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湖奇聞錄(11)——紅葉的小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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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皇殿。
黑紫的火焰將空間炙烤的扭曲,一朵青蓮在女巫身下旋轉, 花瓣一葉一舒展, 一瓣一旋轉……
每舒展一分, 就掀起一陣空間波瀾……
每旋轉一下, 就湧起一串時間潮汐……
一絲絲光點被九世蓮從輪回裏汲取......
一道道光斑被九世蓮從生死裏剝離……
漸漸的……漸漸的……
光點與光斑在女巫心髒上方, 匯成一柄劍的形狀,尖利,強大。
劍尖一點一點往下移, 移的小心翼翼, 生怕驚醒了熟睡的人……
劍尖一點一點往下移, 移的驚心動魄, 熟睡的人即將要死去……
就在劍尖即將要沒入心髒的時, 複蘇的兩個小世界散著金色的光暈把這柄劍圍了起來,劍刃突然變得狂暴, 氣壓像利刃夾雜著暴怒的雷霆衝破一切阻礙,混沌焱虛無的焰火騰騰升空, 九世蓮在女巫殿下的身下旋轉的越來越快。
可是, 它們都是物質的實體,而這柄劍卻是從靈魂裏抽離出的情緒, 所以, 沒又什麽能阻擋它刺破女巫的心髒。
這是比肩天道後的黑淵女巫, 遇到的第一個劫難。來自情感力量的對抗,無形卻比任何實質能量都鋒利。
還在昏迷中的女巫皺皺眉,她擁有強大的意誌, 她亦擁有超乎存在的靈魂,麵對危險向來敏銳的直覺再一次自發的糾結了大量的魂靈源力包裹住狂躁的劍刃,溫和卻不容置疑的封印了它,密不透風,牢不可破。然後,潛意識引導著魂源回歸識海。
女巫舒緩了眉宇,一切終歸寧靜。
焚香寺。
夜半的山路上。
一半白看著周圍黑衣,人影綽綽,刀光劍影,竟恍若隔世。
“我們很辛運,遇上了伏殺。”一旁藍色錦衣的公子勾勾嘴角,滿滿的惡意和嘲諷。
好熟悉的人,一半白忽然笑了,如釋重負的笑。殘缺的規則被補全,時光退回到跳崖前的那晚。
他望向穀梁睿,道:“要來和老人家比比麽?看誰殺的多。”
穀梁睿疑惑的看過來,“綠水澗的人不是從不殺人麽?”說完,便發現了不妥,懊惱了一下又無所謂道,“騙子,終於不裝了?你說說你叫什麽一半白,你怎麽不叫一般黑!”
一半白撕掉臉上的人皮,撤下了臃腫的衣袍,在黑夜裏露出了鮮亮的橙色,“小叔十六年前屠了一半禁衛軍後,世間哪還有綠水澗?我可從來沒覺得自己是綠水澗的人,他們也從來沒告過我我的師門名字哈哈!廢話那麽多,還殺不殺?”話落,紅葉便閃進刀光劍影的人群,身若飛鳥,翩然而過,死屍遍地,形同妖魅。
穀梁睿看著那些成片倒下的殺手,嫌棄的撇撇嘴,“若不是仗著飛鳥訣,就你這粗糙的不能再粗糙的殺人手法,早就死了幾萬次了。”
“站著說話不腰疼!有種最後你比我多啊。”
“嘿,看著,讓我來告訴你什麽是殺人的藝術,你一定會為自己毫無美感的殺人手法羞愧死的。”穀梁睿也閃進了殺手堆裏,折扇輕搖,如入無人之境,所過之處,便是鮮血染地,他嘴角依舊微勾,眉眼入畫,這次是那個一步殺一人千裏不留行的青冥院少主,驚才絕豔到令天下側目的公子睿!
鮮血潑灑,紅葉沒有躲,溫溫熱熱地沾在衣襟,噴到臉上,她都不在乎,她隻要以最快的速度抓住殺手的致命處,一擊斃命。殺人並不會使人感到快樂,但殺人可以發泄,發泄壓抑了十六年的不能言說......
穀梁睿有潔癖,殺人從不沾血,但這一次,他不曾刻意的閃躲那些從亡者身上噴薄而出的血液,反而,他覺得那種溫熱的液體會叫自己的感官都變得無比暢快。那是壓抑久了的抑鬱情緒被釋放的暢快淋漓,不用再遮遮掩掩......
一個,兩個......
六十七個,六十八個......
一百三十二,一百三十三......
當最後一個倒下的時候,天際已經泛白。
“沒想到第一個陪我看日出的,竟然是你?還是這麽倒胃口的場麵。”紅葉真覺殺人是個體力活,過不得綠水澗的人不殺人,原因絕對不是外人想象中的那麽偉大,而是像自己一般懶人太多根本懶得動吧!如今累成狗,想想上一回,自己躲一晚上多輕快啊~~~
穀梁睿靠在樹幹上,微喘著氣,明明是今生最狼狽的樣子,可他卻出乎意料的開心,他看著髒兮兮的滿身是血的紅葉,忍不住笑了,這個笑幹淨剔透,“遺憾的難道不該是我麽?那麽多美女佳人還等著我呢,可我居然和你在這,做如此不優雅的事,真是破壞我以往翩翩公子的美好形象。”
“哈哈,美女佳人你就別想了,沒用一半白那張惡心的老臉來惡心你已經是我的仁慈了,你還不快快感恩戴德奉承著姑奶奶我~”
“嘖嘖,真是一如既往的不優雅啊?你說說那個女子像你這般粗糙?”
“難道我變性了?!”紅葉歪過頭問。“你是現在走還是和我喝酒去?”
穀梁睿笑的更開朗了,“漢子,喝酒去。”
兩人勾肩搭背、一瘸一拐的走到羅刹的鐵匠鋪子,紅葉熟悉的翻出了梨樹下埋著的上好雪裏紅。
“羅刹不在,不然,他定會給我們來一桌子下酒菜。”紅葉豪邁的鯨吞著辛辣的酒,然後開始巨咳,咳出眼淚。
穀梁睿一把奪過酒壇,一邊拍著紅葉的背一邊嫌棄道:“你能半分淑女半分矜持點麽?”
“話說我聞了十幾年酒味了,這還是第一次喝。有點小激動。”她抹了把臉,然後沒心沒肺的笑起來,“我家有個酒鬼,有個賣假藥的,前不久又多了個打鐵的,我們一家是不是聽起來就很不靠譜?”
“一個資深江湖騙子的家庭結構能靠譜到哪裏去?”公子挑挑眉。
紅葉眨眨眼,“你也是我家的你忘了?”
“三媒六娉呢?”
“哈哈,我家還有位傳奇。”又一大口酒,紅葉有些醉。“不管怎的劃分,你都是我家的。”傳奇郡主再傳奇也是我師叔哈哈。
穀梁睿接過紅葉遞過來的酒壇子,仰起頭倒灌起來,然後又遞給紅葉,“你是怎麽知道那些事的?”
“我曾今是個外來人,你信麽?”紅葉癡笑著,看起來醉得不清,她抬起眼,迷迷糊糊的看了看天,晴朗的天氣,“石頭大概帶著木頭已經走了。”
穀梁睿也望天,天上日出,已經沒了皎皎的明月。“我羨慕了他很多年。”
“羨慕那個假和尚幹嘛?非得在雲端一塵不染的像神仙才能被羨慕麽?”紅葉嫌棄道,“我反而覺得在市井裏打滾的錦行公子才是被眾人羨慕的對象,我一直朝著他的方向努力著。”紅葉想起那個廣袖流仙永遠一雙木屐的紅塵過客,便是沒來由的崇拜。
“嗬嗬,人家在市井裏可沒忘了自己的高潔,你倒是把自己的性子樣子變得與市井村婦無二了。”總覺得吧,這兩人像是天生不對盤似的,就不能心平氣和的好好說句話,老是在那裏互懟。還好現在紅葉也是醉得差不多了,不然以那爆性子,懟不死對方她估計自己會死。
“你說你花了那麽大功夫,為什麽現在突然放棄了?”那樣大的殺戮就擱在聖地前聖地都不能發現的話,那群和尚們可以重新去投胎了。其實,話說回來,世俗權利,果然又俗又有用。
“我從未相信過有長生丹。”放下酒壇,他口氣淡淡的,那隻不過是一個雜種對親情的渴望所寄托的妄念罷了。
“是啊,這世界上,那裏會有什麽長生丹......”紅葉趴在桌子上,眼睛微合,朦朧裏,她看見染血的藍衣漸行漸遠......
紅葉跌跌撞撞的抓起酒壇,直愣愣的倒光了酒壇裏剩下的所有雪裏紅,“嘩——”一串銀鏈傾瀉而下,濺起一串泥濘,“啪——”酒壇觸底,碎,這是紅葉做出最聲勢浩大的祭奠,祭奠一場不辭而別。
此去,便是經年,亦或是無期。
另一邊的京都。
和上一次一模一樣,沒有什麽新意。
大雨,殺人。
佰子翁出了皇宮,眼眶裏是疲憊的猩紅,但他必須快,更快,他隻是好想見到那個人。
天漸黃昏,他趕到了,以飛鳥訣不可匹及的速度。
他在鐵匠鋪子找到了她。他的疲憊一瞬間卸下,蜷在袖袍裏的手鬆了鬆,嗯,真好,不是在埋骨崖下兵刃相見。
他的女孩圈著膝,身上是幹涸的血跡,像醉了酒,暈暈乎乎的,像是感覺到了人影,她揚起髒兮兮的小臉,用那雙異常明亮的眼睛抱怨自己的委屈。
“小叔,你怎麽才來。喝酒難受,再也不要喝了。”
佰子翁背起女孩。
“以後再也不喝了,我也不喝了。”佰子翁笑得懶散而如釋重負,夕陽流轉在他鬢間,隻到歲月寧靜,你我安好。
“嗯,殺人好累哦~”
“以後遇見躲開或者吹樹葉找小叔。”
“嗯,出來一次好累哦~”
“那咋回家。”
“嗯,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