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七章 欲加之罪
字數:4508 加入書籤
第九十七章欲加之罪
(你的輕輕一點,點亮我碼字的人生,支持數字,,跪求訂閱。)
日本天文二十一年——亦即明嘉靖三十二年——五月上旬,關東管領、越後守護上杉謙信宣布接受新任幕府將軍足利義昭的命令,從春日山城起兵,率領一萬八千越軍,經由越中、飛彈、越前等國,開赴近畿,迎戰應前任幕府將軍足利義輝的請求,即將從九州沿海路北上,幫助足利義輝討伐逆賊三好長慶的明國大軍。
上杉謙信之所以要選擇這條行軍路線,是為了說服當初支持足利義輝的越前朝倉氏和近江淺井氏與三好長慶停戰,共同對抗明國大軍。盡管有消息說,越前朝倉氏和近江淺井氏已經接受了遠在九州的足利義輝的命令,依然要維護幕府正統、討伐三好長慶,但上杉謙信卻自信自己能夠說服他們。
兩日之後,甲斐守護武田信玄也從甲府起兵,率領兩萬五千名甲軍,經由信濃、三河、尾張、伊勢等國,去往京都。與上杉謙信一樣,武田信玄選擇這條行軍路線也自有深意——一來這是甲府至京都最近的路線,能趕在明國大軍在伊勢灣登陸之前趕到近畿布防;二來途中要經過三河岡崎鬆平氏和尾張織田氏的領地,這兩家的領地都在近畿的側後方,現任家主鬆平家康和織田信長又都與明國頗有淵源,盡管兩家目前還沒有表明立場,卻不能對他們掉以輕心,否則當各戰國聯軍與明國大軍在近畿鏖戰之時,他們突然從側後出擊,後果就不堪設想。因此,當武田信玄率軍經過他們的領地之時,他們的抉擇就表明了他們的立場——如果起兵阻擊,那就表明他們已經決意勾結明國;如果退避三舍、讓開通道,至少說明他們有意保持中立……
是戰,還是讓道,是武田信玄檢驗岡崎鬆平氏和尾張織田氏立場的一塊試金石;也把同樣的難題擺在了岡崎鬆平氏年輕的家主鬆平家康和諸位家臣的麵前——如果為了捍衛自己的領地和武士尊嚴而奮起迎戰,一來岡崎鬆平氏的實力與甲斐武田氏相差太大,一定難逃失敗的悲慘結局;二來這樣做就等於是把自己綁定在了與其說是足利義輝不如說是明國的戰車之上,一旦明國失敗,岡崎鬆平氏就會成為諸國大名的眾矢之的,依然難逃失敗的悲慘結局。如果讓道,武田信玄倒是有可能揮軍而過,不會攻打岡崎城;但是,那就表明岡崎鬆平氏懾服於武田氏的兵威,剛剛擺脫駿河今川氏的統治、贏得獨立的鬆平氏又將成為甲斐武田氏的附庸。甚至,由於甲斐武田氏與駿河今川氏世代聯姻,又曾締結盟約,武田信玄很有可能在進軍的途中,借口岡崎鬆平氏背叛了駿河今川氏而突然揮師攻打岡崎城,上演一出“假道伐虢”,岡崎鬆平氏依然難以逃脫亡國滅種的悲慘結局——這種可能性不但存在,而且很大,因為甲府的武田信玄從來都不是一個善男信女,慣常利用別國大名、領主之間的矛盾,找到出兵奪取他人領地的借口。比如說,他借口信濃葛尾郡的豪族村上義清吞並小縣郡海野氏的領地,出兵信濃,討伐村上義清,將村上義清滅亡、奪取了葛尾郡不說,還將北信濃的諸家豪族的領地一並納入自己囊中,這才激起了關東管領、越後守護上杉謙信的義憤,兩度與他在北信濃激戰……
兩難境地使得久曆世事、飽經滄桑的鬆平黨諸人都無法輕鬆地做出抉擇,更不用說隻有十六歲的家主鬆平家康。一連幾天,他心亂如麻,茶飯不思,夜不成寐。可是,即便如此,他還得要每日堅持早起,練習劍術。
鬆平家康的劍術老師是鬆平黨專門請來的劍術名家奧山傳心——在鬆平黨看來,主公曾在明國南京國子監受教多年,漢學造詣已經十分高深;兵法軍略有昔日“天下人”今川義元的軍師雪齋禪師做師傅,日後一定是一位精通韜略的赫赫大將。唯一所欠缺的,就是主公的武技——鬆平家康隻是幼年被劫持到尾張做人質之時,跟著織田信長學過一些皮毛,後來就一直沒有受到係統的教育和訓練,為此,他們不惜重金禮聘來名師,嚴格地訓練鬆平家康。
鬆平黨人之中,並非沒有武藝出眾之人,可是,礙於主臣身份,大概沒有人能象奧山傳心這樣嚴詞厲色,嗬斥鬆平家康道:“混蛋!你出劍一點力量都沒有,如何才能擊敗敵人?再用點勁兒!”
昨晚整夜輾轉反側,一直沒有睡著,早上起來之後又要先在靶場練習射箭兩百支,然後揮刀五百下,接下來才是跟著奧山傳心練習劍術,鬆平家康已經累得滿頭大汗,可他還是大喊一聲:“是!”用盡全身力氣揮舞木劍,向奧山傳心砍去。
這段時間的刻苦練習已經收到了一些成效,奧山傳心踉踉蹌蹌,好不容易才擋住了斜刺過來的木劍,卻又厲聲嗬斥道:“究竟要我說多少遍你才能明白?這樣不行!”
鬆平家康氣喘籲籲地說道:“為什麽不行?是你說我的力量不足,我才拚命刺過來的!”
“正因如此,我才說你不行!”奧山傳心說道:“我說你不夠勁兒,是為了激怒你,你果然上當了!我問你,你是小卒還是大將?”
“我是大將。”
奧山傳心冷笑道:“既然是大將,那麽你的劍法應該是大將之劍。若敵人稍一激你,你便惱羞成怒猛衝猛打,這是小卒之舉、匹夫之勇!大將絕不會為別人的挑釁所動。”
“可是——”
鬆平家康正要出言分辯,卻被奧山傳心打斷,繼續說道:“不可因對方的挑釁而輕舉妄動,否則就不能冷靜地指揮軍隊。所以——”
鬆平家康正在凝神聽著奧山傳心傳授劍道,突然,奧山傳心猛地揮動木劍,向他看來,猝不及防之下,肩膀被狠狠地擊中了。
“啊——”鬆平家康大叫一聲。奧山傳心的力量很大,授業之時也毫不手軟,鬆平家康手中的木劍被擊飛了出去,人也倒退著坐到在地上。
他捂著了自己的胳膊,憤怒地說道:“你怎麽突然偷襲!”
奧山傳心得意地笑道:“掉以輕心了吧?”
不等鬆平家康再度表示自己的憤怒,他又正色說道:“絕不可輕言主動進攻。但對方發起攻擊,就必須漂亮地予以反擊。不過,在擊退敵人的同時,一定要保證自己的安全。”
鬆平家康坐在地上,皺著眉頭,似乎若有所思的樣子。
奧山傳心收起了木劍,說道:“剛出了一身透汗,不許坐在地上。跟我去佛堂打坐!”
這也是每日的功課之一,既是為了舒緩疲勞,更是為了使心境平和。鬆平家康站了起來,向奧山傳心行了一禮,然後跟著他走進了佛堂。
打坐完畢,這才到了用早餐的時間。鬆平家康的早餐照例隻有分量極少的兩菜一湯,飯是粗硬的糙米,還摻了一半的大麥,也隻有極少的兩小碗——節儉是岡崎鬆平氏的家規,鬆平家康繼任家督之後,更把這一條家規加以強化,每餐隻吃麥飯,不是接待來賓或逢年過節與家臣聚會,絕不飲酒。隻此一事,比起當年因妻離子散而終日借酒澆愁的父親鬆平廣忠就強了許多,他也因此贏得了鬆平黨人的衷心擁戴。
相反的是,與他一起吃飯的奧山傳心麵前的飯菜異常豐盛,還有一條醃魚。奧山傳心故意咂著嘴,大嚼著醃魚,說道:“身為大將的你,當然不能和家臣吃一樣的飯菜。因為做家臣的生計乃至生命都已經托付給主君,沒有必要為這些事情煩惱。而做大將的就完全不同了,要想得到家臣的忠誠擁戴,必須將自己的美食讓給家臣,讓他們感到溫暖和放心。”
這也是教育的一部分,鬆平家康默默地咀嚼著自己的麥飯,品味著奧山傳心的話。
這個時候,鬆平家康的侍從酒井忠尚的身影出現在門外,見到主公正在用餐,似乎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大著膽子走了進來,行禮說道:“有件事情一定要讓主公知道:據我們派到駿府去的人密報,武田信玄派家老秋山信友去往駿府,拜會駿河今川氏家主今川氏真,宣稱要討伐我們鬆平氏和尾張織田氏,要求今川氏真出兵遠江予以協助。”
鬆平家康端著飯碗,不動聲色地問道:“他討伐我們的理由是什麽?”
酒井忠尚說道:“說我們勾結明國。”
鬆平家康沉默了一會兒,突然放下了飯碗,對一旁服侍自己用飯的仆役說道:“給我一杯酒。”
這是從未有過之事,仆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鬆平家康寬厚地一笑,說道:“我今日想飲酒,請給我一杯酒。”
倒是酒井忠尚先反應了過來,說道:“主公已經決定要應戰了嗎?”
鬆平家康點點頭,說道:“我們都曾聽說過明國有句古話,叫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既然武田信玄這麽認為,一定會趁機奪取我們岡崎城。我們是百口莫辯,更是在劫難逃。既然是這樣,與其坐以待斃,不如起而伐之!”
奧山傳心突然插話進來,問道:“你有自信能擊敗武田信玄的甲斐鐵騎嗎?”
鬆平家康平靜地答道:“沒有。但是,三河人被逼到了懸崖邊上,已經沒有了退路,也隻有拚死一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