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力劈堅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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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團軍越過護城河之後,中軍炮營擔心誤傷友軍,炮火開始向內城延伸,並漸漸稀疏了下來,城頭上的叛軍這才稍稍安定下來,林健好不容易收攏了隊伍,驅趕著兵士守住垛堞口,不讓營團軍搭雲梯登城。

    徐州城高數丈,叛軍占有居高臨下的地利優勢,原本可以憑借著弩箭、火銃、滾木、擂石阻止營團軍登城。但在城下望車對樓之上,營團軍火槍隊的兵士舉著火槍,不停地朝城上的叛軍開火。漫天的硝煙之中,無數飛舞疾弛的鐵彈從被火炮轟得殘缺不全的垛堞口飛上城頭,交織成一片駭人的流星閃電,將大部分叛軍兵士壓得死死地趴在地上,任憑林健等軍官將佐一再催促,也不敢稍稍抬起頭來。隻有少數兵士能勉強聽從號令,用火銃弩箭與之對射,但無論射速還是威力都無法與營團軍火槍隊裝備的新式火槍相提並論,那些兵士往往隻能發得一銃一矢,甚至剛剛抬起身子,舉起手銃或弓弩,便被火槍鐵彈打倒。很快,叛軍的反擊就被營團軍火槍隊壓製了下去,再也無人敢以身拭其鋒芒。

    在火槍隊的掩護下,無數雲梯搭上了城牆,營團軍前軍、中軍兩萬餘名將士從長達十幾裏的城牆多處發起了猛烈的攻擊。曹聞道還是如同昨日那樣,穿著重達三十多斤的雙層鎧甲,身佩戰斧,手持長槍,一馬當先衝在最前麵,一邊冒著雨點一樣的箭石沿著雲梯往上爬,嘴裏還一邊喊著:“給老子殺,殺光那幫賊娘入的土鱉龜孫,為肖統領和弟兄們報仇,”

    將有必死之心,士無貪生之念。在各級軍官將佐的激勵下,營團軍兵士個個奮勇爭先,一個被叛軍拋下的巨石從雲梯上砸了下來,另一個眼皮也不眨地就接著往上衝,每個人都象不要命一般。看到官軍人人都是這樣一副拚命的架勢,守城的叛軍兵士也不免為之膽寒,隻覺得腿肚子直發軟,手上的動作也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

    更令守城叛軍驚懼的是,許多官軍接近城頭之後,都從腰間拔出一個半尺來長,圓頭木柄的東西,用手一拉,便扔到城上。這些東西十分古怪,不需點火竟能爆裂,威力更是非同尋常,不但鐵鑄外殼裂為無數彈片,四散迸射;內裏還藏有鐵砂鉛彈,中人立斃,蝟集在垛堞背後的叛軍兵士死傷無數,僥幸未死的也倉皇逃竄,根本顧不得去管正蜂擁而上攀爬城牆的官軍,氣得督戰的林健等人跳腳大罵,卻也無可奈何。

    自古而始,攻城之戰就十分慘烈,尤其是率軍攻打如徐州這樣城高溝深的堅城,更被無數名將視若畏途,若不能收買內應打開城門,通常隻能采用長期圍困、等待城中絕糧而潰的辦法,一場戰爭動輒打上一年半載,少有揮軍強攻而勝的戰例。可是,明軍此次揮師南下平叛,雖是以傾國戰一隅,但叛軍卻占據著江南富庶之地,拚消耗根本不是叛軍的對手,隻能速戰速決,而徐州橫亙於中原腹心之地,曆來為兵家必爭的要衝,強攻此城便在所難免。為此,朝廷上下頗為苦惱。朱厚熜也明白,僅靠神龍炮、火槍和手榴彈等兩三件先進的武器,或許可以決定一場戰爭的勝負,卻無法從根本上改變冷兵器時代的戰爭性質。因此,在整軍備戰這半年多來,不但責令工部製造了大批攻城器械,還命禁軍進行了大量的針對性訓練。營團軍仰仗軍中建有神機營這得天獨厚的便利條件,從步炮協同到火器配置,已摸索出一整套攻城方案,昨日因求戰心切,中軍炮營又配合不力,吃了大虧,全軍上下痛定思痛,將擬定的戰術細節又反複地斟酌推敲,並集思廣益想出了不少實用的點子。往昔艱苦訓練的成效今日終於顯現了出來,很快,就有不少兵士衝上了城頭,與守衛在垛堞口的叛軍戰在一處。

    曹聞道攀上城頭之後,幾個叛軍兵士慌忙舉槍亂刺,可他有重甲護體,槍尖刺在鎧甲上發出尖利刺耳的聲音,卻不能破甲而入。曹聞道也不舉槍格擋,而是刷地一槍狠狠刺進一個兵士的胸膛。因用力太大,槍尖卡在了胸腔之中,急切間拔不出來。他大喝一聲,奮力將那名兵士的屍體舉了起來,連人帶槍砸向了一個正要舉槍刺他麵門的兵士,接著就從身後抄起了戰斧,狠狠地剁在了另一個兵士的身上。那幾個叛軍兵士被他那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駭住了,正在愣神之際,已被跟隨在曹聞道身後攀上城頭的前軍兵士刀砍槍刺,盡數斬殺。

    曹聞道喊道:“殺得好,守住這裏,保護下麵的弟兄速速登城,”說完之後,自己又撲向了下一處正在激戰的垛堞口。那些兵士怎能眼看著統領獨自一人衝鋒陷陣,以身犯險,隻留下了兩名受了輕傷的人在垛堞口警戒,其餘的人都跟著曹聞道撲向新的戰團。

    盡管守衛城牆的叛軍人數眾多,可他們已被震天的炮火槍彈和那不知名的新式火器嚇得魂飛魄散,又怎是報仇心切、奮不顧身的營團軍兵士的對手,在營團軍兵士勢如狂飆的砍殺下,很快就頂不住了,多處垛堞相繼失守。隨著越來越多的營團軍兵士爬上城頭,叛軍陣腳大亂,由且戰且退變成了落荒而逃,最終變成了雪崩式的潰敗。

    可是,城牆的馬道被督戰隊死死地堵住,守衛城牆的叛軍兵士逃不下去,大部分人絕望地哀嚎著,在城牆上東奔西竄,直至被營團軍兵士無情地斬殺;稍微機靈一點的趕緊扔掉手中的刀槍,抱著腦袋,跪在了地上,不停地哀求著:“爺爺饒命,爺爺饒命,”被營團軍兵士一腳踹翻:“賊娘入的土鱉龜孫,城樓裏乖乖待著,敢出來的,格殺勿論,”

    那些兵士如蒙大赦,磕了個頭才起身,相互攙扶著鑽進了已被炸得七零八落,有一角已經塌陷的城樓。兩名叛軍隊官還主動守在門口,招呼著其他兵士:“弟兄們不用怕,大家夥兒私下裏都傳看過朝廷的《民報》,皇上聖明,說了‘首惡必除,脅從不問’,我估摸著營官一級的都能算是脅從,蒙恩赦罪,更不用說我們這些丘八,大不了就是發配戍邊。隻要韃子虜賊不來鬧騰,當兵吃糧,在哪兒都一樣,”

    有人委屈地說:“將爺,我跟各位軍爺可不一樣,我是良民百姓,是被軍爺強拉來守城的,”

    旁邊的兵士是軍戶出身,立刻反駁道:“操,如今說這些都晚了,這徐州城裏有好幾十萬兵馬,誰還顧得上管你是世代為軍還是被強征來的,你當初要是不從軍,保不準抓兵的將爺一發火,立時就殺了,還能容你小子活到今日,就算皇上讓你戍邊,或許還能多活幾年,”

    見他愁眉苦臉象是要哭出來,另一個兵士於心不忍,便安慰他說:“這位兄弟,你在家裏交糧納稅是報效朝廷,讓你從征戍邊也是報效朝廷,再說了,你在家裏種地,雖說能守著婆娘娃兒,可日日麵朝黃土背朝天,時時還被官差稅丁嗬斥打罵,日子過得也實在艱難,從征戍邊,隻要敢舍命殺敵,封妻蔭子怕你沒有那個命,總能撈到個世襲軍職傳給兒孫,”

    有人立刻響應道:“說起來戍邊也不見得就是鬼門關,我們這些軍戶常年守城種地,還要做牛做馬服侍那些將爺,說打就打,要殺便殺,苦日子怎也熬不出個頭來,熬不下去逃吧,初犯杖八十;再犯杖一百,還要發邊遠充軍;三逃被抓就要絞殺,還不如去守九邊,糧餉高出兩成不說,即便戰死也是為國效力,還能給妻兒掙得一份恩恤,”

    那些兵士心中剛剛燃起了一點希望,又有一個兵士膽怯地說:“將爺,昨日我們殺了那麽多官軍,還有不少當官的,他們若是要為自家弟兄報仇,我們可怎麽辦,”

    一個隊官把眼睛一瞪:“就你小子多嘴,盡說些晦氣話,大帥軍門的將令在上,督戰隊那幫龜孫子的刀子在後,我們這些丘八有什麽法子,你有幾個腦袋敢抗命不遵,官軍要報仇,也隻能去找那些大帥軍門,不是他們要眼紅皇上的龍位瞎胡鬧,老子當著朝廷的官軍,安安生生地在廬州衛帶著弟兄們守城種地,又怎會遠天遠地跑到這徐州城來吃炮子,照我說,該把他們全都淩遲處死才是,”

    另一個隊官年紀比他稍長一些,覺得畢竟那些被詛咒的“大帥軍門”畢竟是自己的上司,縱然心中怨恨也不必將話說得如此難聽,便說:“倒也不必過於擔憂,一來殺降不祥,我明軍早有不許殺降的軍規律令;二來《民報》上也說了,皇上天恩浩蕩,特為官軍欽定《三大軍規八項鐵律》,其中便有不許打罵俘虜的條款,打罵尚且不許,誰敢違抗皇命虐殺我等,大家且放寬心,相幫著止血裹傷,帶有幹糧的也都互相分著一點,雖說官軍驍勇無敵,城裏好歹有幾十萬人馬,今日這場仗難說打到什麽時候,官軍或許也沒有飯吃,更無暇理會我們,日後發配戍邊,大家夥兒保不準還要在一個馬勺裏攪食吃,相互幫襯總是兄弟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