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屋裏的古箏聲如珠落玉盤, 清脆的回響，連接出源自東方古國一處南坊水鄉的小調。

    李氏母女許是玩得盡興, 一直沒有出來收拾餐桌。

    所以當傑克出來的時候, 除了看到滿桌的狼藉, 還有被扔在地攤上的餐刀以及滾落在地攤上的咖啡杯。

    褐色的液體流淌在地毯上, 一直蔓延到簡嶽的腳邊，後者正站在窗戶旁，看著一望無際的大海, 在逐漸墜落的夕陽。

    “你怎麽一個人站在這？”傑克問。

    “很顯然, 霍克利先生有別的事要先去完成。”

    “別的事？”其實傑克已經看出卡爾·霍克利應該是在有意等他們離開後，獲得和簡嶽單獨相處的機會, 事實上，吃晚飯的整個過程，卡爾都盯著簡嶽不放，“是因為什麽？他這麽不肯放過你的樣子，倒好像你欠了他一大筆債一樣。”

    簡嶽:“我沒有欠他錢。”

    “所以——”金發男孩試探。

    “他會繼續找你麻煩嗎？”

    簡嶽回頭，在夕陽的光芒下微微笑了笑, “很快，這些就不重要了。”

    傑克眨眨眼，還沒等他問為什麽。

    小夥伴已經從窗口走了過來，抬手搭上了他的肩膀, 附在他耳邊，低沉笑道：“你的畫作還沒有完成，剛才你們說的, 我都能聽見，所以你希望我現在去看看嗎？”

    “嗯……不，還是等完成了再說吧。”

    儲物間裏，伊世梅借著傑克這幅畫，開始大肆炫耀他家中的工藝品和裝潢建築，畢竟傑克畫的極為寫實，連他當日用的桌布色彩花紋都描繪的栩栩如生，這給了伊世梅很好的炫耀機會。

    “等到了美國，我一定在紐約的華爾街再購買一棟大樓，就用頂層來構建一個天台開放式的宴會廳，彼時，各位一定都要賞光啊，哈哈！”伊世梅笑嗬嗬的說完，擺擺手，看了眼他手腕上的名牌表，隨後對茉莉和蘿絲兩位女士說道：“時間不早了，不如我送兩位回去？”

    茉莉自然笑著答應。

    蘿絲也正希望如此，以免傑克或者簡嶽送她回去會和卡爾產生衝突，但在她開口答應前，她再次看了看牆上的畫作，這一次，她除了在意自己的身影，也頗為在意的找到了卡爾在畫中的影像。

    這個讓她飽受自尊心受辱的未婚夫，就算是在畫中也西裝革履、吞雲吐霧的在男士圈內，高傲的昂著頭，一派貴族氣勢，野心勃勃的揮斥著手裏的美鈔。

    “蘿絲？”茉莉和伊世梅已經準備走了，可見蘿絲沒遲遲不肯動身，不由疑惑的看過去，轉眼又打趣道：“莫不是傑克把你畫的太美了，你都不忍心離開。”

    蘿絲俏臉一紅，連忙收回視線，否認:“不是——”

    伊世梅此時接話道：“我看是因為這畫裏的霍克利先生儀表堂堂，高貴英俊，讓他的小未婚妻看的移不開眼了啊，哈哈，等到六月，你們在紐約成婚，可別忘了我們這些朋友哦。”

    蘿絲指尖一顫，難掩她美貌的臉龐上湧現的一絲絲叛逆，可身旁傑克的話，卻讓她驟然如墜冰窖，渾身發寒。

    “看來蘿絲會是這一年，不，這十年內最美麗的六月新娘了。”傑克友好的祝福，並笑道:“那件東西，應該也是那時候用的吧，到時候，也別忘了邀請我，六月份，不出意外的話我應該還在美國。”

    “那六月之後呢？”茉莉問。

    蘿絲緊張的抿嘴。

    “……到處流浪，但也或許，會和簡，哈，這一切還難說，不確定，不過我的生活從始至終，還沒能安定過。”傑克攤手，“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的下一站會在哪裏。”

    很明顯，他擁有自由意誌。

    蘿絲失落的想。

    夜幕逐漸的來到這艘巨輪的周身，張開巨大的嘴巴，將它驀地吞噬。

    不過，經過時間的輪轉，人類好像並不再具備對黑暗的畏懼心，就連孩童也會在大人的懷抱裏，望著通宵未暗的燈光，露出幸福溫馨的笑臉。

    從四月的海上出航，起初，船客們還穿著單薄的衣衫，但到了大西洋上方，寒流來襲。

    到了夜晚時，已經有不少人穿上了保暖的大衣，而對於普通人，沒有不要溫度隻要風度的執念，不少人都已經換上了厚厚的夾克襖。

    可就算這樣，在夜晚，於甲板上呼出的氣，也是白霧般縷縷飄散。

    傑克在房裏繼續完善他的作品，簡嶽獨自出來，在甲板上踱步，並思索著著一艘巨大的奧林匹克遊輪，要以什麽方式，不張揚又有可行性、安全性的拯救措施。

    [電報？]

    [控製住駕駛艙裏的船長？]

    [或者，以他一己之力，動用超出這個世界所能理解的力量，在撞上冰山之前，打碎它？]

    這些似乎都不可取，在對溫和理智的簡嶽超出合乎邏輯性，後續殘局很難收拾的方法，不被他采納。

    本來他還擔心簡嶽·黑巫婆會出來攪局，用一些異想天開、天馬行空、不可理喻的思維和他對峙，但現在看來，這懶散的家夥根本就沉入了冬眠般的狀態，簡直就好像從未出現過般平靜沉寂。

    “快，把球扔過來，這邊！”

    “笨蛋，怎麽摔在那裏！你看他們要贏了，快起來！”

    “哈哈，喬治，我們贏啦！”

    一群少年甲板上打馬球，他們奔跑著，用一顆竹條編製的橢圓狀球體，在西方，球類運動實在盛行，加上氣溫過低，坐著打牌的運動就不那麽符合時宜了。

    “嗨，這船怎麽開的這麽慢，跟蝸牛似的。”

    這群少年鬧著鬧著，走到欄杆邊，望著下麵的黑暗，巨大的船體在海麵上移動的速度之緩慢，實在是讓這些好動的少年感到無趣，“走走走，誰敢跟我去船長室，給船長以點好東西，讓他們知道，速度才是關鍵！速度！”

    寥寥無幾的響應聲。

    [不是專門出來想辦法嗎，up主怎麽還沒動作？隻是一條百噸輪船而已，也沒有星艦那麽大，應該不難吧。]

    [樓上開什麽玩笑，up主又不是職業軍人。]

    [可是隔壁的直播間，人家up主隨隨便便拳打動漫超高人氣的斑爺，甚至月亮都被打下來了。]

    [別著急，要有耐心，要知道每一個直播間的up主到最後，都有能拯救世界的偉大力量，這樣遞進有懸念，才精彩嘛！]

    簡嶽將目光從彈幕上移開，看向這些精力充沛的少年打打鬧鬧的以泰坦尼克號的船長作為話題，不一會兒，就沉入了他們所設定的海盜與海軍的遊戲中，揮舞著手裏破舊生鏽的鐵球。

    其中一個一麵追趕，一麵佯裝嚴肅的大呼，“看劍，為了大英帝國海軍的榮耀，我一定會追上你，讓你在絞死台上懺悔一生。”

    “哈哈，我可是傳奇海盜王，你追不上，追不上！”‘海盜’少年挑釁著，卻在對方撲上來時，猛地反壓他，旁邊的海盜同夥一擁而上，“好啦，你現在使我們的俘虜，現在，你也是海盜的一員！“

    “**！好吧，船長，你想要什麽？“

    “不是說了嘛。”少年賊兮兮的笑，“我們去打敗真正的水手怎麽樣，大家夥一起，去船長室，嘲笑那群開船比走路還慢的老家夥們，反正法不責眾。”

    “好提議，算我一個。”

    “也算我一個。”

    “棒極了，我們現在就走!”

    簡嶽微挑眉頭，不動聲色的跟上，眼瞧著這群調皮搗蛋鬼跑到船長室，用鐵球打破了船長室的玻璃，還用不知從哪撿來的煤球，打進屋裏，直接轟上船長的腦門，留下黑乎乎的一個印記

    船長室的船員都氣急敗壞，隻有威嚴冷靜的老船長不以為然，認為他們隻是孩子，隻需要趕走，不要苛責。

    這老船長發虛微白，眼神有著經曆世事的祥和沉澱，實在讓人看不出，就是他在伊世梅的蠱惑下，鬼迷心竅的命令泰坦尼克號加速到他無法掌控的地步，最終撞上了冰山。

    根據數據深究，泰坦尼克號出航的時間本就是冰山多發，再者它又是這個時代較為出格的以鋼鐵建造的笨重巨輪，在急轉彎，急拋錨方麵都還缺乏精準的監測數據。

    這種撞上冰山的結果，在這樣準備不充分、船長僥幸心理的情況下，不是偶然事件，而是必然會發生的。

    泰坦尼克號有著太多的隱患。

    不如她表麵的神秘美好，終究隻能曇花一現。

    作者有話要說：　　咦，我想砸船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