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0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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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婭重新獲得了魔力。
伴隨著她恢複魔力,海穆拉的眼眸微微黯淡。他向後一靠, 癱靠在了巨大的神像上。金發淩亂地掩去了他的眉眼, 間或露出一抹蒼白的肌膚。
“現在……動手吧。”
他仰起頭, 說出了這句話。
金色的發從額際分落下, 自天頂漏進的光恰好照亮了他的麵龐。那雙湖藍色的眼眸, 再也不見任何的猩紅之色。跳躍著光線的麵龐,顯得格外不真實。
“想要殺死我,現在是最好的時機。”他喃喃地說著, 瞳孔迎著光的方向:“我明白, 這個帝國已經到了必須傾頹的時刻。我的行為, 隻是在加速它的毀滅罷了。我必然會迎來死亡……至少, 我想在狄羅麵前死去。”
說完, 他陷入了寂靜的沉默。
淡金色的眼睫慢慢垂落,半掩去一片霧藍的眸。
從登上王位的那一天, 他就明白自己得到了一個怎樣千瘡百孔的國度。這個國家被宗教與貴族政治折磨得遍體鱗傷,人民不堪其負, 早已是垂垂末路。終有一天, 帝國會轟然倒塌。而坐在王座上的他,也會迎來死亡。
“……動手吧。”海穆拉徹底闔上了雙眸。
弗緹斯將劍抵到了他的脖頸旁。
“陛下, 我是真的會殺死你的。”他壓低了聲音, 眸光冰冷:“以退為進可不是一個好策略。”
“……我可不會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海穆拉緩緩說。
他倚靠在神像上, 麵色中帶著一層淺淡的疲倦。
在王位上胡作非為,揮霍著帝國的壽命,肆意掠奪他人的性命——這樣的罪惡, 足夠他以身謝罪,被處死許多次。然而,弗緹斯卻始終未能將劍朝著他的頭顱切下。
“你想死在戴婭麵前嗎?”弗緹斯用劍鋒在他的脖頸上留下了一道血痕。
細細的血珠,滾落了下去。
“你以為,我會讓你如願嗎?”
弗緹斯收起了劍,站了起來:“處決你的,會是那些憎恨著你的民眾,而非我。或者說……海穆拉,”弗緹斯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來:“我和你還有些可憐的共通之處。”
如非舍恩王的荒政,海穆拉與斐希亞就不會有如今的命運。
“走吧,戴婭。”弗緹斯從地上橫抱起了他的女主人,大步朝著禮廳外走去。
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將國王陛下拋在了身後。
當那一道腳步終於消失後,海穆拉低笑一聲,輕輕地垂下了頭。
明澈的光灑落在他的周身,空氣裏的塵埃在四處飛舞著。他像是個沉睡的人偶般倚靠在神像上,精致的、宛如神造的麵孔,便這般安靜地憩眠著。麵頰上一道豔紅的血痕,刺目無端。血珠滾落下去,融入地毯的深赤色之中。
不知何處,傳來了一陣浩蕩的鍾聲。
叮當不絕,敲響了十二下,好似是誰人的喪鍾。沉厚綿長的鍾聲,久久地在王廷之中回蕩著。
“……狄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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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王廷易主。
前國王被處死,帝國改幟。不久後,四方勢力也被征服,國家一統。
新建立的國家,采用了全新的製度來治理。礙於神權的存在,被神選中的舍恩王族依舊會成為國家的象征,用以匡扶被外姓神官礙亂的國度。這位即將登上王位,卻無毫無政治權利的國王,被稱作“虛君”。
而真正的掌權者,則是由民眾選出的十二人委員會。其為首者,被稱之為“執政官”。
舊貴族的爵位將被抹消,但隻要貴族繳納一定的財富,便可以保留原有的榮譽爵位。新的財富與地位,將以考察貢獻的方式分配給各種各樣的人。
各種各樣的新製度提案被遞交到臨時委員會的桌麵上,嶄新的國家就此建立。在一片紛繁忙亂之中,最令人期待的,無疑是新王的登基。
被帝製統治了數百年的民眾,在內心裏還是質疑著新製度的存在。於他們而言,帝製才是最正統的。而擁有舍恩血脈、被神所選中的國王,才是能夠為國家帶來福祉的人。
在海穆拉登基時,所有舍恩王族的人都被處死。
不知道那位從屠族慘案中存活下來的舍恩王族成員,到底是怎樣的人?
答案,在這一年的春末被揭曉。
即將登上王位的人,是帝國數百年來首位女王——她今年二十三歲,是舊舍恩王表親的女兒,其名為“埃索莎娜”,意為“將生命獻給神明”。
據說當年的她因為藏身於神學院中,因而逃過一劫。在那之後,便改換了身份,作為神學院導師的女兒而生活著。
眼看著新國家建立,埃索莎娜的身份不再危險。不僅如此,國家還需要一名擁有舍恩王室血脈的人來穩定人心。於是,導師便讓埃索莎娜回到了人們的視野之中。
女王的出現,在民眾間掀起了軒然大波。
“女性的國王?……這是不可能的吧!”
“真的是舍恩王族的遺孤嗎?會不會是冒充者……?”
與女王的話題同時遭到熱議的,還有關於十二人委員會與執政官的存在。手拿選票的民眾們對名單上的人毫無了解,往往隻能亂投一氣,棄權廢票者數量龐大。無奈之下,辛克萊隻能自己選擇出了十二名部下。
至於執政官之位,他卻久久無法定下人選。
成為執政官之人,等於擁有了近似國王的權利。執政官可以裁決十二人委員會的提議,擁有極大的權利。委員會與執政官雖然互為製衡,但是在新生的國家之中,難免會有許多不周到之處。
在這片忙碌之中,他想到了弗緹斯與戴婭。
所謂的“埃索莎娜”便是戴婭的新名字。曾經的她是舊舍恩王的女兒,身份有跡可循,辛克萊唯恐民眾將舊舍恩王的怒氣轉移到身為女兒的她身上,因此則為她構築了新的身份。
此時此刻,戴婭正為著登基儀式而忙碌地準備著。
“不可!不可!”
屬於中年婦女的嚴厲聲音,回蕩在房間之中。
“埃索莎娜殿下,您的儀態彰顯著國體,一舉一動必須顯得端莊優雅。像剛才那樣隨意地撩起裙子、露出大腿的行為,是十分可恥的!望你務必注意!”
戴著圓框眼鏡的中年貴族女性,展開滿麵的嚴苛之色,肅然地注視著斜倚在榻上的戴婭。中年婦女穿著深灰色的典雅裙裝,脊背挺直,站姿中滿是端莊高貴的意味。她名為費琳,來自於一個以教養良好出名的貴族家庭,負責指導女王的王室禮儀。
十二人委員會認為這位女王在神官的家中待得太久,已經忘記了王室的禮儀,因而需要特殊的指導。
戴婭表情懶懶地打了個哈欠,不輕不重地說道:“既然是女王,那便不會有人膽敢將目光放在我的腿上。”
費琳的麵色更嚴厲了。
“埃索莎娜殿下,請注意您的儀態!”
就費琳的目光來看,這位埃索莎娜殿下自身便具有凜然不容侵犯的氣質,讓人不由想要遠望折服。但是,未來的女王看上去總是很懶憊墮怠,一副慵懶的神情,偶爾還會流露出與那聖潔容貌不符的性感。
她的美貌不容置疑,但是那份偶爾出現的魅惑慵懶,卻令她的儀態大打折扣——這幅令女人都為之折服的神態,簡直、簡直不像個女王,而像是以引誘人類為生的魔女!
費琳偶爾會這樣想。
窗台上的鳥雀嘰嘰喳喳地喊叫著,春末半謝的花朵垂在窗欞上。
伴隨著一連串急促的腳步聲,房門被敲響了。
“埃索莎娜殿下,辛克萊先生來了。”
聽到侍女的聲音,費琳麵色漸緩。
“既然辛克萊先生來了,那就請埃索莎娜殿下先休息一會兒吧。”
門吱呀一聲推開了,幾個身影胡亂地一起擠了進來。
“不,人類,鬆開你的手,不要以為我看上去年輕就真的比你年輕……”
“辛克萊大人,不,不是您看到的那樣,我隻是……是我……是我對利茲……”
辛克萊左手提著利茲的衣領,右手扛著歐蘭朵,大步走入了房間內,俊朗的麵頰上染著一層古怪之意。
他示意費琳退出房間,隨即轉身對戴婭說:“神官閣下,您知道您飼養的龍,對人類做了什麽嗎?”
此言一出,紅發的龍類少年便輕輕地咳了咳,尷尬地側過頭去。他低聲地說道:“我連男性和女性都分不清,又怎麽可能真的對人類做什麽?”
“是、是的!!”歐蘭朵捂緊了麵龐,輕聲地解釋著什麽:“辛克萊大人!利茲隻是在詢問我男人和女人到底有什麽樣的區別而已……”
“你還敢說?!”辛克萊的眸光微微一惱。
“好吵。”戴婭按住了自己的眉心,說:“到底發生了什麽……”
紅發的少年一本正經地轉過了頭。
“什麽也沒有發生。”他義正辭嚴,滿麵正經:“吾輩隻是,碰了碰人類女孩的胸部罷了。”
戴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