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重重歎了口氣，扶額, 無奈。

    「我真的要被你給氣死。你不夠信任我, 你應該要信任我的。那樣我們就會從來沒有分手過。」

    伊莉再度飄開目光。「我那時候又不知道。」

    我挑眉, 看著伊莉。就看著她。

    伊莉看左看右看上看下, 沒地方可以看了, 才不甘願地轉回來看我。

    「你為什麽要凶我！」她指著我，擰眉控訴。

    ……聽聽，說的這什麽話。我凶她？我哪裏凶她了, 我甚至一個字都沒有講！

    我轉了圈眼珠, 拿伊莉沒轍。這時候能怎麽辦？認命哄她了。

    「過來。」我朝伊莉敞開雙臂, 讓她靠在我的懷中, 撫摸她的長發。

    伊莉將臉貼在我的肩頭, 噘起嘴，一臉不高興。

    我抱著她, 心裏想；嗯，還好最後我求婚了。接著又想, 不對, 求婚的是這個世界的我。這麽說來，等我回去本來的時空, 我得馬上把伊莉給找回來。不能繼續放她鑽牛角尖, 我也不想再等下去。

    「你應該知道, 你該抱的人不是我。你還記得這點，對吧。」我輕聲問。

    「閉嘴。」

    我忍不住笑了。盡管沒看伊莉的表情，我也能想象她在翻白眼。

    「其實我還想知道……到底是誰教你帶兩根鐵棍去揍人？上帝, 那可是橄欖球隊長耶。你都沒有考慮過輸了會發生什麽事？」

    伊莉推開我的胸膛，坐直身子。

    「有啊，所以我在出發前報警了嘛。」她聳肩，「本來我是想設陷阱給他們留案底，沒想到最後卻變成逮住我們打群架。仔細想想，那時候附近的水管全部暴開、地震又刮風，路樹還倒下來砸他們，這肯定是蓋亞跟波塞冬在偷偷幫忙。我根本就會贏嘛，早知道就不叫警察。」

    「……這個女流氓是誰？」我扯了扯嘴角，別過頭，「我不認識你。我要報警。」

    伊莉笑得好開心。「你自己就是警察！你要帶走我嗎？我很期待喔。你是我見過最性感的警察沒有之一，你是全中城女性的夢中情人，我們都想被你逮捕到床上去，但是隻有我有這個殊榮。」

    我感到耳根發熱，「伊莉！」

    「今晚還打算睡客房嗎？親愛的。」

    「伊莉！！」

    ……睡。當然睡。開什麽玩笑，肯定得睡！

    我想說……年齡還是有差的。二十六歲的伊莉讓我徹底招架不住。

    我是有點懷念十四歲的伊莉，畢竟那時候的她不會說出像女流氓的話，是全校最甜美的女孩，直到她拎了兩根鐵管隻身殺進敵營，跑去單挑橄欖球隊隊長。

    從這點看，我相信，她確實是蓋亞跟波塞冬的女兒。

    對自己承認我仍愛著伊莉讓許多事情變得簡單又複雜。我決心解決問題，那樣伊莉真正的丈夫——這個世界的“我”，才會回來，然後，我會回到我本來的時空，找回伊莉，努力讓她再次接受我。

    我是這麽打算的。

    我把我的想法告訴奧利佛，換來他意味深長的眼神。

    「幹嘛？」

    「我隻是好奇，事情能這麽順利？」

    這句話真討厭。

    「別那樣看著我。」奧利佛說，「附帶一提，我要告訴你，我們找到你能回去本來時空的時間點了。下個月第二周的禮拜三，下午四點，來瞭望塔。」

    這個消息太突然。我愣住了，話脫口而出。

    「這麽快？」

    奧利佛看著我的眼神更加別有深意。

    「你不是一直想回去？」

    「但……我還沒弄清楚我為什麽出現在這裏。我還沒……還沒……」

    「還沒什麽？巴裏，這個世界還有很多超級英雄，我們也沒有麵臨什麽生死存亡的問題。如果你真的有什麽事非得解決，你就要在這一個月內完成，否則你很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你本來的世界。」

    我愣愣看著奧利佛。我的朋友比我記憶中的他要更不留情了。

    「那如果……」我很不想做這個假設，但，「如果……我沒成功，那這個世界的我……？」

    奧利佛盯著我，表情高深莫測。

    「我想這就是你該解決的那個問題。」他說。

    我現在才發現，這件事其實很不對勁。

    一個時空內，理論上，是不會同時存在兩個我。我是這麽想的，所以忽略了當我出現在這裏之後，本來這個世界的“我“會到哪去。

    有沒有可能他跟我交換，取代我在我本來那個時空的位置？

    如果我離開，他會回來嗎？

    本來我沒有思考的那些問題霎時浮上水麵。如果我離開了，本來在這個時空的那個“我”，會不會回來？而伊莉，伊莉她要怎麽辦？

    我要為伊莉帶回她的丈夫。我想這麽做，我該這麽做。

    或許這就是我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令人出乎意外的是，艾瑞斯來找我。

    那是我跟奧利佛談完的第一個小周末。我即將放假，想趁著假期找伊莉正式討論整件事。突然艾瑞斯出現在警局大廳，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來找我。

    「艾瑞斯？你怎麽會過來——」

    「巴裏，好久不見！」

    艾瑞斯給我一個擁抱，在我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她端詳我，有點困惑，「你忘了我們約好今天吃飯？還有，你怎麽看上去……好像變年輕了？」

    這是我到這裏之後，第一次聽到有人對我這麽說。

    黛安娜沒有反應是因為，她看到我時，我穿著戰服、戴著頭盔，然後她就知道我是穿越到了。

    同事鄰居們沒有反應，可能是他們每天見我，也沒有仔細正眼看過，而且我看照片，這幾年我的模樣沒有太多變化。

    朋友們知道我是穿越的。他們不會意外。

    但，為什麽，那天早上，伊莉對我的變化毫無反應……？！

    這太重要了，我竟然直到現在才注意到這點。

    「謝謝你艾瑞斯。」我將雙手按在艾瑞斯肩上，鄭重向她道謝，「謝謝。我該走了。」

    「什麽？」艾瑞斯擰眉，不可置信，「等等，巴裏。我來找你，你要這樣就走？」

    我已經跑到門外，頭也不回地大喊：「你想吃飯的那個對象不是也不該是我，艾瑞斯！」

    我要找伊莉談，我要找她問清楚，現在就要。跑過時報廣場時，我心裏想著，瞥見疾馳而過的公車帶起廣場邊那群灰色鴿子。

    鳥群振翅高飛。

    我抓住停在我眼前的羽毛。

    伊莉知道我為什麽穿越。她知道我是穿越的，她一直都知道。所以那天早上她才毫不意外。

    但她沒有告訴我。

    為什麽？！

    我跑過大廳。櫃台接待跟保全想攔住我。我回過頭看了她們一眼。他們沒有成功。我直接上樓，當我出現在伊莉的辦公室內時，她也差不多跟克拉克越過走廊。

    我轉過身。伊莉打開門。我看見她跟克拉克有說有笑地走進來。

    伊莉發現我，露出驚訝的表情。

    於是我更確定自己有多愛伊莉。

    「我有話要問你。」我說。

    克拉克的目光在我跟伊莉之間來回，遲疑兩秒。

    「伊莉，我先……到外麵等你？」克拉克問。

    我盯著克拉克，知道自己表情很不友善，但，說真的，他為什麽還在這裏？快點滾啦。而我相信克拉克也接收到我透過眼神傳遞的字句，他苦笑地走出去。

    「你有事的話就別等我，我晚點在聯係你。今天先這樣吧。」伊莉告訴克拉克，在對方離開辦公室後，鎖上門。

    我們彼此凝視。直到我開口。

    「你什麽都沒告訴我。」

    伊莉微微蹙眉，不太確定地問：「如果你是指克拉克為什麽出現在這裏……」

    「不是！」

    突然我就有點憤怒。「你知道我為什麽穿越，對吧？你知道所有事，但你選擇什麽也不說。為什麽？！」

    伊莉定定望著我，沉默半晌。

    我走向她，忍不住用雙手握住她的肩膀。「我覺得自己像個笨蛋，被你耍得團團轉。你明明早就知道答案──」

    「但我又不能說！」

    伊莉打斷我，同樣抬高音量。她直視我，眼裏有太多我不明白的情緒。

    「我什麽都不能說，你已為我就很好過？！」她大喊，把我推開，隨手指著牆麵，「你不明白我每天都害怕自己哪裏做錯！我們早就商量過這件事，也討論過所有可能的結果，你以為我就不擔憂？我愛你，我不想失去你，但我什麽也不能做！」

    嚷到最後，伊莉甚至有點喘。我看著她，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傷了她的心。

    敲門聲打斷我們的爭吵。伊莉回頭，瞪了我一眼，板著臉去開門。

    門外是她的同事。有些緊張地看著她，說：「傑克森女士，剛才有人闖入大樓，我們追查到、入侵者往你的辦公室來……」

    從後方，我能看見伊莉深呼吸。

    「沒事。是我認識的人。」她說，語氣沒有起伏，「回去工作，沒有問題。」

    把來者打發掉，伊莉轉回身，盯著我。

    一時半刻，我們都沒有開口。

    「我……」

    我想說點什麽，卻隻能低著頭，心裏排演的每一句話都顯得笨拙。

    伊莉輕輕歎了口氣。

    「我還要工作，巴裏。」她說。

    我垮下雙肩。

    「那我……先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