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功虧一簣

字數:3929   加入書籤

A+A-


    遊佐氏的武士突然翻臉,拔刀出鞘,三好氏的兵士們都嚇了一跳,趕緊抽刀的抽刀,挺槍的挺槍,將小池五郎左衛門包圍了起來。

    小池五郎左衛門手下那些死士想要抽出暗藏在擔子裏的兵器,與小池五郎左衛門一同對敵,卻苦於小池五郎左衛門有嚴令在先,心中無比擔憂。好在三好氏的兵士雖然驕橫無比,卻也不敢輕易殺掉遊佐氏家主遊佐貞昌派來給主公送謝禮的使者,隻是不停地揮舞著手中的刀槍,威脅恐嚇小池五郎左衛門。

    就在萬分危急的時候,本城那邊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發生什麽事情了?”

    聽到這人的聲音,三好氏的兵士們都嚇了一哆嗦,也不顧小池五郎左衛門還舉著大刀和他們對陣,趕緊收起刀槍,轉身跪在了地上。守門的武士說道:“大人,這位是遊佐氏家裏派來向主公致謝的使者,不滿小人們和他說笑,就對小人們拔刀相向……”

    小池五郎左衛門認得來人正是三好氏家老、亦是逆賊三好長慶的女婿鬆永久秀,擔心引起他的懷疑,以致自己謀刺逆賊三好長慶的計劃成為泡影,便收起了大刀,微微低下了頭。

    原來,自從上午遊佐貞昌走後,鬆永久秀一直心神不寧,概因讓遊佐貞昌將夫人和兒子遊佐貞能送到本城來居住,等於是交給三好氏做人質,實在不合武家規矩,遊佐氏的家臣們未必會接受這一無理要求;而且遊佐貞昌當時答應的過於爽快,讓他不禁起了疑。猶豫了許久之後,鬆永久秀決定還是到二道城走一趟,去找與自己相熟的遊佐氏家老野中五郎重政,想要探聽遊佐貞昌及遊佐氏家臣們對這件事情的反映——以野中五郎重政在遊佐氏家中的地位,無論是接受三好氏的條件,還是決心要反出久間城,遊佐貞昌都要找他商議,應該能從他那裏得到準確的消息。沒想到,他還未走出本城大門,就看到了這裏發生的*亂。

    聽到守門武士的解釋,鬆永久秀冷哼一聲:“一定是你們出言無狀,觸怒了遊佐氏尊貴的武士!早就跟你們說過多次,真正的武士,即便是麵對敵人,也要待之以禮,更何況是與我們齊心協力、共同討伐明國鬼畜的親密盟友!明日所有的人禁食一天,以示懲戒!”

    三好氏普通足輕一天的飯食不過是兩個拳頭大小的飯團,武士也不過是多了一個而已。這麽點食物,女人都填不飽肚子,更不用說是五大三粗的男人。正因食不果腹,三好氏的兵士才經常闖入二道城遊佐氏武士的家中索要酒食。如今連這兩三個飯團都被鬆永大人罰去了,三好氏的守城兵士們都苦了臉,可是,他們誰也不敢忤逆鬆永久秀的命令,隻得唯唯稱,鬆永久秀又轉過頭來,對小池五郎左衛門躬身施了一禮,說道:“這位先生,請原諒我們三好氏家中之人的無禮。”

    小池五郎左衛門此前隻是在三好長慶率軍進駐久間城之時,曾經在遊佐貞昌為三好長慶準備的歡迎宴會上見過鬆永久秀一麵。當時雖然雙方家主和家中元老重臣都齊聚一堂,把酒言歡;其實兩家家主各懷鬼胎,遊佐貞昌擔心三好氏趁機奪取自己的領地,三好長慶擔心遊佐氏閉門不納,被身後銜尾追擊的明軍追了上來;雙方家臣也是暗自戒備、小心提防,隻要主公一聲令下,就要拔刀相向,把酒宴變成殺戮場。所以小池五郎左衛門並沒有和鬆永久秀說過話。

    但是,三好長慶乃是當今天下實力最為強大的戰國大名;鬆永久秀又是他的女婿、首席家老和軍師,自然也是名滿天下,小池五郎左衛門早就有所耳聞,卻沒有想到那位被世人傳說成陰險狡詐、詭計多端的鬆永久秀竟然是一位為人謙和、彬彬有禮之人,而且,聽他言下之意,還頗為重視與遊佐氏的盟友關係,心中不免感到有些詫異,雖然戒備之心越發加強了,卻也按照禮儀,向鬆永久秀微微點頭致意,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

    接著,鬆永久秀又看到了躲在那些死士假扮的挑夫身後的阿鶴、阿秀兩人,見她們暗自飲泣、卻是一臉激憤之色,情知她們一定是被自家守城的兵士調戲,便躬身又給她們施了一禮,說道:“我們三好氏家中之人太過粗魯無禮,冒犯了兩位小姐,真是對不起。”

    小池五郎左衛門擔心阿鶴、阿秀兩人露出什麽破綻,搶先說道:“她們不是什麽小姐,而是我家夫人的貼身侍女。夫人明日要搬到本城來居住,特命她們前來收拾房間。”

    聽到遊佐氏已經派侍女前來替夫人和少主收拾房間,看來他們是接受了三好氏提出的條件,打算依約將夫人和少主送到本城來居住。鬆永久秀鬆了口氣,也就不打算去拜會野中五郎重政,免得他被遊佐氏其他家臣猜疑,熱情洋溢地對小池五郎左衛門說道:“你們是貞昌公派來致謝的使者吧?走,我帶你們去拜見我家主公。”

    小池五郎左衛門原本不想與這位傳言中十分奸詐狡猾的家夥同行,免得被他看出隨行之人的異常;但他沒有合適的理由拒絕鬆永久秀的好意,再加之有鬆永久秀這樣地位尊崇、又深得逆賊三好長慶信任的人主動提出為他們引見,見到逆賊三好長慶的機會無疑會大大增加了,也就隻好硬著頭皮說道:“多謝鬆永先生關照。”

    聽到遊佐氏使者一口道出自己的身份,鬆永久秀不禁微微一怔,他記得無論是自己,還是守城的兵士,都不曾提起過這個,便隨口問道:“這位先生以前曾經見過在下?”

    小池五郎左衛門說道:“當日長慶公蒞臨久間城,我家主公設宴款待,在下奉命作陪,有幸見過先生一麵。”

    當日宴會上,鬆永久秀一直在為三好氏的命運而擔憂,又必須要密切關注主公和對方遊佐氏家主遊佐貞昌的對話,從中聽出遊佐氏到底是否《》,共同對抗明國大軍;也就沒有注意到在座諸人之中,還有眼前這位小池五郎左衛門。但他知道,能夠有資格作陪的人,都是遊佐氏家中的元老重臣,忙客氣地說道:“原來是這樣。敢問先生高姓大名。”

    小池五郎左衛門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不想再和鬆永久秀攀談下去。但是,哪怕是在戰場之上,也要向對手通名報姓;此刻鬆永久秀禮貌發問,他又怎能隱匿不說?也就照實說道:“在下遊佐氏家中的小池五郎左衛門。”

    鬆永久秀眉頭微微一皺,隨即客氣地說道:“原來是小池先生,失敬,失敬。請先生稍候,我向他們交代幾句便帶先生去見我家主公。”

    小池五郎左衛門不疑有他,說道:“鬆永先生請便。”

    鬆永久秀離開了小池五郎左衛門的身旁,朝著本城門口走去,剛剛走到自家兵士的身旁,突然大喊一聲:“統統給我抓起來!”

    原來,聽到小池五郎左衛門自報家門,鬆永久秀覺得他的名字頗為耳熟,腦海裏飛快一轉,立刻想起來,就在今日清晨,遊佐貞昌曾當麵指責三好氏縱容兵士欺淩遊佐氏家中的武士和治下的領民,專門提到了自己有位家老的兒媳和女兒昨天被三好氏的兵士侮辱,激憤難平,要切腹自盡,被他苦苦勸阻,這才作罷。而那位家老正是小池五郎左衛門!如此剛烈的武士,怎會在家中女眷被玷汙的次日,甘願擔當使者,到仇人這裏來致謝?!

    此外,即便小池五郎左衛門對遊佐貞昌忠心不二,不願或者不敢違抗主君的命令,身為主君的遊佐貞昌也不會派他來擔當使者——倘若他心中憤恨難平,言辭之中衝撞了三好長慶,輕則被責令切腹,使遊佐氏損失一位重臣;重則還會連累遊佐氏,不但交到三好氏手中做人質的夫人、少主和少夫人,甚至遊佐貞昌本人都有性命之虞。

    那麽,這個人到底為何而來,也就不言而喻了……

    鬆永久秀之所以沒有立刻發難,隻是因為他當時離小池五郎左衛門太近,倘若當即喊叫起來,小池五郎左衛門一個暴起就能把他當場斬殺。以鬆永長秀的聰明,當然不會以身犯險,讓自己橫遭殺身之禍……

    剛才還叱責大家對盟友無禮,罰去了明天的兩個飯團;此刻突然又要自己把盟友派來的使者抓起來,那些兵士聽到鬆永久秀的喊聲,不由得怔了一怔,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倒是小池五郎左衛門和他手下的那些死士,一直在緊張提防,驟然聽到鬆永久秀的喊聲,紛紛扔下擔子,抽出藏匿在裏麵的刀槍,呐喊著朝城門口的兵士那邊撲過去。甚至連阿鶴和阿秀兩位女子也從懷中拔出短刃,跟著父親一起衝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