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同仇敵愾

字數:4054   加入書籤

A+A-


    由於是被三好長慶威逼交出了本城,搬到了二道城臨時居住,遊佐貞昌的寓所遠沒有本城的府邸那樣寬敞宏大,不一刻,遊佐貞能就“請”出了他的母親,亦即遊佐貞昌的正室夫人德姬。

    令眾人萬分驚詫的是,身為兒子的少主貞能,竟然是把母親抱出來的!再定睛看去,大家都被駭住了——隻見夫人的胸膛上赫然插著一柄短劍,身上的和服已經被鮮血浸透……

    眾人一片驚呼聲中,首席家老龜田治貞黯然低歎了一口氣——此刻的他,終於明白不久之前,自己勸諫主公不要舍棄家中女眷之時,主公為何會說出“我會給全家武士一個交代的”這樣的話;在說這句話之時,主公又為何會那樣的痛苦。隻是,他不知道,德姬夫人的死,是完全出於自願,還是被主公所迫……

    德姬雖然是遊佐氏家主遊佐貞昌的正室夫人,但是,遊佐氏不過是個領有兩萬石領地的小藩領主,她自然不能象那些強藩大名的夫人一樣深居內庭,不見外人;相反,她還要親自操持家務,甚至要帶著遊佐氏家中的其他女人紡線織布,為丈夫和父兄縫製戰服。她生性敦厚,樂善好施,時常接濟家中生計困頓的家臣;對於被送到府上來做少主貞能侍童的武士之家的子弟,她也視若己出,關懷備至。因此,她在遊佐氏家中享有崇高的威望。見到她的遺體,眾人不禁萬分悲慟,一直強忍著的淚水都流了出來,不少年紀尚幼的孩童甚至哭泣起來。

    一片唏噓、哭泣聲中,遊佐貞昌指著夫人的遺體,大聲說道:“大家都看到了吧?夫人和家中其他女人一樣,都要被留在城中。但她身為遊佐氏主母,不願受到逆賊三好長慶手下卑賤兵士的**,已經自盡了。還有龜田家的阿蘭,她雖然是被大家推選出來,作為貞能的夫人送到逆賊三好長慶那裏做人質的,但我已經決定,讓她正式嫁給貞能,成為遊佐氏少主的正室夫人。她也和家中其他女人一樣,同樣被留在了城中……”

    兩代主母已經或將要為遊佐氏獻身,難道其他人還能再為自己的家眷被留在城中,可能會遭到逆賊三好長慶手下兵士的侮辱、殺戮而對主公不滿嗎?唯一讓大家感到遺憾的是,前來赴宴之時,自己並不知道主公已經決心討伐逆賊三好長慶,因而也就沒有與家人訣別,叮囑自己的妻女要勇敢地為家族獻身。不過,自從三好氏的兵馬進駐了久間城,許多女人都悄悄準備了懷劍和短刃,想必她們在遭到那些卑賤的足輕、農夫們侮辱之時,都會憤然以死抗爭,保全自己的貞潔和家族的名聲吧……

    大家都不再呱噪,顯然已經接受了自己將女眷留在城中的決定,遊佐貞昌便趁熱打鐵,繼續說道:“大家都不要悲傷,我們不會讓遊佐氏的女人白白去死。相信要不過多久,我們不但能夠奪回本應屬於我們的城池和領地,還會殺入逆賊三好長慶的城池和領地,殺光他們的人,搶光他們的東西,燒光他們的房子,讓他們的女人做我們遊佐氏的奴隸!”

    聽到主公如此強硬的誓言,所有人的眼中再度燃起了憤怒的火焰,一起吼道:“殺光他們的人,搶光他們的東西,燒光他們的房子,讓他們的女人做我們遊佐氏的奴隸!”

    或許是響聲太大了,龜田治貞擔心驚動了居住在相距不遠之處的本城之中的三好長慶,或者是駐守在二道城城門之處的三好氏兵馬,便低聲對遊佐貞昌說道:“主公,這個時候,左衛門(小池五郎左衛門)或許已經帶人進入了本城,事不宜遲,我們還是快些讓大家做好準備吧!”

    遊佐貞昌點點頭,對眾人說道:“大家暫且把仇恨埋在心裏,趕緊整理兵器,做好出陣準備。隻要本城那邊有任何動靜,我們馬上殺出城去!”

    其實也沒有什麽好準備的——雖然大家都很窮,寧可全家吃不放油的菜,也要省下豆油來擦拭武刀;而且,身為武士,武刀更是須臾不曾離身。至於那些沒有行過“元服禮”,隻能佩戴沒有開刃的武刀的少年,也都被分發了真正的武刀或竹槍。唯一有些不便的是,大家前來赴宴,也就沒有身穿鎧甲,有幾位俸祿高、家境寬裕的家臣還穿著禮服。不過這也沒有關係:隻有兩萬石領地的遊佐氏原本就沒有能力為家中的武士配備鎧甲,許多人隻有一件單薄的皮甲甚至竹甲,根本無法抵擋鋒利的武刀、長槍或是火槍,穿與不穿也沒有什麽太大的區別……

    更讓大家感到高興的是,主公竟然拿出了二十支火槍,這可是洗刷昔日曾經受到的**、發泄心中憤懣之情的利器啊!這二十支火槍被分發給家中最勇猛的武士,他們將作為先鋒,在遊佐氏守城兵士的協助下,**三好氏守城兵士,奪取城門,並掩護家中其他人出城。

    當年大明鎮撫司日本情報網設立之初,由汪直出麵向幕府獻上厚禮,說服幕府將軍足利義輝頒布了禁止生產和銷售“鐵炮”的禁令。雖然這份禁令的效力比一紙空文也強不了多少,卻給了那些“鐵炮”製造商哄抬物價的絕佳借口,哪怕是本國工匠製造的劣質火槍,每支也能賣到一兩百貫,象遊佐氏這樣隻有兩萬石領地的小藩領主根本買不起。不過,當年大明鎮撫司日本情報網為了行走近畿方便,向諸國大名、領主乃至地方豪族都贈送已經被明軍淘汰下來、隻能被回爐煉鐵的老式火槍作為敲門磚、買路錢。占據著大和國中三郡的遊佐氏也就得到了這份厚禮。這一次鎮撫司的密探之所以能夠順利進入久間城,見到遊佐氏首席家老龜田治貞,並且能夠很快拜見遊佐貞昌,說服他改弦更張、與天朝義師結盟,當年的這份厚禮就起了很大的作用。

    一切都很快地收拾停當,遊佐貞昌故作輕鬆地說道:“既然大家都準備好了,那就趕緊吃點東西,不要辜負了我為大家準備好的美酒佳肴!”

    家裏的妻女還有尚在繈褓之中的幼子馬上就要被逆賊三好氏的手下**、虐殺,大家哪裏有心思吃吃喝喝?可是,轉頭一想,如果自己不吃,豈不是便宜了逆賊手下那些畜生?於是,每個人都噙著熱淚,將酒食不停地往自己嘴裏塞,狠狠地咀嚼著,仿佛正在吃著逆賊三好長慶和他手下那些畜生的肉,喝著他們的血……

    就在遊佐氏家中的武士們帶著滿腔的恨意據案大嚼的時候,一位身穿禮服的武士帶著十來個仆役,挑著擔子來到了本城城門口。正是遊佐氏次席家老小池五郎左衛門和他手下的那些死士。他們挑的擔子上麵擺放著酒菜、粽子等物,不過,酒壇子裏裝的並不是美酒,而是引火用的油;菜肴和粽子下麵也暗藏著刀槍。他們的身後,還跟著兩位身穿和服的女子,手裏捧著寢具。不用說,正是小池五郎左衛門的兒媳阿鶴和女兒阿秀。她們兩人冒充遊佐貞昌夫人的侍女,前來本城替遊佐貞昌的夫人收拾房間,準備明日移居本城。

    自從三好長慶進駐久間城、占據了本城之後,就嚴禁遊佐氏家的人出入。因此,守衛城門的三好氏兵士見到他們來到,立即挺起長槍,喝道:“站住!什麽地幹活?”

    小池五郎左衛門邁著威嚴的步伐走上前去,喝道:“八格!我家主公貞昌公今日受到長慶公厚禮饋贈,命我們送來酒菜美食予以答謝。快快把路讓開!”

    那名兵士嫉妒地看了一眼小池五郎左衛門手下死士挑的那些擔子裏的美食,酸溜溜地說道:“你們遊佐氏也太吝嗇了吧?就這麽一點東西,還不夠我們大人們分的,我們就更沒有福分享用了……”

    小池五郎左衛門越發擺出一副威嚴的樣子,罵道:“八格!這些酒食,乃是我家主公貞昌公送給長慶公的,你們這些卑賤的家夥也配享用?!”

    原本送入本城的東西都是要進行嚴格檢查的;可是,不要說那個出聲喝問的兵士隻是一個足輕,就是帶隊守衛城門的三好氏武士,也被小池五郎左衛門的氣勢所懾,趕緊讓開了城門。

    不過,三好氏兵士們打心眼裏瞧不起實力弱小的遊佐氏,雖然讓開了城門,卻還是有人氣不過被遊佐氏的家臣占了自己的上風,便陰陽怪氣地指著阿鶴和阿秀兩人說道:“這兩個女人是怎麽回事?是不是也是你家貞昌公送給我家主公的‘謝禮’?”

    別的三好氏兵士也都跟著哄笑起來:“一定是。你難道沒有看見,她們連寢具都準備好了嗎?”

    “哈哈,兩個都還挺年輕漂亮的,主公一定會喜歡這份‘謝禮’!”

    “一次就送來了兩個,主公今天晚上要大大地辛苦了!”

    昨天剛剛被闖入家中的三好氏七八位兵士輪番侮辱,此刻又被當眾戲謔羞辱,阿鶴和阿秀兩人都忍不住暗自抽泣起來。

    小池五郎左衛門更是怒不可遏,憤然拔出了大刀,喝道:“快快向她們賠罪,否則的話,休怪我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