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重瞳暴君的血色嫁衣(3)——必然事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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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失散了。
兩個正常人,參加一場壽宴,本來什麽都沒帶,還弄丟了一個瞎子,文玄樞和董齊琛很心塞,他們必須要在三天裏找到這個瞎子然後帶她參加壽宴。
江黎默,一個人走在街上,她看不到,但能感到天氣的陰沉,有些陌生,有點恐懼,但還算鎮定,因為她不是一般的女子,她有很好的聽力,觸感,她可以用聲音,風向,甚至陽光來辨別方位,當這些都沒有的時候,她還有直覺,所以她不怕,而且腳步很坦然。
她隨著讀書聲來到這兒,落腳處應該是一間私塾,教書先生聲音很醇厚,他用很慢的腔調,教孩子們念論語,江先生能輕易的想到那些孩子念“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時,搖頭晃腦的小模樣,應當可愛極了,其實他們也會吐槽先生念的慢,教的更慢吧!
大概兩個時辰了,他們依舊隻念這一句。江先生笑了,心情愉悅,今天,她碰到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姑娘何故在此發笑?”教書先生站在江黎默麵前,真的是很慢很慢的語調,她又笑了,開心的笑,“找到了可以教我的人!”故此發笑。
少女的聲音空透輕靈,但夾雜著怪異的沙啞,音節和斷句都很奇怪,像是常年不與外人交流所致。
“姑娘隻要願意,天下人皆可為師!”說的很慢,語調明明很奇怪但卻意外的流暢,和眼前小姑娘的發音相得益彰。
“可隻有先生敢教我。”這句話有些莫名其妙,女子看不見,但她還是抬頭對天又望向遠方。
“大概先生還得幫我!”然後便抿嘴不語,她不喜歡說話,因為她說話很不流暢,而且很多話也不方便說,但教書先生明白了她的意思——把我送到我該去的地方去!
教書先生緘默不語,良久,才用自己獨有的慢的出奇的語調說:“若連一個行動不便的小姑娘都不幫,我大概白讀了這些年的聖賢書。”
哈哈!誰能說這不是場偶遇?任何一場有目的的偶遇都是後來一段虐戀的基石啊......天有點陰,少女望著自己望不到的天,身邊站著儒雅的動作慢到極致的教書先生,他看著他能看到的天,兩個人,就這樣,和諧、安寧的和平著……
兩個人的行程真的很慢,一個指路慢,一個心不快,就這樣,短短的路程活生生讓這兩個奇葩走了三天。
相比之下,另一邊那可是真慢了。
座駕招搖,行路鋪張,向來過慣清閑享受日子的帝王和大臣在去皖東的路上一路走走停停,時時有人上來朝拜,酒席的累贅讓這個行程更慢了,煩躁的帝王在自己的轎輦裏抱著自己的男寵,生活好不愜意,壓根不在外麵露麵!
話題本就多的帝王這次真的又自己作死的將自己推到風口浪尖上,很多人聽聞後搖搖頭,有性子耿直一點的會痛心疾首的說“拿百姓的血熬成的瓊漿,亡啊!”
沒人敢讓帝王看到荒涼破敗的城市,所以帝王的耳目有足夠的時間去精心編織了一場虛假的繁華呈現在帝王麵前,理所當然的,帝王揚了揚眼角的豔紅,重瞳的眸子微微閉合,所有的兵荒馬亂就都不會出現在他的眼前,這確實是撇開煩心事的好方法,眼不見為淨,可這是可悲的事實,這是蒙昧的皇權,帝王不張開眼睛,整個世界都是虛妄的假象!
壽宴開始了,天下山莊門外,徘徊著兩個人。
“我們來的有些慢。”什麽都看不見的女子負手而立,一派淡然。“這得怪你!為什麽不換個名字,興許能快點。”口氣中肯,話語流暢,看來是個好學生,這三天裏說話進步很大。
“......大概是真的很慢才叫慢慢吧。”簡短的話讓他說的無比悠長。
“你有什麽拿的出手的東西麽?我們是來參加壽宴的,姬老先生德高望重,你怎麽好意思空手來?”
教書先生看著對麵口氣淡淡的小姑娘,一本正經地教訓道:“你要講道理,看不見不代表你可以瞎扯。我隻是個指路的,你才是客人。”
“可我隻是個走散了沒有任何身份的、看不見的小姑娘,天下山莊門高地大,想要進去很麻煩。”雖然如此說,但她依舊是淡淡的口氣。
就在兩個人為賀禮進莊之間糾結時,來了兩個很有禮貌的小廝,恭敬地問道:“敢問姑娘可是江黎默江先生?”
“正是。”
“文丞相將先生的特征告訴了我家公子,公子命我等見到先生就帶先生進莊,參加老太爺的壽宴。”
“那謝謝姬公子和二位小哥了。”
“不敢。先生行動不便,公子命我等已為先生準備好了馬車,請先生移步。”沾了小姑娘的光,教書先生也坐進了馬車。“這天下第一公子姬釋空的名頭果然不是白來的。”
“是挺周到的。這算得上柳暗花明又一村?”
“明不明不知道,但不能暗到哪裏去,不然,這一趟我豈不是白來了。”小姑娘淡淡的口氣吐出來的話總是很猖狂,這是天下山莊啊,你說你不白來你就不白來?!
“有道理。”教書先生卻點頭讚同。
“你也覺得我很厲害?”小姑娘將頭扭到慢先生麵前,表情微微詫異。
“不。我隻是覺得天下第一莊的天下公子姬釋空不會沒有風度到讓一個小姑娘吃虧。”半響,又加了句:“還是個看不到的、無依無靠的、可憐的小姑娘。”
“有道理。”接著兩個人同頻率的笑了,笑的很緩慢。
很快就到了壽宴地點,小姑娘看不見,但感覺得出來很熱鬧。
禮單賀詞綿綿不絕,這樣下去,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看見姬老太爺,但她必須很快的看見姬老太爺,因為路上浪費了太多時間而現在她不能再費下去,因為,隻有得到了老太爺的認可,她才能見到天下公子——姬釋空,這是個小試探,作為說客而來的江先生必須得過的試探,因為合作者總要權衡你到底夠不夠資格合作。
“我的琴給我,我們該代表大秦獻上賀禮了。”自從下了馬車,指路的慢慢先生就和小姑娘分開了。而現在,看不見的江先生身邊有文玄樞和董齊琛。
另一邊。
豪華馬車裏的男寵安臨軒挑開簾子看了看路,心裏估計了一下大概還有兩天就到皖東了,他推了推旁邊的藍照,小聲說:“你覺得那個昏君說話算數麽?”
安臨軒傳承於墨家,是器械天才,藍照則是嬴天偶然碰到的小偷,性子古怪不愛說話,輕功絕世易容百變,不知道那個嗜血的神經病怎麽就看出來人家單純的可愛,便活生生廢了他的武功將其圈禁在小小的後宮裏成了他的三千男寵之一。
藍照懶洋洋的不動彈,他滾動了一下眼珠子,表示:畢竟我是個被廢了的人,沒勁陪你聊天。
安臨軒這呆瓜理解的是:我現在是暴君,沒事別惹我,不然削了你。
都怪藍照易容術太好,除了重瞳這東西實在複製不來他老眯著眼外,真的那點都和那個昏君一樣一樣的,每天這樣呆在一起,安小呆的心理陰影麵積大到無以複加,畢竟心靈真的很單純的他剛進宮後每次侍寢全身上下都被打得血肉模糊半個月下不了床——真的很痛啊。
每天這樣很無聊啊,無聊的安小呆很惆悵的來了一句:“不知道和昏君在一起都軻璟均那邊,有沒有這麽無聊啊......”
藍照沒好氣的翻著眼睛珠子,真是懶得理這個腦殘。
軻璟均,嬴天的男寵之一,之前是個殺手,冷冰冰的酷哥一枚。
如今穿梭在黑夜,他就是一個劊子手,鮮血映紅了他冰冷的眸子,一個又一個人死在他的或者他手下的刀下,“東西找到了麽?找到押走。”
聲音也是冰冰涼的冷酷,手中握著的紅色名單上的人一個個被帶走,他的心定了定,很好,離自由又近了一步。
天下山莊。
“人送走了。”肯定的口氣,不是問句。說話的是姬釋空,人如其名。釋,空——目中無一物,心中不惹塵!大概是謫仙這樣空靈剔透詞才能為他形容,因為,紅塵裏裝不下這麽沒有煙火氣的人!
這是個紛繁的亂世,自古亂世出人才,所以這個諸侯爭霸的時代裏不缺人才,人才太多就會不出眾,所以,這個時代,有名的人才是真的很有才,而以才名冠絕天下的青年才俊隻有兩個人,並稱天下公子,一個身處廟堂為大秦文臣之首文玄樞,另一個遠在江湖,天下山莊姬釋空!
這世間有很多虛名,虛名之所以是虛名,傳的多了就有點不可靠,但真的見到這個人的時候,你就覺得,神醫才子莊主於他而言,不過是可有可無的塵埃……
“是的,公子。”小廝很恭敬的掏出一個木盒遞給和姬釋空對弈的姬老太爺,“文丞相說這是江先生答應給老太爺您的手書。”
談完正事之後江黎默就無所蹤了,留下兩個跟班處理後續,如今,這兩個跟班心滿意足的離開了。
“這小姑娘是個妙人!”接過盒子的姬老太爺很高心,他今生唯二愛好就是琴與書!姬釋空落了一子,“孫兒從未見您這般誇過一個人,至少沒誇過我啊!”一個妙字的肯定從姬老太爺口裏說出來是極大的讚賞。
“你小子就別賣乖了。”
“不過,她當的上這個妙字!”聲音輕柔柔的,像輕撫肌膚的羽毛,好聽的能溺死人!壽宴上技驚四座的琴藝,絕頂空透的琴心讓一曲《朝鳳》把那個素衣盲女的絕世風華撩動的淋漓盡致,以及見麵後的談判,無雙的智謀口才學識見識都能讓世間稱得上才子的人拜服。
“以你的傲氣,老夫也是第一次聽見你誇人。”老太爺落一子,“怎麽沒見你誇誇和你齊名的文玄樞,好像具體談話你是和他談的。”
“您見過他了,不是也沒誇。”再落一子。
“小小年紀整日鎖著眉一副苦大仇深的樣子不知道誰欠了他幾百萬兩銀子似得,誇他?!”老太爺一臉嫌棄,“相比之下,謫仙般的孫兒更討小姑娘喜歡。你不是神醫,怎麽沒把人留下來。”
後一句簡直有些怪罪,落子的聲音都能聽出來老頭在使小性子。
謫仙般空透的人也無奈的搖搖頭,“文玄樞能和我齊名自然有值得敬佩的地方,這個人用一個字形容就夠了。”
棋子在在安靜的室內落下的聲音輕重剛好,“那就是‘忍’”,他笑了,笑得風光霽月,“這個人能負天下之重,能受天下之痛,能忍天下不忍——是一個心智很可怕的人。”
對弈也需要思考,思考的時候很靜,比如現在。
良久,姬釋空再開口,“至於江姑娘的眼睛,孫兒問可是先天眼疾,她回了我一句話便就此作罷。”
“什麽話?”老太爺摩挲著手中的棋子。
“大概吧。很多人希望它可以在先天就壞掉。這樣以後就不會出現很麻煩的事。很多人現在不想讓它看見,所以它現在就看不見。”
他清晰的記得她談起自己眼睛時的風輕雲淡,好像更自己無關一樣。他又笑了,笑得齊眉山色。
“你今天笑的可真多!”
“是無奈的次數太多。俗世庸擾,心損煩多,怕是今後,很長一段時間得如此了。不如爺爺您的逍遙自在。”
“哈哈!如今是你們年輕人的天下了,智者勞心,老夫我到是落得個清閑。”
旋即,又想到什麽,“那就讓那些不想看見她睜開眼的人消失就好了!”老太爺這話就霸氣了,不過他確實有底氣說這話,就因為天下山莊,就因為他是姬老太爺!
“那個小姑娘,我看著不錯,你配她正好!”
後一句話讓姬釋空哭笑不得。
“爺爺,我才是你的親孫子。”謫仙強調著一個被嚴重忽略的事實。
“等你什麽時候琴和字練得比她好再說!”然後一臉嫌棄的看看自家孫子,“我估計,這輩子,沒戲!”
爺爺,說好做彼此的天使呢?轉眼就活埋?感情你孫子就是比不上琴和字啊!不過說來也是硬傷,天下公子姬釋空好端端一個空靈剔透的人兒活生生被比下去了琴書兩藝,寶寶心裏苦但寶寶說了也沒用!
“唉~起風了,不下了!”這話有意思,外頭正晴空萬裏,“如今天下山莊傳於你手,入世出世皆有你自行決定!至於......至於將來如何......看天意!百年基業,不過一場賭博!”
姬釋空靜默,壽宴那場琴真真撥亂了這亂世的風雲,每個諸侯都想贏得天下山莊的支持,因為天下山莊是獨立超然的,多人才巧匠,更聚集著令人眼紅的財富!
但江黎默代表秦國,她當著天下人的麵給姬老太爺彈了一曲,不管他們知不知道雙方後來的合作,都妨礙不了各方的猜測與防備。
一指琴,一場風雲一場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