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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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昌隆帝所賜端午節禮外,皇後也有一份,接著元春亦有所表示,三份賞賜兩前一後地賜到榮國府,與後者一起的還有元春賞賜給賈母等人之物,不消細說。
但是,因為園子將將竣工,賈政等正忙著題詞諸事,所以榮國府的端午節不曾好過。
剛過完端午節,忘塵師太忽然打發一個有年紀的尼姑給黛玉送經書,榮國府一幹人等自是毫無阻攔,忙傳話到二門,讓裏頭的人向黛玉通報,又將老尼姑請入門房稍作歇息。
黛玉正與姊妹們吃鮮荔枝,聞訊忙命美景和紫鵑親自接進來,不是別個,卻是忘塵師太身邊跟隨多年的圓慧師太。圓慧本是忘塵師太出家前的貼身侍婢,也曾嫁人生子,隻是婚後不如意,遂隨忘塵師太一同出家修道,倒將往事全拋了。
見黛玉有客,迎春、探春和惜春早在圓慧進來前便托辭走了,唯獨寶釵仍端坐屋內,笑道:“我正要去找香菱頑,也想見見牟尼院的師父,你們先走罷。”
她不走,史湘雲便也不肯離去。
黛玉雖不樂意,但圓慧已經進來了,也不好直白地讓她們避開。
落座後,圓慧瞧了瞧屋裏花枝招展的姑娘們,含笑對黛玉道:“聽說施主遵從前諾,將許多錢糧舍與貧人,住持打發貧尼來謝姑娘一聲,並送經書二部。”
黛玉愧受,正色道:“謝我作什麽?依我說,那些人該謝師太才是。若是師太收了香火錢,他們哪裏能得錢糧渡過難關?經書我收了,回去替我多謝師太,同時,再將我這兩日抄的兩部經書帶回去給師太用。”說著,命雪雁取來。
雪雁用托盤捧來,笑嘻嘻地對圓慧道:“我們姑娘抄的是師太常念的經書,字跡比平時的經書大了兩三倍,看得更清楚些。”
在牟尼院裏住了半月有餘,黛玉早發現忘塵師太眼神不大好,經文字跡太小便看不清了,所以回來後她特特抄寫這兩步經書,一則權當練字,二字也為盡心,她本人極喜歡忘塵師太的性格見識,倒有點忘年交的意思。
圓慧略翻看兩頁便覺察出其中的奧妙,臉上笑容更深了一些,道:“另外有件事叫施主知道,施主見過的妙玉,接了府上下的帖子,不日將至府上為娘娘省親建造的園子裏修行。”
黛玉早經曆過此事,並不意外,倒是史湘雲一麵剝荔枝一麵問道:“就是那個妙玉?”
寶釵問是哪個妙玉,史湘雲便道:“就是前些日子林姐姐打發人送茶經的妙玉,不想竟這樣巧,前兒府裏去聘她,她不肯來,最後還是太太打發人下帖子去請她才答應了,姐姐忘了不成?聽說這位妙玉師父出家前也是仕宦之家的小姐,因自幼體弱多病,買了許多替身兒都不中用,自己親自出家才好了,卻是帶發修行的,身邊又是嬤嬤又是丫鬟的服侍她。”
寶釵皺了皺眉,道:“僧不僧,俗不俗,不知是什麽人物。”
史湘雲將剝了皮的荔枝塞進嘴裏,一麵大嚼,一麵笑道:“姐姐操這個心作什麽?有太太做主呢,太太既請了她來,想是個好的。”
寶釵聽了這話,微微一笑,不再糾纏於妙玉之事,而是向圓慧道:“師父,信女家下舊婢如今住在牟尼院中,因昔年相處數載,情誼頗深,故她此去一月有餘,信女及家慈甚是掛念,不知可否前往一探?”
圓慧先是一怔,隨即一笑,道:“空門即方便之門,牟尼院中無人阻攔姑娘探望舊人。”
寶釵心中自是歡喜,雙手合十道謝,站起身,又道:“既這麽著,我就回去收拾收拾東西,明兒去找香菱。林妹妹,不打攪你和師父說話了。”
史湘雲忙道:“寶姐姐等等我,咱們一起走。”
待二人一前一後地走了,圓慧方向黛玉道:“施主請我們住持打聽的人有消息了。”
黛玉聞言一喜,總算不負惜春之托,笑道:“我就知道,師太定然不是為了送兩部經書來。那是我小妹妹托我打聽的,我使人去叫她來,師太再說。”一麵說,一麵叫人去找惜春,才她隔窗聽到了,三春並未遠去,而是在賈母房中奉承。
圓慧等人出去了,躊躇半晌,道:“並不是好事,怕髒了施主的耳朵。”
才說完,惜春掀了簾子進來,道:“發生什麽壞事了?師父盡管說,咱們都是清淨潔白人,髒了耳朵倒不怕,就怕人髒了,心也髒了。”
黛玉向良辰和紫鵑道:“叫小丫頭們都出去,著人在門口看著,仔細人撞進來。”
良辰等人也知不適合小丫頭們在場,答應一聲,都打發出去了,獨紫鵑坐在門檻上看門,既能聽到屋裏的話,又能看著外麵的人。
圓慧一麵喝茶,一麵暗暗讚許,等屋裏都清淨了,開口道:“按理說,這些齷齪之事很不該在施主們跟前說這些,但是,我們住持卻說更應該叫施主們知道,免得施主將來不知道,誤入虎口,壞了自己的名聲體麵。”
惜春性子急了些,道:“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師父,我給你倒茶,你快說。”
見惜春果然執壺,唬得圓慧忙按住她,道:“施主,快別折煞了我,我這就說。”
等惜春停了手,圓慧清了清嗓子,才放低聲音道:“那水月庵外號叫饅頭庵,用我們住持的話來說,哪裏是饅頭庵,竟是叫風月庵才名副其實,裏頭做的那些勾當,我如今說了都怕髒了自己的嘴,偏又不能不說。水月庵裏有個叫淨虛的老尼,最不是個東西,早先在長安縣善才庵裏出家的時候,那些子善男信女她不分男女地接待,以至於一個衙內看上一個前去上香的小姐,小姐的父母貪財勢利,要和小姐前夫家退婚,打起了官司。”
黛玉甚覺耳熟,忙道:“這件事我知道,倒不必細說。”
惜春奇道:“到底是什麽事?姐姐不妨和我說說。”
黛玉道:“回頭與你說,且先聽圓慧師父說智能兒。”
惜春方不言語,隻聽圓慧道:“原來林施主知道那事,倒好,我就不用浪費唇舌了。且說這淨虛到了水月案,又做起這樣的事情來,養的好齊整模樣兒標致徒弟不好好吃齋念佛,倒知起風月來,成了那秦樓楚館中苦命的女人們一樣。”
此言一出,黛玉主仆人等無不麵紅耳赤,獨惜春年幼不懂,問道:“什麽是秦樓楚館?”
圓慧道:“小施主,這不是好姑娘該知道的地方。”
惜春不服氣地道:“前頭都說了水月庵裏的齷齪事,還差這麽個地方?不是好地方,更該叫我們知道,免得將來在人前鬧笑話。”
圓慧隻得細細解釋一遍,末了道:“我們住持常說,那裏的許多女人都是命苦之極,倘若沒有那些尋歡作樂的男人,她們也不至於成為那樣的人,處處遭受辱罵。故,我們是不會看不起她們的,當然,常常逼良為娼的鴇母不在其內。淨虛那老尼便是老鴇一樣的人,若不是她,底下的徒弟們也不會知道風月,不敬佛祖,去她那裏上香的信女們也不會平白惹上許多是非,張金哥那樣的事情可不止發生了一兩次,好多著呢。”
黛玉麵帶怒色,道:“活該雷劈了才是!那智能兒莫非也是?”
圓慧歎道:“那智能兒剛知風月時,和府上寶玉公子交好的秦鍾秦公子便是她的相好,這件事寶玉公子也是知道的。秦鍾之死也是因智能兒而起,據說是秦鍾病的時節,智能兒偷偷進城探望,叫秦鍾的老父發現了,趕走了智能兒,打了秦鍾一頓,自己也氣死了,秦鍾挨打之後又愧於老父之死,沒熬過去也死了。”
黛玉主仆和惜春聽了,俱是目瞪口呆,隨即,惜春氣得漲紅了臉,道:“再沒想到二哥哥竟知道這樣的事,隻怕他也不幹淨。”
惜春可以這麽說,黛玉卻不能,問圓慧道:“後來呢?智能兒回到了水月庵?”
圓慧頷首道:“回倒是回了,隻是她難忘秦鍾之情,不願意做招待那些紈絝子弟的勾當,可是哪裏由得了她?過得極是辛苦。如今我們住持知道了這樣的事,容不得水月庵存在,迫害本就因命苦不得不入空門的尼姑們,所以使人傳了話,已悄悄地將淨虛拿下了,也將那些大小尼姑們分別送到各處庵堂裏修行,不願意繼續修行的則勒令他們還俗。我們牟尼院裏收容了十幾個受淨虛強迫的大小尼姑,一麵做些粗活,一麵繼續修行,智能兒亦在其內。”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我們兩口子醫院做檢查了,順便接小孩,半夜十二點才回來,明天去拿報告,不知道能不能多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