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七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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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紙條上是一個地址。顧玨想了想,掏出手機, 把這個地址發給了何牧雲。

    這邊先走的張意遠和江晚坐在一輛車上, 江敬單獨開了一輛車不知去哪鬼混了, 張意遠對他這副德性也早就習以為常了。

    她坐在副駕駛, 江晚在後座, 張意遠稍稍搖低了車窗,眯著眼睛道:“江晚啊,聽他們說, 你這幾個月都跟那位李先生走得很近啊。”

    江晚道:“我喜歡他。”

    他如此直截了當, 倒是把張意遠噎了一下, 過了會兒才道:“可他是你堂弟的人, 你就不怕他在你眼皮底下耍陰招?”

    江晚笑道:“他隻是江廣玉請來管理公司的人, 陰謀詭計這方麵,我相信他不是很擅長。”

    張意遠哼笑一聲道:“你做事情向來都還算穩妥, 可別被那點小情小愛蒙了心,再說這個李陵的來曆……”

    江晚道:“太太調查過他?”

    張意遠瞟了他一眼, 笑道:“這人挺有意思, 你沒查過他?”

    江晚在陰影裏,微微皺了皺眉。

    五月中旬, 江老太太病逝, 而這個時候, 公司高層,兩個派係的火藥味也越來越重。隻是老太太屍骨未寒,張意遠等人暫時也不好明麵上搞出什麽大動作來。

    但公司的實權在轉移, 這點從李陵越來越清閑的上班時間就可以看出。他們這些打上顧玨標簽的管理層,漸漸地被擱置了。

    而顧玨一直在等,終於等到何牧雲,在顧玨把那個地址發給他之後,交給他一份完整的資料。

    資料到了顧玨手裏,由他逐一翻看。越看越心驚。

    這恐怕是江老太太留下來的,把她的親侄女送下台的一道殺手鐧。

    調查從嶽家興身上開始,而那個地址成了這條線索延續下去的關鍵。

    那是一個宛溪高級住宅的地址,現在的住戶並沒有什麽特別,但是它之前的主人,是一家上市公司的老總一家。

    大約七年前,這位老總還是身家上千萬,家庭美滿的成功企業家,這年六月,他和一位朋友合作了一個房地產項目,並借給對方不少錢,誰知道項目還沒開工,人先不見了。這位老總隻好和其他朋友一起又繼續投入資金,好不容易等到開工,他們卻接到法院的傳票,說這個項目被他那位失蹤的朋友事先以多少多少價格賣給了起訴方。

    非常奇怪的是,起訴方並沒有相關的轉賬記錄,他們聲稱這筆上千萬的交易是用現金支付的,這完全不合常理,因此被告上庭的老總懷疑這是一場虛假訴訟。但沒道理的事又來了,在法庭上,法官完全站在了起訴方那一邊。判了對方勝訴。

    更讓人想不到的是,同年八月,這位老總被舉報行賄,申訴無果,被判罪抓進了監獄。他的家人奔走求告無果,本來美滿的家庭轉眼支離破碎。

    這一切和張意遠有什麽關係?因為這件事的關鍵就在於法官的判決,而起訴方之所以能勝訴,是因為他們找了能和法院那邊說上話的張意遠。江太太一個電話,坐收一千萬白花花的銀子,實在是再便宜不過的買賣。

    然而沒想到的是,兩年之後,法院一位巨貪落馬,正是張意遠之前打招呼的那位。這下事情可鬧大了,張意遠費了好一番功夫,才把自己摘出去。可是卻驚動了江老太太,雖任由張意遠替自己善後,卻私下裏給她記了一筆。

    這份資料讓顧玨看完,又給了李陵。李陵看時,卻注意到另一個人:“許清則?”

    顧玨道:“嗯。這筆交易,本來就是由許清則牽線給我二嬸的,他應該也拿了不少好處。”他對李陵道:“怎麽樣?現在我二嬸在公司坐大,我們不如暫避風頭,坐山觀虎鬥,等她和江晚鬧起來,你把這份資料給了江晚,讓他們鬥個痛快。”

    李陵看著那資料,搖搖頭道:“江晚不會把這作為要挾江太太的把柄的。”

    顧玨一怔道:“為什麽?”

    李陵道:“這樣會犧牲許清則。”

    顧玨一時竟啞口無言,而後道:“這……也沒你想的那麽絕對。”

    李陵道:“有我想的那麽絕對,你忘了我是怎麽死的?”

    顧玨沉默了。李陵接著道:“所以與其把它浪費在江晚手裏,還有暴露的風險,還是我們親自來做吧。”

    顧玨道:“就怕即便是這樣,也難以立刻把我二嬸拉下來。”

    李陵道:“拉不下江太太,總拉得下許清則吧?”

    顧玨又是一怔,其實李陵雖然站在了他這邊,但並沒有表現出很強的攻擊性,這是李陵第一次表現出要置一個人於死地的態度。

    顧玨想了想,露出微笑道:“也是,要不是他,我們何至於坐在這裏頭疼呢?這一回,就當是為了當初的憋屈報個仇吧。”

    大仇得報,聽起來很爽快,但李陵並沒有露出多舒心的表情。對這一切一切,他隻是感到厭倦。

    周五的晚上,吃過晚飯,江晚開車把李陵送到公寓樓下,兩人照常在車裏親吻了一會兒。

    親吻過後,江晚的眼角已經泛了紅,手扶在李陵腰上,他很想來點更緊密不可分的接觸,但又克製著自己,因為李陵和他之間,總還是隔著什麽。

    等把江家的事搞定,他們就可以毫無芥蒂地在一起了吧。

    李陵卻按著他的後頸,和他鼻尖貼著鼻尖,低聲道:“去樓上吧?”

    這樣的邀請,是江晚怎麽也想不到的。青年的身體一下子激動起來。

    兩個人於是稀裏糊塗地下車,上樓,稀裏糊塗地進門,鑰匙隨手一扔,就滾在臥室的床上。

    李陵在激烈的擁吻之間,撫摸著江晚的背脊,忽然說了一句很煞風景的話:“我和你許哥同時掉進水裏,你先救誰?”

    江晚一下子愣住了。

    他傻不愣登的樣子可是很稀奇的,估計除了李陵也沒別人看見了。李陵想到這裏,忽然心情變好了一點,抬頭吻了吻江晚的嘴角,輕笑道:“開玩笑的。”

    江晚緊緊扣住他的手,在綿密的親吻之後,低聲道:“我喜歡你。”

    見李陵沒什麽反應,江晚又道:“我愛……”

    “唔,知道。”李陵用更黏膩的吻堵住了他的嘴。

    一夜激情。事實證明生理需求這個事,真的宜疏不宜堵。

    李陵躺在床上,感覺他下半身都不是自個兒的了。

    江晚特別殷勤地爬起來,服侍他洗漱,出去買菜,煮粥。

    兩個人就在李陵家裏度過了無比安閑的一個周末。

    但是風暴總是要來的,而且是在李陵的計劃之中來到。

    當他坐在客廳裏,而江晚接了個電話,並走到陽台去聽電話,電話還越打越長時,李陵就知道,他們的悠閑時光結束了。

    江晚終於掛了電話,從陽台回來,將圍裙解了,去餐廳找他掛在椅背上的外套。

    李陵坐在沙發上,在他找來外套穿上的時候,淡淡地問了一句:“去哪?”

    江晚遲疑了一下道:“去公司,許哥出事了。”

    李陵轉過頭看著他,笑道:“不錯,至少你沒瞞著我說是別人。”

    江晚抓著外套的手放下來道:“陵哥……”他有很多話想說,想要眼前的男人安心,但都說不出口,最後隻是說了一句:“我很快回來,你等我。”

    李陵搖搖頭道:“我不想等。”在這交往的幾個月裏,他從來沒向江晚提出過任何要求,這個時候,他提出了他唯一一個要求:“江晚,如果我說,我想要你留下來,不要管許清則的事,你願意嗎?”

    江晚站在那裏和李陵對視,抿了抿唇道:“許哥的事,是你們檢舉的?”

    李陵笑了笑,攤攤手道:“這不是很好猜嗎?不過主要目標是江太太,當然,能送進去一個許清則也不錯。”

    江晚沉默了,他轉身朝玄關走去,李陵在他身後又喊道:“江晚。”

    李陵頓了一頓,下麵的話他早已打好了腹稿,但要說出口,還是覺得艱澀:“沒有移情作用。”

    “我對你好或者對你不好,從來不是因為江廣玉,是因為你……是你。”

    是的,他承認了,兩世的教訓,他還是把感情都用在了一個人身上,因為他早就沒有心力,去花相同的時間和精力在另一個人身上。

    “你對我有多少真心,我不想再去衡量了。就在現在,你做個決定吧。走,還是留。”

    李陵站起身來,看著青年寬闊的背脊,道:“他,還是我。”

    他終於又一次把自己擺在了被選擇的位置上。

    江晚回頭看了他一眼,眼睛紅著道:“陵哥,你等我好不好?”

    那一刻,李陵知道,自己又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