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二章 官場新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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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精彩的相撲比賽一直持續了整整三天,各路高手齊聚於近江常樂寺,相互角力決勝。喜好相撲的織田信長看得連連大呼“過癮”,並從中選擇了數位連戰連勝的相撲高手擴充向朝廷獻禮的力士隊伍,還提拔了數十位孔武有力的野武士和浪人作為自己的部下,其他表現不俗的兩百多人也都被豐臣秀吉和蜂須賀正勝收留下來,或作為足輕武士,或作為搬運給朝廷賀禮的臨時壯丁——這些人都用他們暗藏在賀禮和獎品中的兵器武裝了起來,再加上同行的岡崎鬆平氏一幹武士,整個隨行的隊伍接近了五百人之多,足以令其他諸國大名不敢小覷、更不敢輕易發起偷襲。一切都準備停當之後,織田信長便於十二月二十六日再度啟程,去往京都。

    除了當年那場“應仁之亂”,諸國大名連同他們麾下共計近30萬大軍齊聚京都,分成東西兩軍,展開了長達11年的拉鋸戰之外,京都從未接待過如此多的大名、領主,無論朝廷和幕府又都沒有修建有專門接待諸國大名的館驛。前來朝賀的大名、領主們不得不各自投親靠友。可是,原本住在京都的那些公卿大臣以前的日子也過得窮困潦倒,房子都是破爛不堪;京都又剛剛經曆逆賊三好長慶之亂,重建不過半年光景,隻是將天皇的皇宮和幕府將軍的室町禦所稍作整修,將街道的屍體、雜草清除幹淨而已,哪裏顧得上給那些公卿大臣修繕府邸?不少大名、領主隻好借宿寺院、客舍,連同他們的隨行家臣、侍衛,將京都各處擠得滿滿登登,倒也顯得熱鬧非凡,飽經戰亂之苦的京都民眾大飽了眼福,那些商賈小販也趁機發了一筆小財。

    有自己的盟友、姻親近江淺井氏兩任家主淺井久政和淺井長政父子二人參與接待,織田信長倒不愁沒有落腳之地,和鬆平家康一起住進了淺井氏父子提前為他安頓好的東福寺裏。

    令織田信長頗感詫異的是,他在東福寺住下不久,便有不少大名、領主絡繹不絕地前來拜會自己。來人除了姻親伊勢北畠氏的家主北畠具教之外,都是曾經做過幕府將軍足利義輝的侍衛隨從、前不久剛剛分到了一國半國領地而成為大名的人。那些人不但對織田信長噓寒問暖,拚命地套近乎,還送給他價值不菲的豐厚禮物。

    織田信長猜想這些人之所以前來拜會自己,不外乎三個原因:一是自己曾經擊敗了駿河今川氏的三萬上洛大軍,斬下了前任“天下人”今川義元的首級,可謂是名動一時,赫赫戰功令那些新晉大名乃至天下人為之景仰;二來自己剛剛將整個美濃國收入囊中,織田氏自此從蝸居尾張一隅的小領主一躍成為領地超過一百二十萬石的強藩,又與橫亙於美濃和京都之間的近江淺井氏聯姻結盟,如果淺井氏願意讓開通道,自己便能夠順利地率軍上洛,成為新一代的“天下人”,那些領地隻有半國、一國的新晉大名不得不未雨綢繆,和自己拉上關係;還有其三,那些新晉大名們曾跟隨幕府將軍足利義輝在明國大軍住過一段時日,親眼目睹了明國大軍如何摧枯拉朽一般地擊敗逆賊三好長慶、武田信玄和上杉謙信三家大名的聯軍,深知明國兵強馬壯、戰力強悍,放眼日本諸國,絕無一家大名敢於拭其兵鋒,而自己和明國有著非比尋常的關係,衝著明國的麵子,或者為了避免日後成為明國大軍討伐的目標,他們也要和自己搞好關係……

    前兩條理由還勉強說的過去,後一條就讓織田信長有些難以接受。可是,那些來客照例奉承過了織田信長當年長途奔襲桶狹間和巧奪“不落之城”稻葉山城的赫赫戰功之後,都會把話題引到明國那邊,先是連聲稱頌他的父親“尾張之虎”織田信秀是何等的**遠矚,率先遣使入貢明國,還把王女送入明國皇帝的內庭,與明國締結了盟約;接著便好奇地向曾經到過明國的織田信長打問明國風土人情,言辭之中流露出無比羨慕的語氣,仿佛自己一心想要到明國一遊似的。織田信長便料定,那後一個理由才是這些人如蒼蠅逐臭一般趕到東福寺來拜會自己的主要原因,讓他十分憋氣,絲毫也沒有驟然成為人人追捧的官場新貴所應有的得意之感。

    更讓織田信長氣憤不已的是,有的訪客更加過分,三言兩語寒暄幾句,就徑直向他提出了要求,不是要他在明國將帥麵前多多美言幾句,賣他們一些新式火槍,哪怕是那些從逆賊三好長慶那裏繳獲來的仿製品也不錯;就是打問他何時遣使探望被送入明國皇帝內庭的妹妹阿市,他們想要派人一同前往,入貢明國並且采辦一些絲綢、瓷器等稀罕物事,貪婪的嘴臉宛如市井之中那些卑賤的商賈販夫一般,全無半點一國太守、一方領主之風範,更是大大地有損武士尊嚴……

    織田信長自幼就最煩這種迎來送往的塵世俗禮,卻又不好將那些昔日幕府將軍的親信近臣拒之門外,不得不強打起精神與來人客套敘話,終日累得苦不堪言不說,每每還讓他感到無比屈辱和憤懣。好在有自幼便熟知禮儀規製、又曾經遊曆近畿諸國的明智光秀做幫手,他才勉強壓抑著內心的煩躁和厭惡,把那些無比熱情的訪客應付了下來。

    還有另外一件事情更令織田信長頭疼不已——當初考慮不周,除了供奉天皇和幕府的賀禮之外,沒有準備太多的禮品,如今一下子湧來這麽多的訪客,還都給自己帶來了豐厚的禮物,如何回禮就是一件很麻煩的事情。幸好剛剛受封攝津的明國海商五峰船主也來到了京都,還帶來了大量的明國絲綢、瓷器等珍稀物品敬獻天皇、幕府並饋贈諸國大名,織田信長悄悄派人找他挪借來了許多,總算是沒有在那些新晉大名們的麵前失禮。

    此外,織田信長原本打算親自前去拜訪曾經一同遠征南洋的明國副總大將戚繼光和參謀長徐渭等人,從他們那裏探聽到明國大軍駐屯日本的真實意圖。如今被那些絡繹不絕前來拜訪的大名纏得實在是脫不開身,也隻好作罷,改派前田利家、丹羽長秀和豐臣秀吉三人前去設在京都近郊的明軍大營,代表自己拜訪戚繼光和徐渭。

    雖說前田利家、丹羽長秀和豐臣秀吉三人當初不過是倭人營的一名小官,身為遠征軍司令的戚繼光和身為參謀長的徐渭非得從來沒有見過,甚至根本就沒有聽說過自己麾下還有他們三位倭人。但是,大家畢竟曾經並肩作戰,也算是袍澤一場;織田信長又是大明王朝的“國舅爺”,不看僧麵看佛麵,戚繼光和徐渭還是撥冗接見了他們,和他們暢談各自別後情形,還熱情地留他們在軍營之中用飯。中朝聯軍的總司令俞大猷和第二軍曹聞道、錢文義等出身遠征軍的將領也應邀作陪,席間賓主觥籌交錯,交流各自排兵布陣、對陣殺敵的心得,相談甚歡。隨後,戚繼光還贈送給了尾張織田氏兩百支火槍,雖說都是繳獲自逆賊三好長慶之手的那些仿製品,遠遠比不上當年明國皇帝陛下賜給他們的新式火槍那樣厲害,總也聊勝於無。更何況他們一路上雖然通過舉辦相撲比賽,招攬到不少野武士和浪人,擴充了隨行護衛的隊伍,但那些剛剛加入的人沒有實戰經驗,忠誠度也十分可疑,如今有了這些火槍,無疑大大地增強了護衛能力。

    可是,不知道是前田利家、丹羽長秀和豐臣秀吉三人分量不夠,還是明國方麵對此避諱莫深,他們卻沒有能夠探出個所以然來。不過,據他們回來稟報說,明國方麵正在準備在京都舉行一場他們所謂的“軍事表演”,為天文天皇陛下回到京都、幕府將軍義輝殿下還政室町禦所助興。織田信長曾經在明國混過幾年,深知明國時常在北部邊境舉行規模不等的“軍事演習”,用以震懾蒙元諸部。這一次說是“軍事表演”,大概也跟那種“軍事演習”差不多,用意不外乎是為了震懾前來朝賀天皇的諸國大名,對明國的戒備之心又加深了幾分。

    不過,從這些來訪的大名嘴裏,織田信長也聽說了不少關於明國方麵的消息。比如說,當初將幕府將軍義輝殿下救出伏見山的人,正是明國皇帝陛下派來的鎮撫司高官;將天文天皇請到九州巡幸的人,也是明國皇帝陛下派來的鎮撫司高官,無論對公家政權、還是武家政權,明國都可謂是恩重如山。為此,天皇陛下和義輝殿下都對明國感恩戴德,分別派出皇太子小鬆宮彰仁殿下和義輝殿下的胞弟義秋公前往明國,拜謁天朝聖君,當麵感謝天朝仗義出兵討伐逆賊三好長慶的仁義之舉;又比如說,那位明國海商五峰船主自己帶頭,並動員堺港諸商捐出大量銀錢,用於京都重建工程,深得義輝殿下的賞識和器重,不但將他封為一國大名,還讓他和自己的劍術師傅上泉伊勢守信綱一同打理政所,替幕府征收賦稅,如今堺港商賈都唯其馬首是瞻,更是日進鬥金,發財“大大的”,故此這一次進京朝賀天皇,才會拿出那麽多的精美絲綢、瓷器饋贈各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