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喜憂參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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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了彌補自己貪戀美色、一時衝動“ooxx”了織田信長妹妹阿市的過錯,朱厚熜不但親自召見楊博垂詢禦倭大計,又密囑呂芳拜會嚴氏父子,為自己納市姬為妃一事私下活動。最能理解朱厚熜苦衷的臣子,莫過於內閣首輔嚴嵩。尾張貢使到禮部主客司遞交表文,核查符驗無誤之後,他立即以禮部公文領銜上奏朝廷,認為朝廷應當秉承太祖高皇帝、成祖文皇帝兩代聖祖“四海一家、懷柔遠人”之遺訓,接受倭人入貢之請。對於倭人敬獻王女市姬侍奉皇上一事,他更是深表讚同,言稱皇上上膺天命為九州共主,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太祖高皇帝曾說過:“朕既為天下主,華夷無間。姓氏雖異,撫字如一”;成祖文皇帝也曾說過:“華夷本一家,朕奉天命為天子,天之所覆,地之所載,皆吾赤子,豈有彼此”。而且,太、成兩代聖祖並非光說不練,都曾身體力行,納夷女為妃。其後列位先帝也都曾以蒙元諸部敬獻的夷女充掖宮闈。皇上欲法先祖,開創大明中興之偉業,就應該遵循列位先帝之成法舊例,化幹戈為玉帛,結世仇以姻親,以此羈糜遠人、製馭四夷。

    嚴嵩的奏疏使朱厚熜深刻地認識到,自己身為大明王朝最高統治者,應該以家國社稷之安泰為重,以天下蒼生福祉為念,義無返顧地摒棄迂腐狹隘的民族觀念,毅然挺身而出,承擔起與夷狄異族通婚和親這一光榮而艱巨的任務,緩和中日兩個一衣帶水的國家之間的矛盾,進而促進東亞乃至全世界的和平。於是,他下旨“俯允禮部所請,著該部會同有司籌辦封貢諸事”。在接下來的幾天裏,他就象是一個平日不用功讀書的學生等待期末考試成績單一樣,心中著實忐忑不安,等待朝臣們對此做出反應。

    事實證明,朱厚熜一開始對於是否接受尾張求貢並敬獻美女的諸般擔憂實在多餘,這一決策並未引起朝野內外、官場士林多麽激烈的反對——在一向以“天朝上國”自居的明朝大臣們看來,四夷賓服、萬邦來朝,正是國家盛世其昌的具體表現。如今大明國富兵強、中興在即,若是沒有遠人入朝求貢、俯首稱臣,豈不奇矣怪哉?他們才不會象朱厚熜那樣,耗費心思去考慮尾張不過是倭國一隅,大明王朝接受他們的入貢之請是否符合外交禮儀,是否幹涉了別國內政。至於納倭女入宮一事,一則隻要皇上不因為沉湎酒色而怠廢了國政,臣子也不好過多幹涉他的私生活;二來無論當年有否隨從聖駕巡幸草原,朝中大臣們也都知道,皇上曾納順義王所獻義女為妃,奈何韃女福薄,未能走出草原便撒手西去,皇上遵其遺言,將之葬於故土,故此沒有得到封號。北虜南倭皆為大明世仇,既然韃女可以侍奉君父,倭女入宮也沒什麽不可以的……

    接受了尾張的求貢之請,無論是履行宗主國對於藩國的義務,還是遵循“繼絕世、興滅國”的上古仁義之風,大明王朝日後出兵曰本,都比先前以倭寇之亂為借口大興問罪之師要合乎情理得多,也更能贏得朝野內外、百官萬民的支持。等若是不動聲色地為討伐倭國找到了更具說服力的理由,甚至為日後肢解曰本埋下了伏筆。而且,朱厚熜還能如願以償地納曰本戰國第一美女市姬為妃。但是,這一切卻沒有令他高興得起來,因為楊博回奏總參謀部關於近期出兵倭國的意見,給他當頭潑了一盆冷水——

    總參謀部認為,目下倭國天皇和幕府將軍式微,無力掌控全境;國中諸藩林立,據鎮撫司曰本情報網搜集到的軍情,勢力最為強大的大名,如駿河的今川氏、甲斐的武田氏、“中國”的毛利氏,也隻不過領有兩三個藩國,手下兵力不過三五萬,且彼此視若仇讎,相互攻殺頻仍,未必就能捐棄前嫌、同仇敵愾。因此,即便不論明軍遠比倭人先進的槍械火器,隻要出動十萬兵馬,實行“遠交近攻、各個擊破”的策略,當可犁庭掃、凱歌而還。

    如今大明國內安定、周邊寧靜,完全有能力抽調禁軍一個軍甚至兩個軍,並從薊鎮、遼東兩大邊鎮抽調部分兵馬,組建一支總計十萬人以上的大軍出兵倭國。問題是十萬大軍遠赴異國作戰,不可能就食於彼,所需糧秣輜重必須從國內和朝鮮源源不斷地運送過去。為此,必須擁有強大的海軍,首先殲滅倭國近海諸藩水軍,繼而以主力巡弋於東海海域,並分出一部為運輸船隊護航,才能保證後勤補給線的暢通,使跨海遠征的大軍無乏糧缺彈之虞。

    在總參謀部原定的討倭作戰計劃中,這一任務應由大明海軍和朝鮮水師共同承擔。可是,大明王朝唯一成建製的海軍——東海艦隊如今正在南洋作戰,所留下的北路巡防分艦隊還負有繼續清剿盤踞在東海海域數個孤島之上的倭寇殘渣餘孽的重任;另外一支海軍——南海艦隊正在籌建之中,有戰船而無熟知海戰之法的軍官士卒,倉促之間難以成軍。朝鮮雖受朱厚熜賜以“龜船”圖譜,正在加緊修造戰船、編練水師,但同樣因為缺乏實戰經驗的緣故,水師戰力有限,難堪大用。因此,總參謀部認為,在東海艦隊完成南洋討夷作戰任務並得到不短於半年以上的休整之前,不宜出兵倭國。也就是說,總參謀部不讚成早於嘉靖三十二年發動討倭之戰。

    盡管楊博的奏議不符合自己的心意,也覺得總參謀部的估算偏於保守,但朱厚熜還是接受了這一判斷——《孫子兵法》開篇便說:“兵者,詭道也,國之大事,死生之地,不可不察也”;又說:“夫戰而廟算勝者,得算多也;廟算不勝者,得算少也。多算勝,少算不勝,而況於無算乎?”相對於自己天馬行空的構想,他寧可相信總參謀部那些要比自己專業得多的作戰參謀們的推演和估算;其二,事關十萬將士的生死存亡,也關係到大明王朝的百年國運,自己的個人好惡,甚至還有那麽一點“公報私仇”的小九九,又算得了什麽?

    此外,在東暖閣召見楊博之時,朱厚熜已經把自己打算迅即出兵倭國的想法和盤托出;而且,就在最近的這幾天裏,朝廷俯允倭國尾張求貢之請和自己欲納其王女充掖宮闈的消息已經傳遍朝野內外。在這種情況下,楊博和總參謀部依然能夠得出這樣的結論,不禁使他想起了另一個時空國共兩黨逐鹿中原的大戰之中的一段往事——

    朱厚熜記得,在那場大戰的緊要關頭,麵對國民黨軍隊幾十萬大軍對延安和山東解放區的重點進攻,**天才地做出了“三路出擊、兩翼齊飛”的戰略構想,命令劉鄧大軍千裏躍進大別山,深入國民黨的腹心之地展開無依托作戰,打亂了國民黨的總體軍事戰略部署,贏得了戰爭的主動權。其後,**為劉鄧大軍躍進大別山的勝利所鼓舞,又構想以華東野戰軍副司令粟裕率部強渡長江,深入江南,徹底搗毀國民黨的大後方和兵員、糧秣基地。粟裕經過深思熟慮,向黨中央建議華野暫不過江,留在江北打殲滅戰。**欣然接受了粟裕的建議,這才有了日後震驚中外、並在軍事史上留下了濃墨重彩之一筆的淮海戰役,大大加快了中國革命的進程。楊博和總參謀部這一“忤逆聖意”的建議,無疑是和粟裕同樣有著“不惟上、隻唯實”的勇氣和嚴謹、專業的作風,這也正符合他倡議設立總參謀部的初衷……

    而且,和另一個時空的一代名將粟裕一樣,楊博和總參謀部不僅僅隻是按住了最高統帥伸向棋盤即將落子的手,而且還提出了更為合理、可行的建議:

    一、鑒於南洋討夷之戰已進入第二階段,遠征軍的作戰目標暹羅和安南兩國並無強大的水師可以與東海艦隊海上爭鋒,建議朝廷調回東海艦隊之一部回國休整補充,準備投入討倭之戰;同時加快組建南海艦隊,並分批投入南洋作戰,以戰代訓,在東海艦隊的幫助下迅速提高戰力,及早承擔起巡防南洋的任務。

    二、調禁軍第一軍及薊鎮、遼東兩大邊鎮精銳之師各一部先期秘密入朝,統歸朝鮮宣慰欽使俞大猷指揮;命俞大猷督率所部及朝鮮水師加緊展開登陸作戰的針對性訓練,一俟朝廷定議出兵,便以清剿倭寇為由,迅速奪取對馬、壹歧兩島,掃清朝鮮至倭國九州的水路交通線。

    三、命鎮撫司千戶汪直以船隊往來倭國與大明途中需要駐泊避風為由,向薩摩藩租借一塊土地,修築堡壘,留人駐守,囤積軍需糧秣,隨時策應王師奪取薩摩半島,以此作為進擊九州及兵出伊勢灣的前進基地。

    四、調回目下隸屬於遠征軍南路巡防分艦隊的倭人營,並以尾張貢使接管崇明島倭人戰俘營,整訓所餘倭人戰俘。待織田信長率部回師之後,合兵一處,由汪直船隊密送倭國,協助尾張織田氏抵禦今川義元的進攻。設若尾張織田氏業已亡於駿河今川氏之手,今川義元已率軍上洛,挾持幕府將軍掌控天下,則由鎮撫司曰本情報站買通幕府重臣及近畿諸國,借道秘密潛入尾張,謀劃複國大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