第72章 七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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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樁七年前的案子,突然就被翻了出來。

    江氏的管理者鬧出這樣的醜事, 對公司的名譽是一項極大的損壞, 董事會緊急召開, 張意遠並沒有出席。她這些年管理公司勞苦功高的確不錯, 但江氏是家族企業, 她隻是一個外姓女人,此時鬧出這麽大的事來,她那個繡花枕頭一包草的丈夫是一問搖頭三不知, 更別說替她開脫了。

    張意遠一方麵急於查清楚那老總的家人為什麽隔了七年又重新冒出來翻案, 其實大家心裏都很清楚, 這種事情, 平頭百姓就算一力想要翻案, 也必須有人在背後撐腰才行。

    誰在撐腰?結合一下利益關係,張意遠很輕易就猜出來了。

    猜出來, 卻無可奈何。一張法院的傳票,就已經讓張意遠焦頭爛額。

    當年的起訴方, 是先求了許清則, 再由許清則求到張意遠手裏,嶽家興則是跑腿的那個。所以事情一出來, 張意遠震驚憤怒之餘, 已經在迅速思考對策。

    她此時此刻坐在自己的家裏, 許清則坐在她對麵,是她臨時從外地叫回來的。

    該打的電話都打了,該問的也都問了, 張意遠的心情已經徹底平靜了,她把手裏的茶杯輕輕放在茶幾上。對許清則道:“阿惠,這個事你怎麽看?”

    許清則臉上沒有一點笑容,往常的衣冠楚楚八麵玲瓏,此刻已是蕩然無存:“是江廣玉弄的鬼。”

    張意遠道:“還用得著你說嗎?”她臉上露出諷刺的神情,“隻怕我那剛過世的姑媽,也有摻一腳呢。”

    許清則道:“當初找上我們的那兩個人……”

    張意遠道:“我問過了,被指控虛假訴訟,找他們已經沒辦法了。現在隻有我們自己人想辦法。”

    許清則聽見那“自己人”三個字,心裏一跳。

    張意遠看著他,嘴角勾起一個微笑,伸過手去握住他的手,柔聲道:“阿惠,仔細算算咱們也認識十年了。當初你姐姐還在世的時候,哪想得到會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許清則抬起頭看著張意遠道:“是啊。大難臨頭各自飛,遠姐是打算棄卒保車了嗎?”

    張意遠笑了笑,沒有立刻回答這個問題,而是道:“江廣玉身邊那個李陵,你跟他是什麽關係?”

    許清則淡淡道:“一個看不順眼的人罷了。”

    張意遠笑道:“為什麽看他不順眼?因為他長得和你相似?”

    許清則瞥她一眼,笑道:“就因為長得相似,江晚才對他一再留情,仔細想想,這也是我應得的。當初要不是我長得像小叔,遠姐怎麽肯青睞我呢?”

    張意遠笑了一聲,伸出指頭在許清則額頭戳了戳,情人似的嬌嗔道:“你這個滑頭,實在是會討好,也難怪這麽些年,你對我三心二意的,我還肯容著你。”

    許清則也笑了笑,但他心裏明白,他和張意遠的情人關係能維持這麽久,壓根不是張意遠多愛他,隻不過是兩人之間牽扯了太多利益的問題。看上去張意遠高高在上,其實她的底細,許清則不說全清楚,也能摸到個五六分。

    張意遠目光停在某處,忽然喃喃了一句道:“其實他比你更像……”

    許清則皺了皺眉,道:“遠姐,咱們還是談目前的問題吧。”

    張意遠回過神來,看了他一眼,手收回來,指尖輕敲著茶杯壁,道:“我的對策,你不是都說出來了?”她看著許清則,笑道:“隻不過‘棄卒保車’太無情了一點,這件事你要是肯頂出去,遠姐一定保你完好無損地出來。”

    許清則垂下眼,片刻後道:“要是我不願意呢?”

    張意遠笑道:“阿惠,大難當前,不是你願不願意的問題,遠姐沒得選,與其我們兩個都被拉下馬,還不如遠姐留下來,將來好拉你一把。”

    許清則很明白張意遠這樣強硬的原因,這根本不是他自願頂出去,即便他不肯,張意遠手下那個嶽家興也一定會咬緊了自己。

    張意遠盯著他道:“阿惠,當斷則斷啊。”

    衣兜的電話響起來,許清則摸了摸,對張意遠笑道:“遠姐,讓我先接個電話吧。”

    張意遠蹙起了眉。

    他們談話的同時,公司裏,顧玨走進李陵的辦公室,把一遝資料放在李陵麵前:“還忙呢。”

    李陵抬起頭,看了眼顧玨,笑笑道:“你剛開完董事會,不去休息休息?”

    顧玨道:“該做的都做了,我應該是最清閑的那個吧。剩下的無非就是善後,江家也的確該低調一些了。”

    李陵道:“江家到你手裏,肯定會脫胎換骨的。”

    顧玨聳聳肩道:“前提是能到我手裏。”他手搭在桌上,看著李陵道:“李哥,你確定這麽做能一勞永逸,讓我二嬸下台?”

    李陵道:“確定。江太太和江晚的合作,本來就是許清則一手促成的。現在這樁案子裏,江太太為了自保,肯定要推罪給許清則,而江晚力保許清則,他和江太太的合作也就破裂了,不光破裂,這兩人現在對彼此的敵意,恐怕比對你的敵意還要深。”

    顧玨點點頭,不禁笑道:“還說我擅長心理博弈,李哥這一番設計,才真的是看得透透的呢。”

    李陵扯起嘴角笑了笑,卻沒說話。

    顧玨和他隔著一張窄窄的桌,聞到他身上有些頹廢的煙味,知道江晚趕去救許清則之前,肯定是和李陵大吵了一架。

    李陵的臉色也很不好,眼角眉梢都是疲倦,卻仍然不停工作,看來的確是鬧得狠了。

    顧玨一時也不知說什麽,他利用李陵對江晚的影響和了解,打出了一手好牌,但這麽多日子和李陵相處,他也的確很欣賞這個優秀正派的男人,如果不是為了招攬一個幫手,僅從個人角度出發,他也很樂意跟對方交個朋友。

    顧玨輕輕歎了口氣,道:“你忙,我先走了。”

    李陵抬起頭來,朝他點點頭,顧玨便轉身離開了辦公室。

    六月,法院裏,翻出的舊案還在等待判決。而姥姥打電話給李陵,跟他歎氣道:“潭湘的成績出來了,考得挺不錯的。”

    李陵對姥姥,還是要打出十二分精神,不讓她擔心:“考好了怎麽還不高興呢?”

    姥姥道:“我想要她報你的學校,她死活不肯,一定到宛溪來,還說要住到她小姨家去。”

    李陵的母校是臨川一所重本,潭湘的分數完全夠得上,可是她卻一定要報考宛溪的一所大學。

    李陵想了想,宛溪的這所學校不比他母校差,而且偏重文科,潭湘的選擇也未必不可行,於是道:“小姑娘想進哪所就讓她進哪所吧,再說了這邊也有我照應著,不怕人生地不熟。”

    姥姥歎道:“我知道,可就在家裏不好嗎?她媽媽的家也在這邊,非得老遠地你那去,說什麽上了大學了要獨立了。好像我們都不肯養她似的。”

    李陵笑了笑道:“小孩子渴望獨立也是件好事。她要住她小姨家?”

    “是呢。其實住你那也挺好,估計還是有點怕你。”

    李陵道:“讓她自己拿主意吧。”

    掛了電話,李陵揚起來的微笑又消失不見,繼續看手頭的項目,他身後的窗外,天都黑了很久了。

    他幾乎是像個陀螺一樣一直工作了一個月,等他稍微停下來時,法院的判決書也下來了,張意遠入獄。

    一切都按他所想的發生了。

    許清則從公司離職了,盡管江晚極力將他保下,可是他張意遠情夫的身份也在公司裏傳得沸沸揚揚,他在江氏,已經沒有立足之地了。

    李陵在辦公室裏,聽見門把響動,以為是秘書進來回報工作,抬起頭,卻看見許清則站在門口。

    兩個月的心驚膽戰,讓許清則變化頗大,衣著不如從前光鮮亮麗,但更明顯的是神態,脫去了從前溫文爾雅的偽裝,多了點陰沉和狠戾。

    許清則走近李陵的書桌道:“你贏了一把。”

    李陵道:“嗯。”

    許清則冷笑道:“還能贏第二把麽?”

    李陵道:“我還可以贏,你還有什麽能輸的?”

    許清則道:“我有的是。隻要江晚還肯站在我這邊。”

    李陵道:“江晚知道你處心積慮想要踩著他拿下江家麽?”

    許清則道:“你是這麽跟他說的?”

    李陵看了他一眼,低頭把鋼筆扔到桌上道:“許先生還是趕緊出去吧,否則我可要叫保安了。”

    許清則伸出手,在李陵的辦公桌上一點道:“好好珍惜你坐在這兒的日子吧。”隨即轉身,走出門去。

    李陵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外,拉開抽屜,裏麵躺著他的手機,無數的未接來電和短信,都是江晚發來的。

    李陵把手機關機了,取出sim卡扳成兩半,扔在垃圾桶裏。

    作者有話要說:  有點卡文,讓我緩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