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驚悉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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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布了幾道簡單的命令,布下了封鎖前後通道、全殲今川義元本隊的關門打狗之陣之後,織田信長飛身上馬,正要催馬前行,卻又拉住韁繩,叫道:“信盛!”

    和柴田勝家一起趕到熱田的佐久間右衛門信盛趕緊站了出來,應道:“在!”

    “你和林佐渡一道返回清州城,在他率軍出城之後,由你**城代之職,率領剩餘兵士固守清州城!”

    “這……”

    佐久間右衛門信盛心裏十分沮喪:家中其他人都有份追隨主公出陣,殺敵立功;唯獨把自己留下守城。若是往常情況下,主公出陣之後,將守城重任交給自己倒也不是一件壞事,甚至體現了主公對自己的信任。可是,今川軍眼下就在前麵不遠處,主公已經率軍迎擊,敵人大概不會突然殺到清州城下。那麽,唯一需要提防的就是美濃國會不會趁機攻打清州城。如今美濃方麵和尾張已經締結了盟約,而且,今川義元兵鋒所指不隻是尾張一國,下一步一定會討伐美濃。兩家可謂同病相憐,需要攜起手來,才能共同對抗今川氏三萬上洛大軍。以美濃國主“蝮之道三”的精明,應該不會不明白“唇亡齒寒”的道理,更不會在這個時候火中取栗,讓今川義元漁翁得利。也就是說,在這場即將開始的決定尾張織田氏生死存亡的大戰之中,他將無所作為,不但會成為眾人的笑柄,更使子孫後代都要為此蒙羞,這是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接受的……

    猶豫了一下之後,佐久間右衛門信盛高聲說道:“懇請主公允許信盛跟隨主公一起突襲田樂狹間,信盛誓為主公取下逆賊今川義元的首級!”

    “混蛋!”織田信長怒道:“家中重臣都跟著我一起出陣,難道清州城就不留人防守嗎?被人趁亂奪取了清州城,我們就算是取下今川義元的首級,又該往哪裏懸掛?”

    說完之後,不等佐久間右衛門信盛再說什麽,他兩腿一夾馬腹,就衝了出去,豐臣秀吉抱著他的馬印,緊緊跟在後麵,其他的人也都飛奔而去。

    一開始,柴田勝家對織田信長的命令也有些疑惑不解——在他看來,留守清州城之人一定是主公最為信任的人,如前田利家或者丹羽長秀;而主公對屬於自己派係的佐久間三兄弟一直不冷不熱,不該把守城的重任交給信盛。不過,佐久間右衛門信盛還在沮喪之中,他卻突然明白過來:佐久間三兄弟之中,七郎左衛門和大學兩人都在苦守孤城,可以說是生死未卜甚至凶多吉少,主公留下佐久間右衛門信盛守城,不但是對佐久間右衛門信盛的信任,更是不想讓他出什麽意外,致使尾張名門望族佐久間家斷絕香火。更進一步說,主公從來都沒有懷疑過佐久間三兄弟以及他柴田勝家的忠誠……

    想到這裏,柴田勝家感激地看了織田信長漸漸遠去的背影一眼,對佐久間右衛門信盛說道:“主公說的不錯。清州城乃是主公的居城,亦是我們尾張織田氏的根基所在,萬萬不能有半點閃失。主公把守城的重任交付給你,你一定要打起精神,小心戒備!”

    “可是……”

    “可是什麽?”柴田勝家苦於無法向佐久間右衛門信盛點破主公的擔憂,不得不板起麵孔,厲聲說道:“主公剛才分派任務,你都聽見了。就連林佐渡大人和我勝家,也隻能承擔輔助任務,我們可有什麽怨言?這是一場關係到尾張織田氏生死存亡的決戰,每個人都要聽從主公的調遣。今川軍兵力遠勝過我們,隻有家中所有人萬眾一心、步調一致,方能贏得勝利!這個道理,難道你還不明白嗎?”

    雖然柴田勝家的年紀並不比佐久間三兄弟大多少,但是,佐久間三兄弟一向唯柴田勝家馬首是瞻。此刻他板起麵孔嚴厲嗬斥,佐久間右衛門信盛也不好再多說什麽,隻得悻悻而去。

    佐久間右衛門信盛走後,柴田勝家對站在神社門口,目送織田氏兵馬出征的加藤圖書助說道:“加藤先生,拜托你馬上召集這附近的領民,無論是農夫、漁民,還是船家,都召集起來,人數越多越好,讓他們拿出家中所有的布做成旗幟,朝著桶狹間進發。”

    加藤圖書助不由得一怔:即便要臨時召集領民出陣,勝家大人卻沒有說從哪裏給他們分發弓箭、竹*,隻是說讓他們做些旗幟。難道揮舞旗幟就可以打敗強大而又凶殘的今川軍嗎?

    見加藤圖書助一臉茫然地看著自己,柴田勝家解釋說道:“主公隻有不足一千人,今川義元本陣卻有三千人馬,兵力實在不足。必須召集些人來壯大聲勢,否則的話,不但無法取下今川義元的首級,甚至根本無法接近敵人。”

    加藤圖書助這才恍然大悟,說道:“明白了,我這就去召集百姓。”

    織田信長率領著八百名家臣和武士打馬飛奔,朝著桶狹間進發。這個時候,遠處的天際騰起一團紅光,將越來越陰暗的天空也照亮了,看那紅光騰起的方向,正是鷲津城。不用說,一定是鷲津城已經陷落,被今川軍放火焚燒了。

    果然,剛過了山崎,就遇到了三三兩兩的傷兵,織田信長勒住韁繩,問道:“你們是哪裏的兵士?”

    被兩個傷兵攙扶著的一名武將激動地叫道:“啊……是主公!”

    那名武將想要掙脫旁人的攙扶,給織田信長行禮。可是,他已經無法站直身子,不得不勉力用武刀支撐著身子;同時,另一隻手還一直捂著自己的腰部,大概是那裏受了極其嚴重的傷,也就無法向織田信長行禮。而且,他的頭發蓬亂,臉上脖子上不但沾滿了血汙,還被硝煙熏得黝黑,織田信長一時認不出他究竟是誰,便喝問道:“你是何人?”

    那名武將咬緊牙關,答道:“小人是鷲津城城主織田信平。”

    盡管已經猜到了結局,織田信長還是習慣性地問道:“戰況如何?”

    織田信平痛苦地說道:“敵人兵力遠勝過我軍,小人拚死防守,還是……”

    說到這裏,他再也無力支撐起身子,踉蹌了一下,仆倒在地上。

    盡管織田信平身為城守,丟了城池,應該受到極其嚴厲的懲罰,甚至可能會被責令切腹謝罪。可是,看到他傷的那麽重,織田信長不忍責備他,便回過頭去,卻看到同行的人都是一臉驚詫甚至恐懼的表情——按照織田信長的預定計劃,各處城池一定要盡可能地堅守,這樣才能拖住今川軍各隊人馬,為突襲今川義元本隊贏得時間。可是,鷲津城這麽快就丟了,攻打鷲津城的今川軍第二隊朝比奈備中守泰能所部兩千五百人可能會很快前來跟本隊會合,甚至可能追擊從城中逃出的織田信平等人,馬上殺到這裏。以他們八百多人的兵力,不但無法完成突襲今川義元本隊的任務,或許連剛剛奪取了鷲津城、士氣正旺的朝比奈備中守泰能所部都無法戰勝……

    “好!”

    織田信長大吼一聲,突然從馬上站了起來,從腰袋中取出一樣東西,掛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啊!”

    眾人驚叫起來:“是念珠!”

    “好大的念珠啊!”

    “還是銀製的大念珠!”

    不錯,織田信長掛在脖子上的,正是一串銀製的念珠,每一顆都有核桃那麽大,在昏暗的月光下,依然能夠發出光亮。

    織田信長一直站在馬背上,等到所有人都把視線聚集到自己的身上,這才說道:“大家都聽好了。這一戰,我是懷著必死之心出陣的!不能取下今川義元的首級,我絕不會苟活世間!這是我織田上總介信長的決心!馬背上的這個信長已經死了!你們明白了嗎?”

    所謂“懷著必死之心出陣”,這是所有大名、武士出陣前的慣常說法。但是,從來沒有人象織田信長這樣,還未開戰,就先說自己已經死了,眾人都深感驚詫,也隱約感到了織田信長“不成功則成仁”的堅信信念。

    “織田氏的武士們,我織田上總介信長不願用武士的忠義來命令你們,要你們把性命交托到我的手中。我隻想說,願意把性命交給我,就跟上我,我會帶著你們擊敗今川軍,取下今川義元的首級!”

    或許是因為站在了高高的馬背上的緣故,這時的織田信長看著比平時高大了很多,宛如一個巨人一般;而且,他的身上似乎散發出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令所有的人全都不由自主地為之折服,大聲喊道:“願意!我們願意!”

    織田信長坐回到馬背上,朝前一揮手:“走!”

    眾人不約而同地拔出武刀,激動地揮舞著,緊緊地跟在織田信長的身後。陷入昏迷之中的織田信平也被剛才那陣巨大的喊聲驚醒過來,對守候在自己身旁的傷兵說道:“能走得動的,就跟著主公去殺敵!”

    敗退下來的傷兵也被織田信長剛才的話語所激勵,精神為之一振,跑步跟在了大隊人馬的後麵。

    一直緊緊跟隨在織田信長身後的前田利家悄悄策馬緊走幾步,來到了織田信長的身旁,低聲說道:“殿下,小人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