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信長大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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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麵對織田信長的質問,竹之內波太郎笑道:“因為我的戰法,恰恰也正是‘敵進我退,敵退我進’啊!”

    織田信長不耐煩地說:“我沒有問你的戰法,我是問你可否助我一臂之力!”

    竹之內波太郎笑道:“戰法不同,還要我幫你,這就有點強人所難了。而且,按照我的行事風格,絕不會幫助注定要失敗的一方。”

    織田信長麵色大變,緊盯著竹之內波太郎,咬牙切齒地說道:“你是說我此戰必敗無疑?”

    竹之內波太郎似乎沒有聽出織田信長話語之中掩飾不住的怒氣,仍然笑著說道:“嗬嗬,一方領有駿河、遠江、三河三國,領地超過了一百萬石;另一方隻領有尾張一國的一部分,不到三十五萬石。力量如此懸殊,我要是還是把寶押在你的身上,豈不是要輸得精光?我一個人也就罷了,問題是還有那麽多的人,誰能保證他們都能象我一樣,押上身家性命陪你豪賭一場?”

    聽到這個家夥不但斷言主公必敗無疑,還喋喋不休地大放厥詞,前田利家再也忍不住了,怒喝一聲:“大膽!”。同時,他的手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之上,怒視竹之內波太郎,說道:“快向我家主公賠禮道歉。”

    “犬千代,不要這樣!”織田信長喝止了前田利家,說道:“熊若宮說的不錯,他絕對不會幫助注定要失敗的一方。這不但是他的行事風格,也正是野武士的生存之道。”

    亂世之中,出現竹之內波太郎這樣的人也在所難免——在這樣戰國亂世,土地今天被甲方占領,明天又為乙方所有,作為地方豪族的他們,不得不練就了頑強的生存能力,當新領主到來之後,他們必須裝出一副順從的樣子,先贏得新領主的好感,保存自己的性命;然後才能憑借暗藏在地下的勢力,漸漸和領主平起平坐。戰亂頻仍,領主們為了安定領地,也不得不借助他們的力量,對他們禮遇有加,雙方可謂是各取所需,相互利用。但是,野武士畢竟不是一支正規的軍隊,不到萬不得已,絕對不能走到前台,否則就會引起領主的擔憂和猜忌,進而招來殺身之禍!

    剛才生死懸於一線,竹之內波太郎依然麵帶微笑,沒有露出絲毫的驚慌失措。但是,此刻聽到織田信長的話,他卻微微有些動容了,說道:“感謝織田上總介信長公的理解。但是,無論出城決戰,還是據城堅守,以尾張的實力,都無法堂堂正正地與領有駿河、遠江、三河三國的今川氏對陣。所以,你不妨用我的另一種戰法,叫做‘敵進我進’,敵人進攻,我亦進攻,或許還能於必敗之境地求得一線勝機!”

    “敵進我進?”織田信長沉吟了起來。

    過了許久之後,他的眼睛驟然一亮,衝著竹之內波太郎彎腰施了一禮,說道:“我明白了,多謝指點!”

    竹之內波太郎滿意地點點頭,繼續說道:“還有,梅雨季節來臨之時,有一些老朋友會最早到來。將毫無敵意的人視為敵人,是一件十分遺憾的事情。這就需要上總介大人提前做一些準備。”

    織田信長心裏明白,竹之內波太郎所謂的“沒有敵意的敵人”指的正是岡崎城鬆平黨,便點頭說道:“我會提前做準備的。”

    “那我們今天的會麵就到此為止。梅雨季節馬上就要到來,我也該回去把戰袍曬一曬了。”

    說完之後,竹之內波太郎也彎腰彎腰施了一禮,轉身悠然而去。

    前田利家不明就裏,問道:“主公,他那謎一樣的話到底說的是什麽意思?”

    織田信長淡淡地說:“沒什麽意思,隻是安慰即將敗亡的我而已。”

    接著,他轉頭對著那位身穿毛皮戰服,一直站在一旁靜聽他和竹之內波太郎說話的人說道:“你就是蜂須賀彥右衛門正勝?”

    那人點頭應道:“是。”

    原來,那人正是豐臣秀吉幼年時的玩伴、尾張海部郡蜂須賀村的豪族蜂須賀正勝,其實和竹之內波太郎一樣,他的真實身份也是野武士的首領,尾張國全境乃至美濃國東部(全文字小說閱讀,盡在ap.文.學網)

    的野武士都聽命於他。此前,蜂須賀正勝已經被豐臣秀吉說服,答應追隨織田信長,但是,他卻提出了一個條件,要先見一見織田信長。織田信長便安排他在這裏來和自己會麵。

    織田信長點點頭:“那就沒有錯了!”

    說罷,他一屁股坐在了樹幹被砍伐後留下的老樹根上,指著對麵的另一個老樹根,說道:“坐吧!”

    蜂須賀正勝雖說是個野武士,還是一副山賊打扮,卻不象織田信長那樣隨便,先整了整身上的毛皮戰服,然後才坐了下來。毫不誇張地說,比起大大咧咧的織田信長,他倒更給人一種莊重守禮的感覺。

    “聽說猴子要你在尾張織田氏家中奉公,你表示一定要先見一見我。”織田信長冷哼一聲:“見我!你到底要看我什麽?”

    蜂須賀正勝似乎沒有聽出織田信長話語之中的惱怒和不屑,立即回答道:“當然是看你的器宇,值不值得我追隨。”

    “當年我就見過你,也曾經質問過你,既然生是尾張人,為何不願在尾張奉公。如今你既然答應為尾張效力,難道還要挑選主人嗎?”

    “當然!”蜂須賀正勝說道:“我們和一般的野武士不同,不會相信屈膝跪拜而食不義之祿的大名、領主,所以我們不能輕易就答應追隨某一個人,否則就無顏麵對祖宗!”

    織田信長又是一聲冷哼:“這麽說,你比我這個大名都威風?”

    “那是當然!”

    “好!”織田信長聲音突然提高了:“那你告訴我,你憑什麽威風?”

    “我們這些野武士,是南北朝時期為義殉節的官家子孫。現今的許多大名、領主毫無氣節,輕易向強權威勢屈服;而我們卻沒有屈服於足利將軍的武力之下;也沒有因為時勢不利而自甘墮落,成為低頭向人乞食的武士!”

    “原來如此……”織田信長說道:“這麽說,你們要看對方的器宇,如果不足以讓你們信服,就不願意追隨他。甚至,哪怕終生不做官,也要在田野之中恪守你們的道義?”

    “正是如此。這《》ap.16整理

    就是我們野武士的道義!對於我們而言,我們的主君隻有朝廷,我們也隻忠於朝廷!”

    “這就是我所追求的!”織田信長目光炯炯地盯著蜂須賀正勝,大聲說道:“如今足利氏的同族——今川義元為了奪取天下而再度率軍上洛,隻不過是想利用當今這種混亂的局勢,趁機達到他架空朝廷、取代將軍來掌控天下的野心!我織田上總介信長願意把傾盡我全部的力量,組織這個野心家和他所率領的狂兵上洛!不但如此,我日後還要起兵勤王,平定亂世,把天下歸還天皇陛下!所以你必須追隨我,不,協助我實現這個理想!”

    盡管蜂須賀正勝早就已經知道,織田信長從竹之內波太郎那裏接受了勤王的主張,方才竹之內波太郎幫助織田信長的情景也讓他相信織田信長的確得到了竹之內波太郎的信任。但是,他還是沒有想到,織田信長竟然這麽坦率,這麽直截了當地說出了自己的誌向!而且,以尾張一個國家對抗領有駿河、遠江、三河三國的今川義元;可用兵力隻有敵人的十分之一,織田信長卻並沒有低三下四地懇求野武士幫忙,而是用命令的口吻,更讓蜂須賀正勝感到了他的非同尋常,不由得陷入了思考之中。

    這個時候,一直沒有說話的豐臣秀吉開口了:“哈哈,小六,我沒有騙你吧!主公的確是這樣想的!既然大家誌向一致,就應該聯合起來。我們的主公是大名出身,你小六是野武士,我秀吉是平民。大名、野武士、平民三者聯合,這是這個日出之國從未有過的強大力量。不要說是今川義元的三萬上洛大軍,就算是全天下所有戰國大名的全部兵力一起出陣,也不是我們的對手!來吧,讓我們為勝利幹一杯!”

    豐臣秀吉不知何時從腰間取下一個小葫蘆,還拿出了一隻貝殼製成的酒杯,,滿斟了一杯酒遞給了織田信長:“主公,就從你先開始吧!”

    織田信長端著酒杯,眼睛卻仍緊盯著蜂須賀正勝,說道:“彥右衛門,你明白了我的誌向了嗎?”

    蜂須賀正勝愣了一愣,突然起身,匍匐在地上,說道:“我已經明白了主公的誌向,請原諒我剛才的無禮。蜂須賀彥右衛門正勝願誓死追隨織田上總介信長公!”

    “好,有了你這句話,我就可以確信尾張的後方無憂,也就可以放手和今川義元一搏了!”織田信長把手中的酒杯遞給了蜂須賀正勝:“你方才說你的主君隻能是朝廷,你也隻忠於朝廷,那麽,我不拿你當普通的家臣看。喝了這杯酒,你就是我織田上總介信長的部下了,仍歸這隻討厭的猴子指揮。你們是幼年的玩伴,就在一起並肩作戰、大顯身手吧!”

    蜂須賀正勝知道,那些出身顯赫的家臣、武士,都看不起他們這些野武士,未必會重用他,隻有象豐臣秀吉這樣出身平民的人,才會平等地對待他;而且自己曾經答應做豐臣秀吉的部下,也就爽快地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