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0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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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辛克萊決定對那群逃難者敞開城門,這意味著他們也朝潛伏在門外的王軍敞開了大門。

    “為什麽非要救一群沒有任何價值的人?救了他們,既要耗費多餘的糧食儲備,又不能讓饑腸轆轆、渾身風塵的他們成為戰力。這樣做沒有任何益處。”戴婭不理解辛克萊的做法。

    她坐在陽台上,午後的陽光灑落在她的發間。

    弗緹斯正在擦拭他的弓,聞言,他露出沉思的模樣來。

    “事先說明,我並不讚同辛克萊的做法。但是,我很了解他的為人。因此,也可以理解他這樣做的原因——他篤信‘人類生而平等,萬物等價相同’。意即哪怕是您這樣高貴的女人,在他眼裏和普通民眾的價值也是一樣的。”他說。

    “荒謬。”戴婭撫了一下自己的裙角,輕聲說。

    “他覺得,隻有‘美德’才算是權衡人類價值的標準。因此,他也在努力踐行著有德之行,譬如容留逃難者——在他眼裏,逃難者的生命與他自身,與我,與您,都是相同的。”

    “何等的愚蠢!”她的聲音高了起來:“平民的生命微不足惜,也不可能存在‘美德’這樣的東西。高尚的情操,唯有貴族才有餘暇體悟。”

    “呃……其實,我認為,您的觀點差不多是正確的。”弗緹斯重新拿起了弓:“辛克萊崇尚先賢所說的‘人類生而平等’,卻忘記了下一句話是‘人雖自由,卻生於枷鎖之中’。‘眾生平等’的原則,隻適用於所有民眾價值和能力等同的社會。而在我們的帝國之中,神明的能力與惡魔的能力卻將普通人與特殊人篩選區分開——天選之人,那必然是高人一等的。”

    “那是自然。”她說。

    弗緹斯看著她棲身於陽光之中的麵龐,忽然說:“沒想到你竟然會有耐心聽我的長篇大論。我以為,你會不耐煩地把鞭子拿來抽我。”

    弗緹斯的話,提醒了戴婭。

    她好像不知不覺就冷卻了自己易怒的脾氣,從前頗為乖戾的性格也溫順了一些。至少,她偶爾會準許弗緹斯說一些冒犯的話、做一些冒犯的事情,卻不會如從前那樣迫切地懲罰折磨他。

    這個認知,讓戴婭有些不悅,卻又覺得……這樣的改變,似乎也不錯。

    懲罰別人也許能帶來愉悅,但懲罰弗緹斯卻並沒有什麽樂趣可言。

    “弗緹斯,既然你認同我的說法,那身為普通平民的你為何要加入叛軍?難道你不應該臣服於階層的區分,本分地做一個平民嗎?”她問。

    弗緹斯用手撐著眉心,露出思索的神色來。

    “若說原因的話,那是因為我和辛克萊的目標不同。他為了獲得人人平等的社會而努力,而我隻是為了……自己罷了。”

    “為了你自己?”她問。

    “是。”他慢悠悠地站起來,活動了一下肩膀和手臂的肌肉,說:“為了可以使用這把弓,我對弓許下了誓言——我必然將我的敵人殺戮殆盡。等到那一族的血脈斷絕之日,加諸我身的詛咒才會解除,弗緹斯·加爾納才能變為一個正常的人類。”

    戴婭的眉眼中有著一絲微愕。

    她再次認識到,眼前這個男人有著可怕而無情的一麵,哪怕是對著他自己也是如此。

    弗緹斯還有其他事務——他要去站在城門上震懾敵人,防止王軍在逃難者進入城池時突然發動攻擊。

    他簡單地聊了幾句後,便離開了。他要走的時候,表現得極為不舍,對自己的女主人動手動腳,在最後被戴婭紅著耳朵尖用鞭子抽了出去。

    “滾!不要再回來了!讓王軍把你的頭顱割下來拿去換錢吧!”

    她的斥怒聲,讓守在長官府外的守門人身體一震。

    “神官大人的脾氣,可真是不好啊。難為弗緹斯先生能夠鎮住她……”

    守門人說。

    守門人的女兒歐蘭朵默默地將新剪來的鮮花整理好,綁上絲帶,送去戴婭的房間——這是她的父親交給她的任務。

    歐蘭朵愛慕著弗緹斯,她的父親一直知道。然而,他是絕對不會讓自己的女兒嫁給弗緹斯·加爾納這樣的男人,因為那實在是太危險了。

    為此,這位深思熟慮的父親才會讓歐蘭朵多去見見神官殿下。

    ——有那等美麗的女人陪伴在弗緹斯身旁,歐蘭朵的愛情必然以失敗告終。

    歐蘭朵捧著花走到戴婭麵前時,戴婭還在思索弗緹斯之前說的話。

    人生而平等?

    這簡直是一個偌大的笑話。

    戴婭望向站在走廊上的少女——歐蘭朵將麵孔藏在了花束後,細瘦的手臂輕輕地抖著。她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微不足道,被戰爭的火炎一燒灼,便會灰飛煙滅。

    戴婭會和歐蘭朵是平等的兩個人嗎?

    這個疑問徘徊在她的心頭。

    戴婭放低了視線,試著用平和的態度去對待歐蘭朵。

    要她“道謝”是絕不可能的,她隻能親手接過花,再象征性地說一句“你回去吧”。

    饒是如此,和她從前徹頭徹尾漠視的態度相比,這樣的態度已經算是相當溫和。

    歐蘭朵手上一空,鮮花便到了戴婭的手裏。少女抬起頭,望著戴婭的麵龐,不知不覺便摒去了先前害怕而嫉妒的神態,竟然怔怔地望著戴婭,臉紅了起來。

    戴婭翠綠的眸子一凝。

    眼前這個小姑娘,竟然用這樣的目光望著她?!

    “為什麽這樣看我?”她努力掩去倨傲的語氣:“你難道不該厭惡著我嗎?因為你愛慕的男人隻是我的奴仆。”

    歐蘭朵如同微驚的鳥雀,將身體佝了起來。她低下頭,對戴婭說:“不,我隻是覺得,您的外貌實在美麗。我……並沒有什麽可以嫉妒的。”

    歐蘭朵誠實的話,讓戴婭很受用。

    “弗緹斯有什麽值得你喜愛的嗎?”她問歐蘭朵:“他在這座城市裏的名聲可不好,雖然有人愛戴他,可更多的人在懼畏他,怕他招來魔女的厄運。”

    “弗緹斯大人解放了我的故鄉。”歐蘭朵說:“如果不是他殺死了領主,我會成為領主的女奴,將自己的生命都消磨在領主的府邸之中。”

    歐蘭朵的說辭,讓戴婭有了輕微的觸動。

    “像金絲雀一樣,被關在華麗的城堡裏嗎?”戴婭問。

    “不,我……隻是一隻粗鄙的麻雀,被關押的地方也隻是狹小的地下室而已。”歐蘭朵說。

    歐蘭朵說著,內心的酸澀再度湧起。

    辛克萊大人曾宣誓過,要讓所有人等獲得公正平等的身份,無論男人還是女人,貴族還是平民,農夫還是教師,都擁有相等的身份。

    而在辛克萊的藍圖之中,唯一沒有被囊括進去的,便是神職者。

    擁有神明之力的人,生而便是人上人。

    因為,辛克萊也知道“那是神明賜予的好運”。

    歐蘭朵和戴婭,一個是鄉野裏的無名花朵,而另一個則是盛放於殿堂之中的玫瑰。

    少女的內心交織翻滾著無限的嫉妒與不甘,她卻羞恥於把這種情緒說出口。

    她有什麽樣的資格來嫉妒這位神職者呢?

    戴婭觀察著她的神情,想要再說些什麽。城樓上的鍾卻發出了戒備的鐺鐺響聲,預示著敵人的入侵。戴婭走到了陽台上,朝著城池之中眺望。

    塔鍾並非因為王軍的進攻而被敲響。

    城池內的人們聚集在空地上,抬起頭望著天空,仿佛那無盡的雲端裏有什麽可怕的東西。低低的、滿含著顫抖的私語,傳遍了整個城池。

    歐蘭朵跟在她的身後,仰起頭時,也露出了不安又畏懼的神色。

    鉛灰色的天際之上,厚厚的、如同堆垛一般的雲層裏,傳來低沉的咆哮。那哮聲宛如鐵器被風壓癟時的刺耳巨響,磨得人耳膜發震。一大片陰影在雲端裏掠過,仿佛一個遊移在海麵下的巨鯊,不經意地阻擋了光射入海水中。

    而在雲堆的縫隙裏,原本能夠窺見的天空卻在倏然之間,被一道張開的翅膀遮擋住。

    那翅膀是青銅的顏色,骨架寬大分明,如同蝙蝠的一部分,蘊含著足以掀起暴風雨的力量;微微一扇,便讓整片雲層被切開,雲背後的景象便顯露出來——

    滿披銅綠色鱗片的、遮天蔽日的龐然大物,正展開翅膀,一邊發出哀哀的咆哮,一邊徘徊於城池的上方。

    “是龍……”

    “弗緹斯·加爾納又一次將龍引來了!!”

    絕望的悲喊在城內擴散開。

    戴婭翠綠的眼眸一縮,不由露出了震愕的表情。

    她的導師說過,這個世界上是存在龍的,隻是誰都沒有見過它罷了。

    正如魔女的存在一樣——人們篤信著魔女的必然,卻並沒誰真正地見過魔女。

    而今,那徘徊在城池上方不停發出孤寂哀嚎的巨大怪物,卻正是在傳說和傳記裏被千百次撰述的龍。隻要它一張開巨口,吐出那宛如在地獄凝練而成的熾熱火焰,便能在眨眼間讓這座城化為灰燼。

    歐蘭朵抖了起來,她不由自主地靠近了戴婭,喃喃道:“神官大人,我們該怎麽辦?我們該怎麽辦?”

    戴婭淡淡說:“站在我旁邊就不會死。不過,我也隻能做到這樣。”

    歐蘭朵的麵色登時一片慘白:“那麽……大家……”

    她抖了一會兒,便開始了小聲的胡言亂語:“沒事的,辛克萊大人一定會再次把大家救出來。就和過去那次一樣……”

    “過去那次?”戴婭疑惑地問:“龍來過嗎?”

    她在神殿中過著與世隔絕的日子,不知外界的日月變化。

    “是。”歐蘭朵低下頭,話語中滿是驚懼:“龍來過了,在奧姆尼珀登城外,它差點將那裏化為焦土。那個城市外有八千個士兵,是辛克萊大人讓龍離開了,才救下了他們的性命。”

    “辛克萊把龍趕走了?”戴婭很不可思議。

    莫非那個成天笑嗬嗬地、滿腦子荒唐思想的年輕人,竟然真的是個屠龍者嗎?

    “因為那條龍會說話。”歐蘭朵說。

    與此同時,徘徊於天空中的龍張開了口,一道低沉的呼號聲便傳到了每個人的耳旁。

    那聲音粗粗一聽,便隻是野獸原始的咆哮而已。但當它進入耳中後,卻又仿佛經曆了奇妙的魔法,又如一道跨越時空而來的亙古呼喚,使得每個人都能聽懂這句龍的低語。

    “弗緹斯·加爾納。”

    那龍在呼喚著這個名字。

    歐蘭朵捂住麵孔,眼角有了淚水:“是的,那條龍是追著弗緹斯大人而來。辛克萊大人將他引入了王軍陣中,讓龍也一並跟著他去了國王的軍隊……”

    戴婭的身體一僵。

    不假思索地,她便立刻抽身朝樓梯跑去,一路離開長官府邸,衝衝撞撞著擠開擁擠的人群。若是有人擋路,她便用術法粗暴地將其移開。哪怕麵前的小路上滿是髒汙的積水,她也毫不顧忌地踩踏而過。

    沿途的人們都仰著頭顱,望著天空發出滿是恐懼的呼號。

    她看見了弗緹斯——高大的他正被辛克萊揪著衣領。

    “弗緹斯!”戴婭匆匆地喊了一聲。

    然而,那兩個男人卻沒理會她。

    “弗緹斯!你到底拿走了什麽東西,才會讓那條龍一直跟著你?!”辛克萊抓緊弗緹斯的衣領,向來輕快從容的麵孔上,滿是糾結的怒色:“我給你準備馬!你快點把那條龍帶走吧!”

    弗緹斯揉了揉眉宇,他說:“我保證過,隻要不主動攻擊,不觸怒它,那條龍不會再對著人民吐出火焰。你可以試試看相信我嗎?”

    “我不敢相信你。”辛克萊鬆開了弗緹斯,指揮著士兵加緊讓逃難者入城。隨即,他扭過頭來,說:“我對一切與魔鬼有染之物都深惡痛絕,將靈魂出賣給魔女的你也是。因為你的貢獻,我會對你保持謙卑和尊敬,但你不能傷害到這座城池,這是我的底限。”

    徘徊於天空的龍,顯然也引起了王軍的注意。銀色的軍隊悄悄從藏匿的山野裏露出了一角,在神官的指揮下,朝著天空中齊齊比出了引弦的姿勢。

    隨著一聲令下,一排箭矢朝著天空激射而出。然而那些箭矢並沒有抵達龍的高度便紛紛墜落。這示威和挑釁的行為,激怒了徘徊在天空中的龍。

    它朝著王軍的陣營張開了巨口,一團火焰在其間凝聚。那火焰像是世界初成之時的火種,熾熱紅亮,令人驚懼。

    王軍的神官不慌不忙地為軍隊布設起層層防禦法術,發出了頗為凜然正義的呐喊。

    “無論是龍,亦或是叛軍,都不會是我軍的敵手!神明的眷顧,使得我軍無往而不利!”

    灼燒的紅色烈焰從龍的口中傾吐而下,伴隨著熾熱的鼻息急遽落下。雲層嘩然蕩開,猶如水麵被打破平靜時泛起漣漪的模樣。

    細小的火種紛紛先行落下,砸落在快樂城的防禦法術上,隨即跳起一團明滅不定的焰火。而更多的火種,則朝著城外砸去——那裏不僅有著王軍,還有著一小隊沒能及時進入城內的逃難者。

    落在隊伍最後的是兩個少年人,年輕的兄與妹。匆忙的奔逃讓他們無暇顧及路況,為死亡所逼迫著的女孩無法看清眼前的路況,倉惶地摔倒在地。

    不過隻是半大年紀的少年扭轉了方向,朝著自己的妹妹跑去。最後,他不顧即將降落的高熱火焰,蹲下身來,用自己的軀殼作為盾牌,將親人環在自己的懷裏,開始喃喃祈禱著光明之神的眷顧。

    高溫的熱浪伴隨著龍的低吟卷嘯而至,下一秒便要將這片地麵化為人間地獄。

    然而,這對兄妹卻沒有遇到預想中的高熱和痛楚。

    他們抬起頭來,卻發現身後站著一名神官。她為二人架起了防禦的術法,使得火種偏離了原本的方向,沒能傷害到他們。

    “神的眷顧……降臨了嗎?”

    年輕的兄長露出了劫後餘生的喜悅。

    “起來,快點向城裏跑。”戴婭對他說。

    她從城牆上看到這對兄妹,便忍不住伸出了援手。

    與此同時,一旁的森林裏卻傳來撕心裂肺的可怕哭號。巨大的火焰突破了王軍的防禦,直直降落到了人類的軀體上。轉瞬間,那裏便騰起一片黑煙。燃燒的火焰將整片森林化為火海。高熱迎麵撲來,戴婭撐開手掌,施下術法以抵達這可怕的熱度。

    “感謝——!”

    兄長抱起了他年幼的妹妹。

    “你且記著。”戴婭蹙眉,站在他們的麵前:“要將你的族人保護好,這是身為兄長的責任。”

    兄妹兩匆匆道謝,在城外淪為火海之前,竭力朝著城門跑去。

    戴婭望著那對兄妹的背影,不由慢慢冷了麵色。

    天空中的龍發出一聲低低的咆哮,繼續於城池的上方遊移。將城池攏起的火光,幾乎將半邊天際都映出血色。而在那一地火焰裏,戴婭卻毫不顯狼狽。

    她朝著城門走去,腳步不疾不徐,仿佛並非走在熾熱的烈焰裏。

    忽然間,她的腳被人抓住了。

    一個苟延殘喘的王軍士兵死死地握住了她的腳踝,發出嘶啞又痛苦的求救聲。

    “救……救救我……”

    他親眼看到這個神力深厚的神官救下了逃難的平民。

    她必然是個良善的人。

    然而那美麗優雅、毫無狼狽之色的女神官,卻對她露出了輕蔑的神色。柔軟的雙唇微微張開,吐出了極為冷酷無情的一句話。

    “我為什麽要救你?安心迎接死亡吧。”

    熊熊的火光映照著她的麵頰,使得她不像是聖潔而美麗的神官,更如盛開於地獄的魔女。

    士兵的瞳眸縮起,凝聚了濃重的絕望。

    ——為什麽!?

    為什麽她願意對平民的兄妹伸出援手,卻不願意拯救別人?!

    瀕臨死亡、半身被燒灼的士兵發出衰敗又絕望的低吼,隨即用一柄銀製的劍朝著女神官刺去。那劍上寫滿了以雀血書就的符文,正散發著澄澈清明的光。

    鏘的一聲脆響,劍在半空中生生停住,再也動彈不得——它斬到了一道無形的壁障,劍鋒隻能將那道壁障破開一個細微的小口,無法再前進半分。

    那女神官站在壁障後,露出了冷然的笑容。

    士兵鬆開了劍,也生澀地笑了起來。

    戴婭蹙眉,為那瀕死之人的笑聲而感到疑惑。

    下一瞬,一道火種便自天際落下來,恰好砸落在壁障被破開的細口上。高熱的烈焰隨即騰了起來,撲向了戴婭。

    “戴婭——”

    士兵早已被火焰吞噬殆盡,而戴婭則被一個男人摟抱著扣在了懷中。

    弗緹斯·加爾納跪在她的身前,用身體阻住了火焰,替她承擔了那可怕灼人的熱度。

    戴婭翠色的眼睛露出愕然之意。

    “弗緹斯……”她喃喃說。

    “嗯?”他的眉頭絞了起來,聲音卻很沉穩。

    “你……你來的太慢了。”她側過頭,語氣裏浮上了一層奇怪的意味。

    大概,她原本是想指責這個男人的失職。

    但她的語氣可不太像是指責。

    龍的火焰在他的肩胛上滾燒著,天空中的龍又發出了低語。那聲音宛如沉重的管風琴齊齊奏響,又像是將海螺附在耳邊時所聽到的深海鳴響。

    “弗緹斯·加爾納——終於願意接受我族了嗎?”

    作者有話要說:  名詞解釋:

    【王軍】職業炮灰,職業領便當,哪兒需要炮灰去哪兒。勤勤懇懇,超級敬業。

    【戴婭】裝比愛好者。

    【辛克萊】哲♂學王者。盧♂梭轉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