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螳螂捕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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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位於富田的邊境和木曾川東岸荻原之間的正德寺,是和伊勢的長島齊名的一向宗名寺,在尾張、美濃一帶享有盛名,前來朝拜的信徒絡繹不絕,漸漸吸引了不少商人前來做生意,街道上有七百多家店鋪,在戰國時代的曰本,已經算得上是一個繁華之地了。

    確如織田信長家臣們所擔憂的那樣,美濃國主齋藤道三將會麵的地點定在這裏,貌似公平,卻暗藏殺機——“蝮之道三”吩咐家臣們說,由於自己是一國之主,而未來的女婿也已經成為一國之主,雙方會見的場麵一定要威嚴、莊重一些,因此,他決定要多帶些人一起去。

    到了約定會麵的那天,齋藤道三早早就來到了正德寺,立刻就引起了周圍百姓的嘖嘖驚歎——大家都認為,大概會有一兩百人跟著他來,然而,出於大家的意料,人潮不斷湧進,足有兩千人之多!好在並不是戎裝行列,每個人都穿著非常整齊的禮服,場麵著實壯觀,更把寬廣的正德寺禦堂上下的走廊擠得水泄不通。

    為了穩妥起見,齋藤道三並沒有先去正德寺的客殿休息,而是帶著二十多名侍衛悄然來到街上一家客棧之中,隱身於二樓。這是“蝮之道三”早就選好的地點,可以偷偷觀察未來女婿織田信長的陣容,而不會被人發現。那些侍衛藏好了馬匹,也各自選好了藏身之處。

    齋藤道三來到這裏不久之後,就有一位一身黑衣,臉也用黑布蒙著,隻露出一雙眼睛的忍者悄然從窗戶躍入房中,單膝跪地,叫道:“主公!”

    齋藤道三問道:“他到了沒有?”

    此人正是被齋藤道三派去暗中監視織田信長行蹤的伊賀忍者,稟報:“主公,他來了,先鋒部隊已經出了荻原的那片森林。”

    “馬多不多?”

    “很少。隻有三五十匹。”

    兩軍對陣,騎兵進退迅猛,當然戰力不容小覷。因此,“蝮之道三”最先詢問的是,未來女婿的陣容之中有多少馬匹。織田信長隻有三五十匹馬,大概是家中重臣和貼身侍衛所騎,也就無足輕重了。想想也是,在戰國時代,馬匹是很稀罕的東西,隻有甲斐的武田信玄能憑借著甲斐盛產的黃金,武裝起一支幾千人的騎兵隊伍。織田信長剛剛奪回尾張,哪有財力武裝騎兵?

    齋藤道三又問道:“有多少人?”

    “人倒不少。首先是兩百人的足輕……”

    “隻有兩百足輕?”齋藤道三笑著說道:“哈哈哈,前麵兩百人,那麽總共大概也隻有五百人吧?”

    那位忍者不敢正麵否認主公的話,隻好繼續說下去:“接下來是弓箭隊,大約三百人?”

    齋藤道三臉上的笑容頓時斂去了:“什麽?三百人的弓箭隊?”

    見到忍者似乎還沒有說完,齋藤道三又強裝鎮定地說:“我明白了,他是害怕有什麽萬一,因此帶來三百個弓箭手來。沒想到當年被人稱為‘尾張的大傻瓜’的吉法師出去闖蕩幾年,也學會小心謹慎了。好,這樣才能讓我放心地把阿濃嫁給他嘛!你接著說吧。”

    那位忍者說道:“接下來是洋槍隊……”

    “什麽?洋槍?”原本一直坐著的齋藤道三一下子站了起來,兩眼放射出駭人的光芒:“有多少洋槍?”

    “大概和弓箭隊的人數差不多,有三百支……”

    “三百支?”齋藤道三臉色大變,喃喃地說:“看來,明國皇帝果然在全力支持他啊……”

    原來,齋藤道三用了很多手段,花費了巨萬銀錢,好不容易才從??凵倘撕兔韝?濤宸逑壬?搶錙?攪艘話僦a笄梗?庖丫?彀迅皇?拿琅u?厶誶盍恕6??镄懦さ蹦炅絞摯湛盞乇恢鴣黽頤牛?庖淮斡衷詮?萍彝鮒?蟛嘔氐轎艙牛?匆幌倫泳陀滌辛巳?僦w鵯梗?揮盟擔?歡ㄊ敲韝?實鬯透??模?

    說起來,齋藤道三雖說當初就知道尾張之虎織田信秀於家國敗亡之際遣使向明國求貢,並獻上了阿市,要和明國締結盟約;還在明國海商五峰先生的鼓動之下,向織田信長出具了誓書,表示自己願意遵守當年的約定,把女兒濃姬嫁給他;但是,他還是不相信,明國皇帝會為了區區一名侍妾,不惜血本地支持一個彈丸之地的亡國少主與掌控曰本的“天下人”今川義元對抗。這也是他違背盟誓,想趁機殺死織田信長,並奪取尾張的一大原因。不過,既然明國皇帝如此慷慨,一下子就送給了織田信長三百支洋槍,讓他組成了當今曰本最龐大的一支火槍隊,就說明明國已經決定全力支持他。如果自己貿然誘殺織田信長、奪取他的領地,會不會引來明國皇帝的憤怒報複?也就迫使齋藤道三不得不在心裏重新估算這次誘殺行動的代價。

    其實,齋藤道三還不知道,這三百支火槍,盡管比汪直高價賣給他的洋槍先進的多,卻是已被明軍棄而不用的老式鳥銃,朱厚?械比換岷斂渙嘵牡卮笏腿飼楦?約旱拇缶俗櫻?竿?潘?芙璐私?槐窘戀錳旆?馗玻??骶?址ピ槐炯跚嵫沽??

    為了不在手下麵前暴露自己內心的恐慌,齋藤道三裝出一副輕鬆的口吻,說道:“好了,我知道了。後麵還有嗎?”

    那名忍者繼續說道:“後麵是槍隊,大約有千人左右,具體是多少小人沒有來不及數清楚,就趕緊回來報告主公了。”

    齋藤道三不禁大為沮喪:足輕兩百、弓箭三百、洋槍三百,再加上千人的槍隊,織田信長帶的人已經有一千八百之多,說明織田信長早就窺破了自己的計劃,已失去了出其不意的先機;更何況,他們還有三百支令人恐怖的洋槍。而自己這一邊,為了掩人耳目,自己帶的那兩千名兵士全都穿著禮服,真的動起手來,根本不足以與織田信長全副武裝的一千八百人對抗……

    正在齋藤道三之時,就聽到那名忍者略帶驚恐地叫聲:“主公,他們來了!”

    齋藤道三趕緊側身隱藏在窗戶的背後,朝下看去,果然,前麵走過來一支隊伍,正是織田信長前隊的足輕武士,兩百人整整齊齊地排列成四行,步調一致地行進在正德寺的街道上。

    足輕過去之後,是三百弓箭手;接下來是三百火槍兵,那些兵士扛在肩膀上的,果然是火槍,看得齋藤道三眼睛快要噴出火來,幾乎把口水都掉在了和服的前襟上。

    火槍隊的後麵,是一千人的槍隊,幾十匹馬走在槍隊的中央,那是織田信長和家臣、侍衛們。盡管齋藤道三從未見過未來的女婿,可是,齋藤道三第一眼就認出了自己未來的女婿、尾張織田氏家督織田信長——想不認出都不行,眾人都身披甲胄,惟有當中一人卻身穿和服、敞開大襟騎在馬上。正象當年的傳聞一樣,他的頭發依然用一根筷子綁著;腰間紮著草繩,不但掛著印籠、火藥袋和飯包,還掛著一把湯匙。再仔細看去,他下身穿的短褲竟然是用虎皮和豹皮縫合而成的!如此不倫不類的裝扮,除了那位傳聞中神經不正常的“尾張大傻瓜”,還能是何人?

    美濃國主齋藤道三要在正德寺會見自己未來的女婿、尾張織田氏家督織田信長的消息早就傳遍了兩國各地,引來了周邊許多百姓前來圍觀,看到織田信長如此怪異的裝扮,立刻引起了街道兩旁行人的一陣騷動,大家紛紛議論起來:

    “他可真是一個奇怪的人!”

    “你看他的褲子是什麽樣子!”

    “哈哈,他穿著用虎皮和豹皮縫製而成的褲子,大概是想用老虎和豹子來對抗美濃的蝮吧……”

    “他腰裏為何掛著一把湯匙?”

    “笨蛋!你沒有看見他腰間還有一個袋子嗎?這就是‘餓鬼大將’遠近聞名的飯包啊!隻要肚子餓了,就可以隨時隨地拿出來吃啊!”

    “竟有這樣的大將!美濃公主真是可憐啊,一個既美麗又聰明的小姐,竟然要嫁給曰本第一無賴……”

    “那個家夥是個白癡,一定守不住自己的領地的,不如把尾張一國送給自己的嶽父算了……”

    聽到這樣的議論,齋藤道三起初的疑惑、擔憂甚至恐慌都在不知不覺中消失了,嘴角露出了一絲輕蔑的微笑:看來,這個家夥隻不過是運氣好,才會輕易就取了清州城織田信友的首級,占領了尾張大半領地,終究還是一個大傻瓜。既然如此,隻要按照原定計劃殺了他,他手下那些家臣和兵士也就群龍無首,不足為慮了。那三百支火槍、三百副弓箭和一千支槍,也就盡數落到了我的手中……

    這個時候,織田信長恰好走到了齋藤道三藏身的客棧,他似乎隨意地四下裏看了看,突然指著這家客棧,對身邊的一位家臣說道:“這個樣子去見未來的嶽父未免大大失禮,不如就在這裏更換禮服,再去正德寺。犬千代,你隨我進去,其他人就在外麵等著好了。”說著,他跳下馬來,率先朝著這家客棧走來。

    聽到織田信長的話,隱身於窗戶之後的齋藤道三心中不禁怦然大動:客棧之中,埋伏有自己帶來的二十多名侍衛,隻要自己一聲令下,完全可以輕鬆拿下織田信長和他的那位名叫“犬千代”的侍衛……

    想到這裏,他忙向那位忍者施了個眼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