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夢回蒼瀾(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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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夫人,您這是要做什麽?”
蒼瀾看著周圍堵著自己的人, 嘴角掛著鬆鬆垮垮的笑, 迷人的眸子深處, 滿滿都是厭惡。
“開個價吧。”這是一個很高傲的女人, 她眼裏浮現的是迷戀, 而深處,是不屑。
“我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我不幹那一行了。”蒼瀾道, 他越不耐, 笑得, 就越邪肆可越是邪肆, 就越是迷人。
“錢, 勢力,你要什麽開口吧, 別說沒用的。”
這個女人,真的很不把這種出賣**的公關當回事, 他們隻是用錢物來衡量的而已, 區別在於,她喜歡的價碼高, 不喜歡的, 還可以用錢來踐踏, 誰讓她,有錢有勢呢~
“都不需要。”
如今的他要錢要勢做什麽?他現在缺的,不過是一個人而已。
女人看了他旁邊那輛張揚的綠色蘭博基尼, 說什麽不做那一行,也不過是要抬高價碼的小詭計而已,算了,誰讓她對這個男人很有興趣呢?那就縱容縱容他。
“比她,更高的價錢。”她伸出指,指尖的方向,就是那輛綠色的蘭博基尼。
蒼瀾眼底的厭惡更深了,他甚至覺得胃裏都在不停的冒酸水,惡心的要死。
“抱歉,這場遇見且智障的談話你還是換一個人談吧,我沒時間和你耗。”蒼瀾的退路全部被堵死了,真是糟糕透頂,但他還是選擇了最不明智的做法,“我實在對你這種爛女人沒口味,麻煩讓一讓。”
他明明可以用溫和的口氣拖住這些人,可他突然不想這麽做,第一次,他將自己厭惡不加掩飾的展示在女人眼前,很任性,可是,他樂意。
女人聽了這話,果然怒了,“賤人,不要給臉不要臉,給我抓住他。”
可是周圍的人就像蠟像一般一動不動。女人更是氣憤,“你們都是死人麽?給我抓住他!”
蒼瀾的眼瞳深處,終於有了些真正的笑意,隨著那絲笑意的慢慢擴散,一道清冷幽秘的聲音淡淡的響起,“太沒禮貌了。”
一個紫色長裙的女人毫無征兆的就這麽出現在眾人眼前,她戴著大大的兜帽,容顏在深色的影子裏,透著幾分神秘。
“看來權勢並沒有給女士你——帶來還有的優雅和氣度。”
女人聽著這聲音,心神不定,這個女人……她不知道她是誰,但是她看到了她指節上纏繞的那個鏈子,重點是——鏈子上墜的那顆玫瑰色的寶石!她沒有一眼認出這是什麽種類的寶石,但並不妨礙她知道,這塊寶石的難得!她大概知道了,麵前這個女人,不好惹。
“你是誰?”她依然高傲,可是那份不屑,被拿掉了。
“我?一個占卜師。”
夢回說的輕鬆,女人卻聽的沉重。她看著夢回拉住蒼瀾的手,有些不甘心的還想說話,卻被夢回打斷。
“不要輕易去嚐試得罪一個占卜師。”夢回轉身,拉著蒼瀾就離開了。
直到他們離開了很久,女人的那些手下才能動。
“夫人,發生了什麽事?”
而女人,卻蹲在原地,驚恐的看著他們,瑟瑟發抖。
另一邊。
兩人走在街道上,緩慢,沉默。
夢回沒有鬆開了拉著蒼瀾的手,蒼瀾的指很修長,玉白,漂亮,可沒有溫度,而恰好,夢回的手也沒有溫度。兩隻沒有溫度的手交叉在一起,久了,總會回溫的。
城市的夜,是看不見星空的,因為繁華。混濁的空氣攔住了燈火的光輝,模模糊糊,飄的好遠,又離得很近,人,很少,車,很多。這也是繁華的城市。
這樣的城市,很沒意思。
“想看星空麽?”夢回轉過頭,她看著蒼瀾,這是兩人這幾天來第一話,她沒有尷尬,沒有愧疚,問的很自然,就像多年默契的朋友。
“嗯。”蒼瀾答的也很自然,就像幾天前的事沒有發生過,就像他從來不知道過去,但他憧憬著美好的未來。
有些事,兩人,心照不宣。
聽到答案的夢回抬起指尖,在虛空裏輕輕的一劃,在眨眼時,已滿目星辰。
蒼瀾看著眼前的安寧且治愈的美景,閃爍著銀色光芒的星輝緩緩潺動在深藍的背景裏,這裏沒有赤陽,也沒有安眠著月亮,這是萬籟俱寂的永夜,這裏閃爍著繁星,這……不是星空,這,是星海,遠處,近處,溫和的銀色緩緩徜徉。
“這是高塔眼中的蒼穹。”夢回清冷的臉色上度了層暖色,“這是高塔穿不過的蒼穹。”
蒼瀾靜靜的聽著,他認真而專注的看著腳下,腳下,便是高塔。
“高塔之後,拯救靈魂的,是星星。”夢回喜歡星辰,星辰代表希望,流動這溫柔的銀色。
可是蒼瀾隻關注腳下,黑黑的,枯枯的,毫無生命跡象的高塔。他不能理解,為什麽高塔下就是生機勃勃的綠,而高塔頂,是星辰也拯救不了的死寂。
這顆蒼老的古樹,在星海下,沒有任何枝丫。
“知道什麽是高塔麽?”夢回開口了,她看的出來,蒼瀾對高塔更感興趣,也是,對比明顯的的事物,總能引起人們的好奇。
“從前……”那是古老的歌謠……帶著真實而斑斕的景象,引人入勝。
蒼瀾看到了一顆種子隨風偏遠,又輕輕的落到地麵。
大地女神給了它親切的安撫與包容,從此,它在這裏紮了根,發了芽,抽了枝,日複一日,年複一年,細小的樹苗扯動生命的河流,綠色,漸漸蔓延。
慢慢的……慢慢的……它變得高大,它變得雄偉,枝條抽到了天空,挑戰著蒼穹的威嚴……
漸漸的……漸漸的……它從幼苗變成了參天古木,它盡情的伸展著手臂,肆無忌憚的展現著自然女神的奇跡……
鳥兒,在蔓延的枝條上棲息,成群結伴,綠茵青啼,歡樂與歌聲招惹了太陽,挑逗了清風,它們太恣意,就擴散在了整片天空下。
這是巨樹,來來往往,男男女女,休息在樹根的涼陰下,舒適美好,陽光穿透枝葉,斑駁滿地……
蒼瀾再次聽見了溪流的聲響,他看見了安寧的夢境,處處可見的是肥沃,是富庶,是優越……即使是大學紛飛的隆冬,它成了萬物的□□,它庇護幼獸,扶植弱小,它是一切脆弱生命的守護神……
時間悠悠的過去,它一直矗立在這裏,從恒古,但未來。它的枝葉觸摸天空,掃過星辰,輕輕拍打著新月和雲層,它的樹根深入大地擁抱著最寂靜的黑暗和那裏律動著的生命……
可,世事無常。
自然女神收回了庇佑,一如當初她慷慨的賜予它的祝福。她高傲的站在蒼穹之頂,毫不留情的拋出手中的長矛,長矛化成閃電,穿梭的能量激起怒吼的雷鳴——千百年光陰瞬間摧毀!從種子慢慢成長的古樹被折成兩段。
在死亡來臨的一瞬間,它突然爆出了璀璨的光輝,熒光飛濺,轉瞬即逝。
撕裂!
炙烤!
化為灰燼!
隆隆倒下,大地巨震!
“高塔,本來就是一棵樹。一顆被自然女神恩寵後又拋棄的樹。”夢回容色淡淡的,臉上依舊是不帶任何情感的笑,“在最初看不到表麵的假象,總有一天,災年伴隨著巨變,都將降臨。”
高塔折的高度,正好處於星海。
高塔再也越不過星海。
“知道我為什麽選擇住在高塔麽?”夢回又問。
沒有答案。周圍一閃一閃的星辰給不了蒼瀾任何靈感。
“高塔被折斷了,所以沒有天花板。”
天花板?這是什麽理由,蒼瀾看向夢回的眼神裏帶了分探究。
“當初,我之所以會進醫院,是因為一場綁架。”夢回站起身,“那是我遭遇的人生中第一次被成功的綁架,我害怕昆蟲,那些綁架我的人就把我扔進一個全是昆蟲的屋子,並且在我的身上撒了香油。”
當時的景象是怎麽樣的呢?
大概就是那種厚厚的金屬色浪潮,撲天搶地的翻湧著爬上自己的身體,而天花板上層層疊疊的像下暴雨般撲向自己,無處躲藏,到處都是。
“我忘了當初的那個碰都不敢碰那些東西的我是怎麽殺死那個屋子裏所有的……我也忘了自己是怎麽逃出那個挺惡心的地方,不過我想,後來不喜歡有天花板的屋子,喜歡坐在高處,喜歡戴帽子的習慣,都來自於那場自負的事故。這就是我的晴天霹靂,和無知的樹一個下場。”
她的出生注定了她的優越,優越讓她自負狂妄,所以她付出了代價,大概是那個時候,她真正知道了什麽是靠自己。因為,給你倚持的人能把你捧的有多高,就能將你摔的有多慘。
“後來,就像你知道的和所有人知道的,我出現在醫院裏。”那是一段很不美好的回憶,但夢回敘述的相當坦然。“但我的消失並不是自願的,而是有人把我從醫院弄出來重新關在一個精神病院裏。”
可夢回的口氣並不是毫無波瀾的,但蒼瀾卻聽不到其中的任何情感波動,就像一個本身並不理解其中情感的小學生非要根據老師的要求做作的模仿那種他明明不懂的感情去朗讀課文。
很虛假,但聽眾,還是被感染了。
不是因為那做作的朗讀,而是,聽眾聽懂了那些普通字符連起來,訴說了一個什麽樣的故事。那是一個,和那棵樹一樣明媚的——晴天霹靂!
他靜靜的聽著夢回說話,什麽也不問,什麽也不說,安安靜靜的感同身受……
“不過我確實有病,精神病,嗯~準確的說應該是人格分裂,應該是逃出那個屋子的時候出現的,傲慢,貪婪,無情,暴虐等等等等,我也數不清當初到底分裂了多少個人格,但那個要把我關進精神病院想讓我瘋掉的人卻好巧不巧的幫了我一把。”
夢回臉上依舊是暖色的淺笑,這依舊是一個很單純的笑,沒有如釋重負,也沒有任何僥幸,不輕,不重,不緩,不急,不表達任何情感。
“那個時候,我殺死了膽小鬼那個人格。”
殺死了膽小鬼那個人格?
殺死了、膽小鬼的那個人格!!!
蒼瀾瞳孔微縮,而眸子裏細細的光亮……顫抖的頻率太快。
“所以我要感謝那個當初把我送進精神病院的人,這個人和綁架我的正好是同一個,是她,幫助我,克服了,我唯一一個缺點。”
那是她真正走向強大的基石,後來流落到各種各樣形形□□的位麵後,她都不知道……什麽是害怕。
“後來呢?”蒼瀾問。
後來啊……從精神病院逃出來的她去找姨夫,她求他幫她家。可是,他拒絕了。
那個混了幾十年黑的男人很明確的告訴她,“你家,與我有什麽關係。”
她爸爸死了,她媽媽從來不要她,她最信賴的姨夫完全不幫她,她喜歡的人和著她二叔篡了她的家產,還有她親手養大的妹妹……嗬嗬,初一。
一切,不過一夜之間,所有榮寵,一息間,都被劈成焦灰,這才是高塔啊……她住在高塔,是因為……她本身就是高塔……
“後來啊……”夢回拉住蒼瀾,從高塔踏進星海,“後來就是……和過去,一刀兩斷。”
和過去,一刀兩斷!
一刀兩斷,從她嘴裏出來的四個字,幹脆利落。
巨變!再次來臨!
那焦黑的古木,開始抽枝,開始打雜,開始湧動出生命的綠色,帶著向上的氣息,衝破星海的阻隔!萬千繁星一閃一閃的裝點著巨木,它們匯聚成銀色的河流,源源不斷的為世界樹提供向上的能量,星星,是力量的源泉!
“有些事,隻能用強有力的手段解決。當模式已定,隻有爆發與巨變的力量才能突破突破和動搖這種長久。”
蒼瀾寂寂的聽著,他的眸子被星辰的銀光點亮。
“我該信了,你,確實是個厲害的占卜師。”
聞言,夢回側過頭定定的看著蒼瀾,不讚同的搖搖頭,“我隻是說說而已,這都是空話,你還是不要信了。”
“嗯,道理是道理,能力是能力。”
“人們往往覺得自己就是那個特例。可實際上,他們根本沒有那種強有力的手段或者能力解決現有困境。”夢回揚眉,強大這兩個字本身就是特例。
“所以,下一次被欺負,不要逞強,喊我名字,我會立刻來救你。”
這奇異的畫風說變就變,蒼瀾看著夢回,闡述了一個事實∶“可我這一次沒有喊你,你也來了。”
“你都以身相許了,我保證自己的東西不然他人染指有什麽不對麽?”多麽理所當然。
蒼瀾不置可否,他問了問題∶“你怎麽做到的,我是說變成一個占卜師。”
夢回一怔,這確實是個好問題,可是她確實是一夕間就成為了一個占卜師,像是直覺質變成靈性的直接產物,她把這個減縮為兩個字,“天賦。”
天賦,就是天生和別人不一樣。至於為什麽,夢回從來不會思考這種能叫人理所當然忽略的問題。
“與占卜師說話總是這樣詭異麽?”蒼瀾笑。
“嗯,有事沒事不要和一個占卜師聊天。”夢回讚同,“換個思維好了,我想,如果以朋友的角度我會以∶你怎麽會出來這樣的句式開頭,而不是跟你談什麽星星。”
“找你。”
夢回愕然,蒼瀾笑得邪肆,但漆黑的眸子裏卻灑滿了星辰,幹淨而迷人。
“我以為你並不想見到我。”
蒼瀾移開了目光,他看向周圍環抱著他的星辰,那些真實的銀光便真的落在了他的瞳孔。
“你出去太久了,而我餓了。”
多自然的一句話,像老夫老妻般自然而然的被蒼瀾說了出來。
這種意料之內卻又被意料之外的說出來,讓夢回有那麽一瞬間,晃了神。
“我等了你好久,你都沒有回來。”
蒼瀾認真的看著夢回,“我覺得我可能是想你了,就去找你。”
星海,明明滅滅閃爍不定,像是卷過一層細浪,散了多少朦朧隔閡的霧氣,清晰了兩顆鮮活的心跳。
就在這情緒微妙的美好時刻“咕嚕——”一聲響,蒼瀾不自然的錯了錯視線,理直氣壯的說了句,“餓了。”那小模樣,活像個被寵壞的小媳婦,傲嬌的不行。
而夢回,鄭重其事的點頭。
“你可能是——真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