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熱田點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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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織田信長一行人風馳電掣般地奔出了清州城,直奔熱田神宮而去。路上,前田利家、丹羽長秀他們時不時地回頭去看,想知道有沒有人得到主公出陣的消息而跟過來。可是,再怎麽看,也隻有先前一起出來的他們,總計不到十人。以這樣的兵力去突襲今川義元三千人的本隊,無疑是一個笑話。因此,越是臨近織田信長宣布的目的地熱田神宮,他們的心中越是擔憂,甚至,產生了一種武士所不該有的懼怕。

    織田信長卻似乎根本沒有想到這些,一邊策馬奔馳,一邊回過頭來,向扛著自己的馬印、緊隨身後的豐臣秀吉大聲問道:“熱田神宮那邊都準備好了嗎?”

    豐臣秀吉同樣大聲回答道:“回清州城之前,小人專程去了熱田神宮,拜見了社家加藤圖書助先生,把大人的命令轉告了他。”

    “好!”織田信長大聲喊道:“不要再往後看了,我們直接去神社!”

    前田利家和丹羽長秀等人不由得臉龐微微有些發燙;同時,心裏竟不知不覺地輕鬆了下來——盡管他們並不知道主公讓猴子給加藤圖書助先生傳達的是什麽命令,但可以想到,這一切都在主公的計劃之中。既然如此,他們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一行人直接來到了神社前,織田信長飛身下馬,一邊朝裏麵走,一邊大聲喊道:“赤飯!赤飯!”

    前田利家和丹羽長秀等人還在詫異之中,就看到神社社家加藤圖書助從裏麵跑了出來,手裏捧著一隻碩大的木盤,裏麵盛著的,正是攙了赤豆的米飯。

    織田信長說道:“我已經吃過了,送給他們。禱文呢?”

    加藤圖書助放下木盤,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紙雙手遞給織田信長:“禱文已經擬好,請上總介信長公審閱。”

    原來,織田信長早就吩咐豐臣秀吉,一旦得到今川軍分兵的消息,就馬上回清州城稟報。但是,在回城途中,要先到熱田神宮拜見社家加藤圖書助先生,一是讓他準備赤飯;二是讓他準備禱文,準備把禱文和鏑矢一起供奉在神社的神龕前。

    織田信長不接過禱文,而是對加藤圖書助說道:“念!”

    加藤圖書助正是織田信長的父親、尾張織田氏前代家主織田信秀愛妾岩室夫人的叔父,當織田信長還叫做“吉法師”的時候,就時常在這裏玩耍,後來織田信長還委托他代為照顧被劫持到尾張扣為人質的三河岡崎城鬆平氏少主鬆平竹千代。有這樣的溯源,加藤圖書助自然知道他自幼好動不好靜,沒有認真讀書,不大能讀得懂自己精心撰寫的這篇禱文,便遵從織田信長的命令,捧起了禱文,念道:“今川義元素來暴虐,心懷不軌,惡名遠揚駿河、遠江、三河,終致犯上作亂,今率三萬大軍謀犯京城。為匡扶朝廷,破賊人陰謀,信長起而伐之,雖兵力不過三千,比之賊眾,如螻蟻撼樹,然襟懷坦蕩,實憂心王道衰微,願救萬民於水火。望上神能體諒此義舉,護佑信長擊敗逆賊……”

    就在加藤圖書助宣讀禱文的時候,就聽到遠處傳來一陣激烈的馬蹄聲。眾人回頭看去,隻見幾十騎快馬正朝著神社這邊狂奔過來。盡管大家相信今川軍不會有如此的神機妙算,會猜到織田信長隻帶著不到十人的侍衛來到熱田神宮而派人前來偷襲;但是,領地裏的山賊、惡黨,還有家中那些心懷不軌的家臣會不會趁機謀反,可就難說了。因此,大家頓時緊張了起來,握緊了刀柄準備迎戰。

    快馬飛速接近了神社,眾人看清楚了,領頭的那人是首席家老林通勝,這才鬆了口氣。

    原來,身為首席家老的林通勝負責清州城的防務,織田信長出城之後,守城的武士趕緊稟報了林通勝。盡管林通勝對於織田信長莫名其妙地隻帶著幾名侍衛就出城感到大惑不解,但是,他知道,織田信長既然已經披甲頂盔,那麽一定是要出陣,趕緊帶著自己家中的武士趕了上來。

    到了熱田神宮,林通勝見到傲然屹立的織田信長,立刻滾鞍下馬,躬身說道:“我得到消息,聽說主公決心出城迎戰,特地率家中武士前來領命!同時,我已命家人通知其他人,前來熱田與主公會合。”

    織田信長沒有解釋自己為何不召集家臣、武士就獨自出城,隻簡單地說了一個字:“好!”

    分別站在他左右的前田利家和豐臣秀吉兩人卻看得真切,聽到林通勝的報告,主公兩道濃眉不經意地一揚,顯然心中對林通勝的安排十分滿意。

    其實,織田信長不召集家臣就獨自出城,既是要藉此試探家臣對自己的忠心,也算準了他們一定會趕到熱田和自己會合。否則的話,他就不會選擇在最接近敵人陣營的熱田神社停留並祈禱,也不會提前讓豐臣秀吉向加藤圖書助傳達自己命令,命令加藤圖書助準備足夠兩百人吃的赤飯。

    這個時候,加藤圖書助已經讀完了禱文。盡管根本就沒有注意聽他後麵都說了些什麽,織田信長還是若無其事地說了一聲:“好!”伸手從加藤圖書助手裏接過了禱文,又從箭壺裏抽出一根鏑矢,卷在禱文中間,雙手捧著向神社走去。眾人趕緊跟在他的身後,走進了神社。

    織田信長將禱文和鏑矢供奉在神龕前,拿起了放在一旁的杯子。神女(注:神女是從小供奉神靈的女子,終生不得和男人有肌膚之親。小心翼翼地斟滿了酒,織田信長仰頭喝下,又用手指蘸著杯中剩下的幾滴酒,彈在身後的前田利家、丹羽長秀、豐臣秀吉和林通勝等人的身上。一向桀驁不馴、率性而為的織田信長能如此一絲不苟地完成這樣的儀式,足見心中對於即將開始的這場大戰是何等的重視!所有的人也都不禁嚴肅了起來。

    祈禱的時候,神社中又多了許多人,正是得到了林通勝通知的其他家臣,如柴田勝家、吉田內記、平手凡秀、佐佐正次等人。他們也帶著家中的武士,將偌大的神社大殿擠得滿滿登登的,不少人還隻能站在外麵。祈禱儀式結束的時候,兵力已經增加到五百多人。

    出了神社大殿,織田信長看來,由於出來的過於倉促,有人沒有顧得上戴頭盔;還有人甚至連甲胄都沒有穿。不過,讓織田信長感到欣慰的是,家中重臣們幾乎全都來了。

    林通勝說道:“主公,重臣們都來了,請你下命令吧!”

    織田信長環視一圈,響亮地說道:“我!織田上總介信長,已經向神明告示我即將討伐不義之人今川義元的心意!”

    眼前的家臣、武士和兵丁人數越聚越多,已經超過了八百人,這已經大大超過了清州城中馬匹的總數。看來,落到後麵才到熱田的家臣、武士,並不是因為膽怯和猶豫,而是不得不徒步而行。熱田距離清州城大概二十多裏,那些家臣、武士們定是一口氣狂奔而來,並沒有比騎馬落後多少。

    織田信長心中感到一陣暖流湧動,略微停頓了一下,平抑了內心的激動,繼續說道:“或許你們一直在懷疑我先前為何無所作為。我現在終於可以告訴你們了,因為我一直在等待,等待最有利的時機!”

    織田信長大聲說道:“駿府之龍已經抵達尾張,利爪伸向了我們的城池。清州之虎卻一直壓抑著內心深處昂揚的鬥誌,等待著時機成熟的那一刻。因為猛虎居於平原,無法挑戰藏於雲間的飛龍。隻有等到飛龍按耐不住貪婪之心,降落到地上奪取我們的城池和領地的時候,猛虎才能騰躍而起,咬斷它的喉嚨!這一刻,已經來臨了!今晚,不義之人今川義元就宿在田樂狹間,我們將要突襲那裏!現在,我分派任務。”

    織田信長點名叫道:“佐渡守!”

    林通勝應道:“在!”

    “你馬上返回清州城,召集火槍隊從大高城那邊繞過桶狹間,埋伏在遝掛城一帶,防止今川軍其他各隊增援今川義元的本隊,不許今川軍一兵一卒越過遝掛城!”

    “是!”

    “權六!”

    柴田勝家應道:“在!”

    “以後還會陸續有人過來,或許還會有不少野武士主動前來投軍,要為尾張效力。你就留在熱田,等著他們到來,然後率領他們守住桶狹間,不讓今川義元本隊一兵一卒逃脫!”

    “是!”

    “其他的人都跟著我一起突襲田樂狹間,取下今川義元的首級,祭奠在兩次抵抗今川軍上洛之戰中戰死沙場的勇士!”

    盡管目前隻有八百多人,敵方今川義元的本隊卻有三千人,兵力仍處於劣勢,即便是發起突襲,打今川軍一個措手不及,勝負依然難以預料。但是,所有的人都被織田信長的氣勢所震懾,高舉著手中的大刀、長槍,仰頭向天大聲吼道:“突襲田樂狹間!取下今川義元的首級!突襲田樂狹間!取下今川義元的首級!”

    織田氏的家臣、武士們的怒吼聲震九天,剛剛升起在半空的月亮仿佛也受到了驚嚇一般,悄悄地躲在了一片雲彩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