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牧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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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完步回到教堂,很快又是早禱的時候,安德烈取來溪水,完成準備工作,教堂門口又一次微微一暗,普拉亞抬起頭,小洛斯又站到了立柱旁邊,右手撫肩,微微低頭。

    哦?

    普拉亞的動作微微地頓了頓,不過馬上就要早禱,小洛斯也很安靜,普拉亞可有可無地翻開了厚厚的典籍。

    接下來幾天,普拉亞代牧每次開始早禱的時候,都可以看到小洛斯靜靜地站在立柱旁邊,等到普拉亞和安德烈結束教導課程的時候,才又悄悄離去。

    普拉亞覺得越來越有些奇怪。

    不過,盡管如此,普拉亞一直沒有開口和小洛斯說半句話。

    因為這樣的情形並非第一次出現,剛剛來到艾克麗村莊的時候,普拉亞也遇見過幾位每天都來參加早禱的村民,可是等到普拉亞開始和村民們接近,才知道這些具備小狡猾的村民隻是想從自己這裏得到一點好處。

    侍奉主宰,誠實禱告是每一隻羔羊最基本的義務,沒有因此獲得任何特別優待的理由。

    盡管不認為小洛斯這樣隻有十三四歲的小孩子具備這樣的心機,不過,普拉亞並不準備因此欣喜鼓舞,另眼相看。

    而且,小孩子總有些奇怪,連續幾天參加早禱,也許是好奇,也許是裝模作樣,普拉亞不想很快失望,更何況,如果小洛斯是真心親近主宰,誠心侍奉,主宰自然會給小洛斯賜福,仁慈看護。

    主宰萬能。

    普拉亞輕輕地分別按了按兩邊的肩膀。

    又一天下午,太陽開始慢慢下山,普拉亞坐在教堂靠近中間的條凳,平平地望住祭壇,默默靜坐,一位村民輕手輕腳地走了進來。

    “牧師老爺。”

    普拉亞慢慢地回過頭:“日安,沃爾夫,有什麽事情?”

    “牧師老爺……”被一位老爺注視,沃爾夫有些拘謹,右手不由自主地搭向旁邊的條凳。

    “咳……”普拉亞輕輕地咳嗽一聲。

    沃爾夫立刻想起教堂的桌椅隻有非常的重要場合才能被自己這樣的下等人觸碰,右手飛快地收了回來,尷尬地交互搓了搓,“牧師老爺,我家婆娘昨晚提水掉進了中水,今天早上開始說胡話,一直沒醒,求牧師老爺賜予聖水。”

    “是主宰賜予聖水。”

    村民的胡言亂語和胡亂理解,普拉亞已經習慣,無奈地搖搖頭,普拉亞走到祭壇旁邊,取出神典,吟唱數分鍾後,取出一隻小勺,從聖壇中舀出一杯聖水,倒進旁邊沃爾夫畢恭畢敬捧好的一隻小木碗。

    “主宰萬能。”沃爾夫鞠了個躬,慢慢地倒轉身體,準備離開。

    “等一下。”

    沃爾夫回過頭,牧師指了指沃爾夫右手握住的釘耙,“這幾天應該收割牧草了吧,你怎麽還用這個?鐮刀又壞了嗎?教堂還有幾柄,可以借給你使用。”

    說到這個,沃爾夫本來愁苦的臉色變好了一些,“謝謝老爺,昨天已經割完了牧草,我的鐮刀沒事,帶這個是為了弄掉西邊地頭邊上的荊棘。”

    “西邊地頭的荊棘?”普拉亞回憶了一下,很快想起了村莊西邊幾片份地有幾叢頑固的荊棘,刀割不去,根挖不盡,牛拔不出,牧師疑惑地又看了看沃爾夫的釘耙:“用這個可以把它們弄掉?”

    “弄不掉。”沃爾夫飛快地搖搖頭,“這個隻是方便攏一攏雜草樹葉,老威廉家的小洛斯想了個辦法,堆幾堆草,挖幾個洞,幾塊地方同時放火,可以把它們燒掉,他們地裏頭荊棘已經燒掉了幾天,一點都沒有再長出來。”

    又是小洛斯?

    “好,我知道了,你走吧,沃爾夫。”普拉亞揮揮手,心頭又開始覺得有點奇怪,同時也悄悄多出了一些好奇。

    這份悄然生出的情緒,臨近傍晚的時候,突然增長到了最高的程度。

    當時,安德烈開始準備晚餐,普拉亞開始例行的飯前散步,走到村莊東麵,馬上就要走到整個村莊最壞的一段路時,牧師驚訝地看到霍爾塞特,弗裏曼,理查德正領著自己的兒子們捧著石頭,鏟著泥土,滿頭大汗地占住了道路。

    見到悠閑的牧師老爺,十幾人趕緊飛快地停了下來,彎腰鞠躬。

    “老霍特,你們幹什麽呢?”

    “老爺。”霍爾塞特伸手抬到禿了一半的頭頂,摘了摘此時並不存在的兜帽,“趁著還沒到吃飯的時候,我們修一修路麵。”

    “修路?”

    盡管隻有十幾步路麵,這麽多人一起幹活大約也不會花多大的工夫,不過,這怎麽說都是整個村莊一起的事兒,反正大家都得走這條路,霍爾塞特,弗裏曼,理查德三家怎麽會直接自己動手?

    普拉亞沒法壓製心頭的驚訝:“你們三家就開始修路?”

    “老爺。”弗裏曼也鞠了個躬,“不隻是我們修路,阿維利亞,沃爾夫,老威廉也在前麵幹活。”

    “啊?”普拉亞更加驚訝,“為什麽想要修一修這段壞路?

    “老爺……”弗裏曼重新鞠躬:“懶惰是應該避免的罪過,懶惰使人醜陋,並永遠不再美好……”

    懶惰是應該避免的罪過,懶惰使人醜陋,並永遠不再美好……

    這確實是我說的,可是你們今天才想起來嗎?

    一時之間,普拉亞無言以對,幸好老實的理查德接過了話頭:“老爺,這幾天我們都要搬最後一次牧草,老威廉說這條路該修一修,免得天天都修木車,耽誤的活兒很不劃算。”

    老威廉……

    想了想記憶中威廉沉默寡言的模樣,普拉亞無法將修路的想法和這位老佃農聯係到一起,又想了想弗裏曼平時丟三落四,慌慌張張的作風,普拉亞也不覺得這家夥能夠記住自己的布道。

    既然如此……

    想到老威廉和弗裏曼和平時完全不一樣的表現,又想到自己最近向安德烈教導的課程恰好有關戒條和罪過,普拉亞順理成章地想到了最近教堂裏天天旁聽的小小身影。

    莫非,可以和這個小家夥說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