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兵敗如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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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從那些在明國東南海域討生活的海盜那裏,島津氏的兵士們知道明**隊都已裝備上了十分厲害的火槍,不過,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他們第一次見到如此密集的火槍陣,不禁驚呆了。

    就在他們一愣神之際,無數的子彈帶著尖厲的嘯聲,宛如一陣帶著死亡氣息的驟雨,從四麵八方射向了對麵島津氏的陣中。島津氏的兵士們身上那單薄的竹甲根本抵擋不住彈丸的衝擊,無數人來不及發出一聲哀號就轟然倒下,島津貴久苦心布下的雁翔陣一下子就被削薄了一層。

    突然遭到明軍火槍的猛烈攻擊,尤其是明軍手中的火器竟然有如此巨大的威力,能在一瞬間就奪去人的性命,讓島津氏的兵士們無不驚恐萬狀地尖叫起來,頓時喪失了鬥誌,不少足輕都扔掉手中的竹槍,象剛才和劉鋌對陣的原田幸之助一樣轉身而逃。

    不過,還是有不少愚忠的家臣們端坐在馬上,憤怒地揮舞著旗幟,不停地催促手下的足輕繼續衝鋒;還有不少自持武勇的武士們高舉太刀,呐喊著朝著明軍衝過去。

    “砰砰砰……砰砰砰……”

    一陣接著一陣的猛烈射擊,急於立*的武士一片一片地栽倒,或許是由於敵人已經張牙舞爪地撲了上來,即便是被譽為“天下第一強兵”的禁軍第一軍的兵士們也有些緊張,現在的射擊並沒有第一輪齊射時那麽整齊劃一,彈雨並沒有剛才那麽密集,不少中彈的武士也就並沒有馬上斷氣,在地上痛苦地翻滾著,嘴裏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麵對這樣的慘景,聽到這樣的慘叫,即便是最狂妄自大的武士也不禁感到萬分恐懼,再也鼓不起勇氣繼續衝鋒……

    站在陣後的島津貴久看到,自己軍隊的攻勢在一瞬間就被瓦解,尤其是那些該死的雜兵,從來沒有見過明國人那樣厲害的火器,驟然受到打擊之後完全喪失了鬥誌,紛紛逃跑,由此引起全軍崩潰;到了這個時候,已經不僅僅是那些雜兵,還有那些平日裏總是趾高氣揚、自認為是天底下最勇猛的武將的家臣們也開始象沒頭蒼蠅一樣四散逃竄,他隻覺得眼前一黑,身子也搖晃起來,差點從馬背上栽下來。身旁的侍衛趕緊扶住了他,叫道:“主公,請趕緊下命令撤兵吧!”

    島津貴久身邊的侍衛,都是家中最忠心的家臣子弟,不用說也是武勇出眾、膽略過人的年輕武士。因此,侍衛的話令島津貴久既驚詫不已,又不勝痛心之至,心中萬分哀歎地自問道:難道說,這一戰就真的這樣慘敗,沒有一點挽回的餘地了嗎?

    局勢如此危急,主公島津貴久卻還在沉默不語,那名侍衛急切地說道:“主公的心情,小人十分明白,但勝敗乃兵家常事,無論如何,請主公速速下令,全軍撤回鹿兒島城!”

    島津貴久回過神來,長歎一聲,說道:“既然連你都這麽說了,我隻怕就更難下這道命令了。因為勝敗並不總是兵家常事,此次出陣,我們幾乎還沒有和那些該死的明國人交鋒,若是就這樣撤退,家中武士的勇氣和信心也定會喪失無餘。那麽,我們島津氏的一切就都完了。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

    那名侍衛知道主公說的也是實情——先是家臣臨陣脫逃、不戰而走;接著又是驟然遭到明**隊猛烈的射擊而陣型崩潰。但是,直至目前,島津氏卻還沒有一個人能衝到明**隊的陣營之前,讓自己的刀槍痛飲敵人的鮮血;對麵不停射擊的明**隊盡管也倒下了幾個人,不過是被島津氏陣後的弓箭手漫天亂射的箭矢所傷而已。這樣近乎毫無還手之力的交戰,無疑將會成為島津氏家中所有人心頭一塊永遠無法愈合的傷疤、一片永遠無法消除的陰影,在今後麵對明**隊之時,他們還會象今天一樣沒有勇氣提起刀槍……

    但是,身為一名侍衛,保護主公生命安全乃是他的天職,他不得不痛心疾首地說道:“主公,請您看看吧!才一眨眼*夫,五千兵馬就剩下了不到三千,還在不停地有人逃跑,這一戰已經沒有辦法再打下去了!”

    仿佛是為了驗證那名侍衛的讖言一般,明軍陣營那邊突然響起了一陣激烈的戰鼓之聲。接著,就聽到明軍的陣後突然爆發了一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那是勇敢的兵士發自內心的渴望投入戰場廝殺的呐喊聲;兵士的殺聲之中,還伴隨著久經訓練的戰馬的長嘶,在雙方激戰的上空,久久回蕩。

    不用說,這是明軍主將俞大猷看到島津氏的陣型已經崩潰,不失時機地發出了號令,命令早已整裝待發的第一軍獨立騎兵旅投入戰鬥,給倭奴以最後的致命一擊,用他們的鮮血償還百年來所欠下的中華民族的血債!

    雖說常言道“一將*成萬骨枯”,但是,作為愛兵如子的一代名將,俞大猷是不會在勝利果實已經要掉進自己手中之時,讓自己的步戰將士用手中步槍的刺刀去硬拚倭奴的武士刀的!

    那名侍衛越發急切地說道:“主公,明**隊的騎兵要出擊了。我們隻有少量的騎兵,單靠步卒是無法抵擋騎兵的進攻的。若是他們從兩翼包抄過來,最後撤軍的機會也就沒有了,局勢便會更加糟糕啊……”

    島津貴久憤怒地打斷了那名侍衛的話:“既然無法撤軍,那就拿出九州武士的勇氣來,死戰到底好了!”

    見侍衛們還在發怔,島津貴久又怒吼道:“把出擊的旗幟插在我的馬鞍上,我帶著你們衝鋒!”

    麵對主公似乎不容置疑的命令,侍衛們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動。

    島津貴久心中越發悲涼了:連這些最忠心、最勇敢的年輕人都拋棄了武士的尊嚴和義理,不,應該說他們都拋棄了島津氏和自己這位主公……

    就在不遠處明國陣營的後方,騰起了漫天的煙塵,而且,很明顯地分成了左右兩股——顯然,那名侍衛還是一語成讖,那些該死的明國人果然要用騎兵迂回到自己布下的雁翔陣的兩翼,左右包抄,意圖全殲自己的五千兵馬。而雁翔陣的左右兩翼,各自不到一千人,定無法阻擋明國騎兵的衝擊。看來,今日這一戰,不僅是戰敗,而且無法逃脫全軍覆滅的悲慘結局……

    島津貴久突然發出一聲怒號:“出擊!”

    這是一名在戰場上出生入死幾十年的武將悲哀而迷惘的怒號,麵對前所未有的危急局麵,而且這樣的危急局麵還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自己一手造成的,斷送了薩摩島津氏五千精兵和自己一生的榮耀!島津貴久已經來不及再痛心自責,隻想要迎著滾滾殺來的明**隊衝上去,用自己的鮮血洗刷這樣的奇恥大辱!

    看著身邊那些似乎想逃,卻又似乎想跟著自己一起衝鋒的年輕侍衛們,島津貴久將語氣緩和了下來:“請各位見諒!各位自幼便追隨我左右,隨我南征北戰許多年,立下了汗馬*勞。可是,作為主君的我,今生今世,已經無法回報各位了,隻能向各位道歉,讓我們來世再會!”說完之後,他兩腿一夾馬腹,就要衝出去。

    先前一直勸說島津貴久下令撤軍的那名侍衛突然一抖韁繩,戰馬一下子竄到了島津貴久的麵前。島津貴久的戰馬受到驚嚇,一聲長嘶,前蹄高高地立了起來。馬上的島津貴久險些被摔了下來。他一邊拚命地拉緊韁繩,控製住受驚的戰馬;一邊怒吼道:“八格!你要幹什麽?”

    那名侍衛飛身下馬,一把抓住了他的馬鞍,高聲喊道:“主公,求您了!您還不撤兵嗎?”

    “不撤!我絕不撤!你閃開!”島津貴久看著從不遠處滾滾而來,已經快要接近雁翔陣左右兩翼的明國騎兵騰起的煙塵,悵然說道:“若有人想逃,就請自便吧。我不阻攔。但是,無論如何,我貴久絕不會逃跑,身為獨霸九州近百年的島津氏當代家主,我隻能迎著進犯薩摩的明國人衝上去,直至倒在他們的馬前。這才是我的榮耀!盡管可悲,卻無與倫比的榮耀!”

    看來那名侍衛已經抱定了拚死諫言的決心,打算把命都豁出去了,他勇敢地對著往昔奉若神明的主公喊道:“主公請不要說這種侮辱人的話!您不撤,我也不閃開!”

    “既然你不願意逃走,那就隨我一起衝鋒,向那些該死的明國人展示我們九州武士的武勇!”

    那名侍衛亢聲反駁道:“這不是武士的武勇,是送死!”

    島津貴久怒吼道:“你敢違抗我的命令?”

    那名侍衛倔強地說:“若主公堅持認為,不向明**隊發起衝鋒並且死在明**隊的手中就是對您的侮辱,那麽,請主公您先殺了我好了!”

    “鬼童丸!”島津貴久突然叫出了那名侍衛的小名,接著說道:“你不要為難我了,我不願活著忍受戰敗的屈辱,就讓我去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