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辣手摧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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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鳳歌怒吼,到眾兵士被震翻在地,小半盞茶的功夫,小小的客棧被圍得水泄不通,路人旅客、武者傭兵和衙役兵勇,那是裏三層外三層。
人群中,有一隊武者,如一隊黑鶴立於雞群,十分搶眼。
他們人數有二十多人,修為最低的牽馬小卒也是練氣境圓滿。清一色黑色武服,和躺在地上哀嚎的兵勇有些形似,但質料更為上層。統一的工藝精良、材質稀貴的精鐵巧甲,造價恐不下於普通烏鐵甲胄。
這些武者,手執統一式樣的,摻雜了足夠分量的烏鐵的兵器,烏光閃爍,渾身煞氣,一看就是久經戰陣,是從血海屍山裏走到現在。
那些黑衣武士,也是認識士兵頭目,但也經過了被他們護衛在中央的數位修士的同意,才將其放了進去。
巧甲武者中央,還有三個人。
一位是兩鬢斑白的武者,滿臉皺紋,身子佝僂著,看似半截入了土,但卻是一位伐髓境高手。
一個是妙齡女子,妝著流蘇髻,孔雀玉簪扡發,象牙篦綰絲,錐臉桃腮,五官精致,絕對百中無一的女子。 她身著鵝黃褙子,腳蹬金絲繡鞋,雖於風塵裏,寸土不沾身,看似一個美嬌娘,卻也是一個手執三尺青峰的通脈境初期武者。
另一人,為女郎和老者擁簇的通脈境青年,頭頂鑲珠金弁,身著玄色寶衫,身姿挺拔,四肢修長,麵如美玉,端然濁世佳公子,紅塵美少年。
“夜百總,夜少爺,您可得為小的們做主啊。”那兵頭撲在那夜姓公子麵前,一把鼻涕一把淚,隔著人群,指著撓著腦袋的鳳歌哭訴著。
“那野禿子,蠻橫霸道,霸占客棧酒樓,一言不合就打傷了我和十多個兄弟,壓根不將我們這些和妖獸浴血廝殺,保衛人族的軍士放在眼裏。這簡直就是無視我荒城,無視夜城主,無視整個南昭公國啊。”
那兵頭,三言兩語,將責任推了個幹淨,更是往鳳歌頭上扣著大帽子,其痛心疾首之狀,好似對手犯了十惡不赦之大醉。
“我去!”鳳歌一臉懵逼,心中鬱悶著,摸著蓄養了一段時間後,生了些許發渣的半光頭,“這帽子,不可謂不小,大爺我是光頭,可帶不穩喲。”
“嘁,真不要臉。”那巨錘大漢一臉輕蔑,挽著衣袖剛想要上前,卻被一旁的麻杆武者拉住了胳膊。
圍著看熱鬧的武者,不少人對那隊黑色武者的身份猜了個大概,臉色一緊,不知不覺間,和鳳歌拉開著距離。
“這夜、貝兩家的人咋會跑到這犄角旮旯來?”有武者低聲疑惑著。
“嘿,這四大家族的公子小姐,能有什麽事兒。”
“有靠山就是好,到處遊山玩水,靈藥寶液堆也堆出高境界。”
“咦,你們十多個人,還打不過一個鄉野蠻人?”
那鵝黃女子偷偷瞥了身旁的男子一眼,見對方隻是撫摸著腰間的香囊,把玩著手中的美玉,不由有些氣悶,鄙夷地瞟了眼地上的兵頭,瞅著走出客棧大門的一身粗衣獸皮的鳳歌,一臉嫌棄。
“呃......”那兵頭臉色一僵,眼睛轉了數轉,“貝小姐,像您這等高貴之人,哪曉得這荒野匹夫的狡詐,他就是趁著我們不備,偷襲出手啊。”
“是麽?本小姐最討厭暗箭傷人的家夥,你別怕,有本女俠給你做主。”那女子有意在夜公子麵前表現,話音未落,不待旁邊武者阻止,拔劍,跺腳,身子已越過人群,如一隻黃鳥滑向鳳歌,嘴裏嬌吒道,“光頭莽夫,看我玄金靈劍。”
“貝茜小姐......”那老者皺了皺眉。
“伏伯,由著她鬧去,最後直接收攤子就是了。”
夜公子抬起頭,借著燈火,輕蔑地看了氣機薄弱、四肢發達的光頭鳳歌一眼,一方麵對滿身護體寶具的貝茜滿懷信心,也認定沒人敢在荒城城主府,和荒城四大世家之一的貝家頭上動土。
鳳歌瞅著身姿優美,身法頗為靈巧的少女,如點水的蜻蜓般執劍飛襲而至,他有心解釋,卻發現自始至終,對方都沒有給他任何機會。
蔑視,這就是上流社會對“低賤”(樸實)的普羅大眾的態度,高高在上,已經成其一種本能,他們叫這為高貴。
其實,從來沒有什麽空中樓,金字塔本來就由龐大的基座支撐著雄偉的頂端。沒有平凡,哪兒來的高貴,這是相對的,就如沒有黑暗,何談光明。
邏輯上,卑微中精粹出高尚,貴族來源於平民,然而,人類不是記憶力最強的族群,但絕對是最“健忘”的生靈。昨日,一個人走在了同伴的前麵,今天,他信誓旦旦,翌日,他已經忘卻了自己的根。
所以,貧窮和富貴是伴生的,階級對立,是有人忘本,有人嫉妒,沒有誰能保證被族群托舉上去後不會忘乎所以。
站在高處的人,總是高高在上,是俯視下方。
邪惡和善良是一對雙生子,這裏,不是搞階層仇視,它,隻是闡述一個事實:人,心中都有一頭惡魔,有的將它釋放出來,有的把他藏在深處,更多的人,慢慢將其度化。
先人的“吾日三省吾身”,適用於處在人族社會這顆大樹上的所有階層。
鳳歌倒不是怕那女子,也不至於怵於那伐髓老者,他隻是不想給魯村找麻煩。畢竟,官不同於江湖勢力。
官,並不能完全代表國家,卻又是政治的象征,統治的機器,它最會行法,談禮,卻又最蠻不講理。
起初,鳳歌還真沒將那貝茜放在眼裏,但瞅那玄金靈劍劍身上縈繞的燦燦金光,感知到近在丈內的灼熱,他心神一動,收起了輕視,一掌拍向了對方。
普通通脈境武者,是很難將元力附著在兵器上,對方的玄金靈劍吞吐的劍光,要麽是她修煉功法特殊,要麽是武器鑄造特異,不管怎樣,鳳歌都不敢粗心大意。
“嗨,這蠻子,手保不住咯。”那夜少撫掌,對鳳歌莽撞的做法頗顯失望。
“還真敢硬接。”
“看來,真的隻是天生神力的莽夫。”
其他圍觀看熱鬧的觀眾也是連連搖頭。
然而,電光石火之間,片刻之後,就在大夥預料某人將要變成獨臂之時,伴隨著錚錚清脆響聲,血灑長空的畫麵並沒有出現,反而是那黃衣女子一個趔趄,手中光芒閃耀的長劍差點脫手而去。
“咦?”夜少收起滿臉的輕鬆寫意,瞅著花容失色的貝茜,微微皺眉。
“嘶,這禿的手是鐵打的?”
“嘁,鐵在玄金靈劍根本就是一張紙。”
“也許,他並不是表麵上那般隻會蠻力。”
“何等精妙高絕的武學招式,能避過劍氣?”圍觀的武者大多是練氣境和通脈武者,他們隻當是鳳歌巧妙地避開了貝家小公主的鋒芒。
“這位小姐,且聽我說。”
鳳歌瞅著焦黑的手,驚訝於那寶劍的厲害。待那女子狼狽地站定,他擺著手,不是很想和對方鬧僵。
他倒是可以一走了之,可就怕對方遷怒於魯村。
貝茜握劍的手痙攣抖動著,心中微驚,她卻是知道對手是靠蠻力拍開了玄金靈劍,要知道,家裏的伐髓境供奉長老也不敢這樣做。
“你這蠻子,休要躲,本小姐要剁了你的狗頭。”
貝茜心中是慌亂的,更是憤怒的,鳳歌自保的攻擊沒對她造成任何傷害,但猛烈的擊打卻讓她失儀,這,是她無法容忍的。
她撩劍橫削,長腿猛踢,長裙在空中劃著完美的圓圈。
“貝小姐,就不能聽我把話說完麽?”
鳳歌一邊躲避著距離脖頸咫尺之遠的靈劍,一把握住對方的繡鞋,心中也是惱火,對方擺明了漠視自己的小命,擺明了要將他置之死地。
“啊,你這豬玀,把你的髒手拿開。”貝茜壓根不是鳳歌的對手,兩個回合下來,沒能討到絲毫便宜。
那女子飄逸的攻擊,在鳳歌眼裏是那般笨拙,對於對方的言語不敬,他沒有放在心上,反而阿q似地撇了撇嘴,心中鄙視著:“連豬玀都打不過,你連豬都不如。”
但不管怎樣,鳳歌還是放開了手。
“去死。”貝茜可不會收手,連連失利的惱羞成怒已讓她失去了理智。
她運轉法訣,奇異地將元力導入玄金靈劍,待寶劍光芒大盛,直接運氣滿身氣力,劈向鳳歌的腦袋。
“哎,可惜了。”被同伴死死拽住的巨錘大漢一臉惋惜。
“死定了。”在場的生靈,除了冰球,就連對鳳歌有著盲目信心的文甲寶,和牛蛋也驚恐地奔向場中。
鳳歌卻是小看了貝茜的嬌蠻刁橫,更是小覷了一個世家小姐對其他生命的冷漠,原以為對方會收手的他背過身子。
危險就在對方三尺之外,待那爆發出三尺金色炎光的六尺長劍,破空砍向他的腦袋,感知到寶劍蘊含的威能,鳳歌咬牙含恨間用金屬性元力護住腦袋,一掌拍在了對方的胸口。
旁的人壓根看不清鳳歌的動作,唯有個別武者看鳳歌避也不避,回身,反而大開大合回擊,隻當是他明知必死,也要給予對方重創。
“攔下。”
看那文甲寶二人上前,伏伯,也即夜少身邊的老者伏破戮,衝黑衣武者揮了揮手。
可惜,看客們再次失望,紅白迸射的場麵沒有出現,那蘊含龐大威能的寶劍不像是砍中了腦地啊,鏗鏗聲中,更似是兩把絕世名劍在激烈互撞。
長劍沒能削開鳳歌的腦袋,但那金炎卻灼燒光了他的發茬。
“啊,我要殺了你,殺了你!”
那被擊飛出十餘米外的貝茜簪篦拋飛,衣衫破爛,儀態盡失,一臉猙獰,猶如失去理智的母獸,口鼻溢血,提劍奔向鳳歌。
鳳歌也是,竟敢一掌打在她胸口,這讓一個黃花女子如何能忍。
君不見,一般的影視劇中,打鬥間,有誰將手印在女人的胸口的,不都是肩膀和腹部後背麽?當然,生死之間,我們的鳳歌同學可沒心情感受一對兒小豬的酥軟,嘎嘎。
“攔下她。”夜少眉頭皺得更深。他不想貝茜有什麽閃失,這不利於夜家和貝家的關係。
“大意了!”
鳳歌感覺腦門一陣兒發涼。一把好的寶劍,在一個通脈境女人的手上,差點就要了他小命。
雖然,這所謂的玄金靈劍,隻是把勉強算是寶器的武器,但架不住其材料的昂貴。也不知是哪個半吊子煉器師,竟將寶物煉成了廢物。
“你大爺喲,怎麽誰都跟老子頭發過不去?”
鳳歌再一次徹底禿了,比和尚還光亮的那種。
瞅著張牙舞爪的貝茜,摸著腦袋上的血痕,鳳歌暗自後怕,也是惱怒異常。瞅著護著牛蛋的文甲寶,被黑衣武者打得節節敗退,他也不等那伐髓境老者飛來,反而迎上那女子,一腳踹在其腹部,直接將其擊飛。
之前那含怒一掌,鳳歌依舊留有餘地,將那女子輕傷。可對方還不知趣,最後這一腳,可是要了她半條小命。
好吧,某人重來就沒憐香惜玉過!差評!
“伏伯。”夜少接住了鮮血狂飆的貝茜,邊喂給她續命療傷寶丹,一邊怒喝著。盡管貝茜有護體軟甲,但以鳳歌的力道,壓根沒起到太大的作用。也幸虧他沒想把事情做絕,否則,瘞玉埋香,就在頃刻間。
“嘶!”倒牙的吸涼氣聲此起彼伏。
“猛。”
“牛。”
“猛牛!”
“蒙牛?”
“哪裏是猛牛,瘋牛啊。”
一旁的看客們,不但驚詫於鳳歌的“銅頭鐵掌”,更是對他的勇氣佩服萬分。
要知道,這哥們像踢死狗一般踹飛的女子,可是荒城最有錢的貝家小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