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旗袍(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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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染了青色,水色澹澹, 融進了霧靄, 來往青竹繡畫的油紙傘, 把行色悠悠嘀嗒成不疾不徐的和風細雨, 洗淨了視線的疲勞, 描紅了姑娘的鄢唇,淺淺的涼把煙雨江南,徹底蘸在文人的墨裏, 好似婉約, 好似秀麗, 卻叫走過的纖腰、路過的旗袍, 平添了三分清嬈, 五分遐想,用一分填在心裏, 另一分,埋進夢裏。

    宜仁輕笑, 隔著車窗觀賞著江南的美人, 車子開得不緊不慢,給了他充足的時間好好打量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城市。熟悉是因為隻要讀過幾首詩詞, 對江南總該有些印象, 玲瓏秀麗的女子, 纖約入畫的風景,還有一場又一場綺麗的相遇,仿佛一個回眸, 都飄過一陣香氣……他雖是第一次來到江南,可這柔和的風,卻早早的將幾絲眷念吹進他的夢裏,微不可覺,無處尋覓。

    正當他想的入神,一個急刹車毫無征兆的衝擊了他的腦門,突如其來的疼痛惹得他想發怒,可抬眼的一瞬間,心跳就靜止了光陰……

    “嘀嗒——”

    “嘀嗒——”

    “嘀嗒——”

    雨滴劃下白色的油紙傘,緩慢而悠長,輕輕的,涼涼的,癢癢的,這水珠好巧不巧的跌進一顆心裏,驚慌的,夾雜了軟軟的濕氣,緊接著,又是一滴,一滴接著一滴,連綿的,不絕的,那些水像流不盡,那顆心像填不滿……

    時光恍花了眼,等呆愣劃傷了視線,他終於合了眼瞼,隻,再睜開時,前方的景物在倒退,可那個姑娘是退回了時光的舊畫報,還是散在這略涼的、絲絲心動的一場煙雨熏熏的夢境中?

    “剛那是誰?”宜仁問。

    “少爺,是位眼盲的姑娘,好像聽力也不太好,不過還好我刹車的快,那位姑娘沒什麽大礙。”司機回答,“真是奇怪,那位姑娘穿著洋裝,看起來就不是普通人家的,可即是身殘,怎麽身邊連個照看的人都沒有,就敢這般放在大街上,若遇見個什麽危險可如何是好……”

    司機的惋惜宜仁聽不到,他隻聽到了兩個詞,“眼盲”“聽力不好”。

    他愣在車座上,有些不敢相信,那驚慌失措的一個回眸,雖然細細軟軟的發絲掩了太多輪廓,可他就是看到了那雙美的不可思議的眼睛,若流淌在江南的溪水,清澈,靈動,像裏麵居住著一個幹淨的靈魂,引人,入勝。這樣一雙眼睛,怎麽會看不見呢?至於聽力……他隻記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背影是青色的洋裝,並打著一把和身上的服侍格格不入的白色油紙傘,匆匆,就散在夢裏……

    旗袍(1)——宴會

    “宜兄?宜兄!”一身穿淺麻色西褲馬甲,打著精致領結的少年迅速的竄過樓梯,直接進了宜仁的畫房。他的動作太快,也太魯莽,導致宜仁驚慌下,也沒收掉筆下的畫,畫上,是一個完全不具備他以前審美的奇異搭配,青色的洋裝,白色的油紙傘,就像中方半融合了西方,不純粹,不倫不類。

    “噯~宜兄?你在畫什麽?這可不是你原來的風格啊!”少年看著畫,驚奇的問。

    宜仁勾了勾唇角,大方的給他看,反正看一眼和看兩眼,並未有多大區別,反而掖著藏著,更會激起他的好奇心。

    “讓我來看看,嗯,有國墨,可這顏料卻是油畫,你不是最是討厭這種不是一個體係的卻要放在一起的行為麽?嗯,生硬,僵化,古怪,垃圾,這都是你說的。”這很奇怪啊,不管畫畫的筆法還是材料的選擇,更不要說整張畫的構圖,不管從那一點看,都不在他的容忍範圍內,真是……詭異!

    “顛覆~”明確而寬泛的兩個字,宜仁的眸子在發亮,那是黑夜賦予的黑色的眼睛,而黑色的眼睛裏,燃燒著光明,“尋求突破和改變,不止是一個藝術家該做的嚐試,可能,這個民族,都需要試試。”

    “嘖嘖,燕京來的天才到底不一樣,說的都是大義,我等俗人,還是不要理解了。”少年嘴貧。

    宜仁挑眉,儼然從一個藝術家變成一個貴公子,嗯,看起來還是一個紈絝子弟,“說吧,這般急匆匆的來找我,做什麽?”

    少年這才想起正事,他掏出一張精致的紅底金紋的請帖,這色調粗俗的簡直經不起一個藝術家用自己專業的眼光推敲,就像作為一個藝術家一點也不想參加這種無聊奢靡的宴會一樣,當然,紈絝子弟也不愛將自己無聊的時光做這種虛偽的消遣,可貴公子的風流,讓他必須收下這張請柬。

    “木啟天的女兒木巡音,十八歲的成人宴。”少年雙手抄兜,斜靠在一旁的桌子上,給宜仁解釋,“你雖然剛到江南,可四海商會的會長木啟天你總該知道吧~”

    宜仁點點頭,這木啟天聲名在外,他自然了解。

    得到回應,少年接著道∶“木巡音是木啟天唯一的女兒,被寵的很,藏了十幾年如今才放出來,看樣子,這場成人宴,得是個相親宴了,如今,有頭有臉的都被請了,收到帖子還有整片華北華東還有江南的青年才俊,聲勢浩大的很。”

    宜仁莞爾,“這木家的小姐,還真是封建皇家公主的待遇。”

    “那可不?我告訴你啊,越是這種嬌嬌大小姐,越是討厭死!煩!”少年一臉嫌棄的表情,他撲攬著手,表達自己對這類人的深惡痛絕。

    “哈哈~”宜仁被少年的樣子逗樂了,“看來這江南的名門小姐和燕京裏的,差別不大啊。”他用請帖輕輕的拍了拍自己的另一隻手,俊秀的眉宇間鎖了幾分淡淡的憂愁,“唉,想不到我為了避開聯姻千裏迢迢的從燕京跑到江南,這秦淮豔-妓和湘楚絕色都沒瞧見呢,遇見的第一件‘正事’,竟然又是相親~”

    “哈哈,誰叫你盛名在外!”少年幸災樂禍,“不過宜兄,你也不用太過惆悵,你們家雖世代為官,可從伯父起開始轉而經了商,還能在亂世下闖出一片天,雄踞北方,若你真能娶了這木家的小姐,南北聯姻,這財源啊,怕是再也擋不住了。”

    宜仁抬起眼皮,語重心長的對著少年說,“文卓啊,以後白天還是不要睡覺,夢都做不實際。”南北聯姻,哪有那麽簡單,各方怎麽可能什麽也不做就放任這種事情發生?首先,“你爹可不樂意看見這種事情的發生,他估計在想,最好能把這姑娘娶進你家最好了,以姑娘的身份做你的第十九任小媽是不可能了,不過做你的嫂嫂,剛剛好。”若江南總軍李總督府上的少主人娶了江南最大商會會長的女兒,這就相當於整個江南盡在掌握,簡直完美。

    “可得了吧,我家大哥不知道被那家冒出來的狐狸精迷的七葷八素,我雖然不喜歡那些嬌嬌小姐,可寒門貧民的確不如她們。”

    說起來他大哥他就氣,你說這種各自劃地為王的時代,他家大哥李文預堂堂江南少帥,一表人才,文武雙全,全江南女子傾慕的對象,可為了一個窮女學的學生,竟然敢跟他爹對著幹,說什麽這是新時代的新女性,清純可愛,和那幫子封建社會裏長出來的不一樣,啊呸,清純可愛他到是沒看出來,他隻看到了一個被完全西方思想誘導的沒有腦子的自卑下等人自以為是的搞笑演出,說她被誘導其實就是她沒腦子,有腦子的人都知道理性接受,而那個女人隻會沒腦子的瞎叨叨,最可氣的是還不能跟她講理,跟她一講理她就用那種可憐的眼神看著你,說∶你被幾千年的封建思想毒害的夠深,我一定要解救你之類的話……特麽誰想聽你洗腦啊!這種女人他哥也喜歡的起來?真是瘋了!

    看著文卓一臉吞了蒼蠅的惡心表情,宜仁不厚道的笑了,“哈哈,文卓想過自己未來的妻子是什麽樣的麽?”

    “妻子?嗬,我沒想那麽多,應該是家裏安排吧,雖然他們說婚姻自由什麽的,聽起來刺激,可我覺得啊,結婚這種事,還得門當戶對。”文卓很認真的思索過這個問題,“那宜兄呢?”

    “我?”宜仁笑了,他聽見這個問題的一瞬間,腦子裏劃過的,是白色油紙傘下,濺落的一層層漣漪,一圈一圈的,正好撩動了自己的心。“應該是喜歡的……”說完又覺得實在不靠譜,旋即就要搖頭,可剛轉過輕微的弧度,他就不願否認,他確實是想找自己喜歡的……這也是他離開燕京想要得到的自由,千裏路途的遊蕩,直到這裏,才遇見一抹影子,撩的心底發癢,忘不掉了,就是,喜歡上了……

    “哦,對了,這個宴會,你還得注意一點。”文卓神秘兮兮的湊到宜仁耳邊。

    “什麽?”

    “旗袍。”

    “嗯?”

    “木小姐要根據每個人送的旗袍決定自己未來的結婚對象。”文卓攤手,真是愛玩,不過是把古時候繡球招親比武招親才試招親換了些花樣而已,“所以,每個人帶的禮品,都是旗袍。你是不知道,最近江南最炙手可熱的,就是城裏的裁縫師傅。反而你最關注的秦淮兩岸的花樓,生意慘淡,因為誰去了,誰出局,所以你要是想放棄的話,不免可以逛一逛。”

    作者有話要說:  從第三卷開始,男主反攻略女主!

    女主是否依舊毫不動搖呢?~~~噯!就不劇透了。話說作者第一次挑戰民國!!!就像末世一樣,摸索階段,寫的不好請見諒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