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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圓慧交代完智能兒的下落後,又告訴黛玉說,忘塵師太素來愛護女子,無論僧俗貴賤,故有殺雞儆猴之心,水月庵的藏汙納垢的事情必定人盡皆知,方可警示世人,隻是水月庵的淨虛老尼常來榮國府走動,到時候怕連累了賈家的名聲。
當著惜春的麵兒,圓慧還有一句話沒有說,那便是黛玉客居榮國府,賈家沒了名聲,黛玉當然也會受到影響,所以忘塵師太才會遣她過來與黛玉詳說。
惜春冷笑一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倘若立身正,怎會受連累?”
黛玉也點頭道:“名聲,身外之物爾。”
圓慧心中一寬,道:“雖說淨虛是罪魁禍首,門下徒弟有不少被強迫的,但也有許多小尼姑們不清白,是心甘情願的,就似那智能兒一般,動凡心在前,並非受淨虛所迫,後來才是。我們住持說,她們年紀小,過於責怪未免太重,先使人好生教導,若能改過自然好,若已定性改不過來,等她們大幾歲便叫她們還俗,省得玷汙了佛門清淨之地。”
黛玉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住持師太大慈大悲,有觀音菩薩普度眾生之德。師太回去告訴住持師太,若有信女能幫得上的,盡管開口。”
圓慧莞爾道:“施主顧著自己即可,我們住持有需要的時候,多的是人願意伸手。”
黛玉想到忘塵師太出家前乃是皇家的公主,極受當今尊重,自然理解圓慧的口氣,若非重來一世,她也不會知道這些事情,因為賈母等人從來不提。作為井底之蛙,不知天之高地之厚海之闊,黛玉不禁生了出去走走的心思,不枉這重來的一世光陰。
待圓慧告辭後,惜春在黛玉房中靜坐半日,始終一言不發,倒將日後剪了頭發隨智能兒做尼姑好求清淨的心思絕了。
黛玉不知惜春心中所想,也無從安慰。
沒過兩日,水月庵藏汙納垢的事情傳開了。
因為達官顯貴之家的女眷絕大多數都是極少出門,便是出門,也是應酬交際,或者去寺廟庵堂上香拜佛,所以水月庵之事出來後,簡直是人人自危,別說自家的女眷竟被外男看了去,就是接觸那些做暗娼的尼姑,也是對自己的一種侮辱。
賈母也叫來鳳姐並黛玉湘雲三春等人,叮囑道:“日後不許再去尼姑庵裏上香,有那份工夫,不如在家裏吃齋念佛,若有尼姑庵裏頭的姑子來要香例銀子,一概攆出去。”
時常來賈家的除了水月庵的尼姑,還有地藏庵,如今水月庵沒了,地藏庵猶在。
鳳姐連連點頭,道:“老祖宗隻管放心,有我看著呢。”
鳳姐早在淨虛被抓的時候就嚇得魂飛魄散,生怕她把自己包攬訴訟之事供出去,至於會不會把王夫人從前做的事情供出去,她就不管了。所幸,忘塵師太主要是針對尼姑為娼之事,而淨虛也怕得罪人,並未說出替王夫人和鳳姐等人拉纖所打的官司。
可巧薛姨媽和寶釵也在賈母房中,聽了賈母的話,躊躇片刻,薛姨媽忍不住道:“聽老太太這麽說,寶丫頭正要去牟尼院探望香菱,如今竟不能去了?”
聽到牟尼院三個字,賈母眼中精光一閃,微微笑道:“倒也不必因噎廢食。況且,牟尼院與別的庵堂不同,那是公主和達官顯貴之家女眷修行的地方,誰敢做那些勞什子事?若不是這樣,我也不同意進京後便住在那裏的妙玉師父來咱們家。”
薛姨媽聞言,麵色為之一緩。
第二日一早,黛玉正臨窗梳妝,聽說寶釵乘車出門,前往牟尼院探望英蓮。
端午節過完後,江南一帶進上的船隻便起程回南,黛玉想到甄娘子意欲帶英蓮回鄉恢複原籍,本想托人送她們隨之南下。不料,甄娘子年紀老邁,受了十年顛沛流離之苦,身子已有所衰敗,突然找到英蓮,又過於歡喜,一場大病洶洶來襲,母女兩個便沒能回鄉。
黛玉素知寶釵是無利不起早的主兒,對於寶釵的舉動並不覺得意外,她所求的利和鳳姐所求的又不一樣,且因自幼讀書識字,手段更高一等,總會出現皆大歡喜的局麵。
因此,黛玉不在意寶釵之謀,去給賈母請安時,倒是史湘雲嘟囔說怎麽不帶她一起去。
賈母含笑道:“傻丫頭,你寶姐姐看望英蓮,她們是舊情分,你跟去作什麽?外頭熱得慌,不如陪我和你林姐姐在家吃荔枝。”
史湘雲剝了一個荔枝遞給賈母,正欲說笑,忽有史家打發人來接她。
賈母忙命進來,沒有發現史湘雲臉上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但因恐史家下人看到告訴嬸娘,嘴角翹了翹,勉強扯出一絲笑容。黛玉心細如發,看在眼內,然而她無意與史湘雲深交,即使她清楚寄人籬下的日子不好過。
雖然,無論是前保齡侯夫人還是如今的保齡侯夫人都沒有苛待史湘雲,但是娘倆之間終究隔著一層肚皮,再好也是隔靴搔癢,下人自然不會奉承史湘雲這個父母雙亡的孤女。
迎探惜三春亦無一人挽留史湘雲,唯獨寶玉看著史湘雲帶著翠縷收拾東西,十分不舍。
史湘雲心裏浸著一缸淚,卻不敢從眼裏流出來,又因史家打發來接她的人亦在房中幫忙收拾箱籠等物,少不得強笑著勸寶玉,道:“又不是沒經曆過分別,作這樣的姿態作甚?我還有來的時候呢。隻是不巧,偏寶姐姐今兒出門去,不能向她道別了。”
寶玉道:“等寶姐姐回來,我替你向她道別。”
史湘雲聽了,不禁一笑,倒將淚意逼了回去,道:“哪有你這樣的?你又沒出門,又沒分離,道什麽別?竟是別叫人笑話了。”
無論如何依依不舍,衣裳鋪蓋終有收拾完的時候,黛玉寶玉並三春等送至二門外上車。
卻說薛寶釵到了牟尼院,早有英蓮在門外坐著等候。
英蓮素來溫柔嫻靜,況年紀又不大,很記著在寶釵身邊過的兩天好日子,昨日聽圓慧師太說寶釵今兒來看她,她受寵若驚,一大早就在門口等著,唯恐錯過了。
寶釵在門外下車,舉目見起身迎上來的香菱著緇衣登芒鞋,渾身上下沒有任何花翠綾羅,更顯出清水出芙蓉的風流嫋娜,眉間一點紅襯得她宛若菩薩跟前的龍女,十分可人,且舉手投足之間也多了一份在薛家幾年從未有過的氣度。
英蓮笑道:“姑娘可算來了,快請進。我娘病著,起不來床,不然也會親自迎接姑娘。”說到甄娘子之病,她臉上的笑容減了好些,眉梢眼角多了一絲愁緒。
寶釵道:“我就是來看看你。”
英蓮請她進了自己娘兒倆住的禪房,裏頭極是簡陋,除了木榻小幾就是蒲團,娘兒倆起居坐臥都在此處,倒是英蓮離開榮國府時帶出來的兩口朱漆箱子十分醒目。
甄娘子昏昏沉沉地躺在榻上,其實比起剛發病的時候已經好了許多,但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仍需靜養,見到寶釵進來,掙紮著下床給寶釵請安,寶釵忙叫英蓮道:“香菱快扶著你娘起來,我年輕,當不起這樣大的禮,仔細折煞了我。”
甄娘子也沒勉強,回到床上倚枕而坐,輕聲道:“小姐喚她英蓮罷,雖說尚未恢複原籍,但等我們回南,終究是要恢複的。”
寶釵聽了,連忙改口。
接下來慰問了甄娘子幾句,又與英蓮說了些家常閑話,寶釵提出拜見住持之意,意欲捐一筆香火銀子給牟尼院做夏衣。
作者有話要說: 我打算走黛玉自強路線,男主是錦上添花,嘻嘻。
白天四十度高溫不能忍,不能忍,不能忍,空調沒人來裝,夜晚不得不露天看星星地覺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