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小向日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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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譽非掛掉電話, 手腕一轉收進口袋裏,快走幾步追到他身邊,嘴角彎彎的:“走那麽快幹嘛?”他重新拉起對方的手,對著路燈仔細看了看。

    原本細膩平滑的掌心竟然有了一層薄繭。

    還有——

    “這裏有點皸了,你怎麽弄的?”霍譽非拉著他的手翻來覆去的看。

    顧騁一使勁把手抽了回來,“沒事兒。”又說, “你朋友不是還在等我們嗎?”

    霍譽非就收回手, 笑了笑,“他跑遠了點, 一會就過來。”

    兩個人站在燈下誰也沒有說話。

    街道很寬, 車也很多, 在深沉夜晚的襯托下, 金屬的車身反射著路邊的霓虹, 好像一條條發光的魚,拖著長長的尾巴,在街道中穿梭,化身為一道道流光。

    很好看。

    霍譽非嘴角自然而然的翹著, 讓人判斷不出他是不是真的在笑, 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光影的雕琢, 令他的五官更加深邃。

    他微微轉頭、隨意看你, 你的影子倒影在他的眼睛裏。

    仿佛是在深深凝視你。

    顧騁覺得心跳有點快。

    比平時要快。

    還很慌。

    好像是小時候, 半夜被餓醒的感覺,胸腔空蕩得令人心慌意亂。隻能聽見心髒一下一下跳動的聲音,砸得耳膜發麻。又好像是高考成績公布的那個早上, 他守在電話前,緊張得肺葉呼吸不進空氣。

    他下意識按住了胸口。

    霍譽非立刻就注意到了,靜止的畫麵突然活動起來。

    他立刻按住顧騁心髒的位置,又去試他的動脈,憂心的問:“你覺得不舒服嗎?”

    顧騁立刻後退了一步,冷靜的回答:“沒事兒。”

    霍譽非表情嚴肅:“你現在心跳很快。”

    顧騁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放在了按住胸口的手:“真沒事兒。”

    他甚至還笑了笑。

    霍譽非看了他兩秒,也笑了笑。

    耳邊傳來“汪”的兩聲,凱撒像是捉兔子的獵犬一般,飛快的撲到霍譽非的腳上,咬住他的褲腳搖頭晃腦。

    霍譽非假裝生氣,叫了一聲:“凱撒。”

    小金狗就立刻乖乖的撒口了,然後抬起兩隻前爪搭在他小腿上,不停的搖尾巴。

    這是在要人抱它呢。

    霍譽非彎腰把小金狗提拎起來,呼嚕嚕順了順毛,又拿去給顧騁摸了兩把。

    周簡達才慢悠悠的走過來。

    華燈初上,街上的夜市都已經擺了起來,非常熱鬧。他們逛了一會兒,就在學校門口分手。

    霍譽非今晚要回家。

    因為周簡達說他明天就要回去。

    他這次回來隻呆了短短幾天,b市都沒有怎麽逛過,霍譽非也沒能一盡地主之誼。

    其他來為他過生日的同學,宋譽萊都安排了人細致的全程接待,但周簡達畢竟不同。

    霍譽非還問他“難得回國一次,怎麽不多呆幾天?”周簡達就搖頭,說b市實在太沒意思,然後又不停的拿眼睛斜他,“而且也沒有人陪我啊。”

    霍譽非就笑:“陪你幹什麽?你的愛好我一向玩不來。”

    周簡達不以為然:“你的愛好我也玩不來。”

    然後又問起霍譽非最近在做的事。

    周簡達還有點小驚訝:“所以你是太閑了,才自己給自己找事做嗎?請問我有沒有理解錯,就算這個基金做的再漂亮,你也拿不到任何分紅?”

    他們這時剛剛下車,霍譽非順手理了理衣服,打了個響指:“理解的很到位。”

    周簡達繞過來攬住他肩膀:“所以這是你的投名狀?如果成績漂亮,伯父伯母就放心拿大項目給你做?”

    “當然不是。”霍譽非甩開他胳膊,三兩步快速走上了台階,回頭等他,嘴角彎彎開玩笑:“我還要好好讀書呢。”

    周簡達追上來,他們並肩進門:“所以你回國,就真的沒有別的計劃和安排?”

    說話的同時,他轉頭看了霍譽非一眼,目光很輕很淡,卻充滿探究。

    霍譽非隻是勾了勾嘴角。

    在周簡達肩膀上拍了兩下。

    每個人都有自己必須要做的事,必須要承擔的責任。

    就算是周簡達這樣遊戲人間的活法,也不可能真的無所顧忌。

    第二天一早,霍譽非親自把他送到機場。

    周簡達有自己要做的事,他也一樣。

    因為霍譽守難得回家,更難得有連續一周多的假期。霍譽非好幾天都沒有去學校。在他自己的事情上,霍啟東偶爾會提醒兩句,隻要他不犯大錯,一般都是不會幹涉的。

    霍譽守早上起得很早,準時在五點半結束運動,就算是休假也沒有改變這個習慣。

    以往工作的時候,他運動結束吃完早餐就已經坐在了辦公桌前。

    宋女士希望霍譽守將來繼承自己的事業,她的教育方法和霍啟東完全不同。

    相比之那種在金融市場凶殘博弈中的果敢品質和精準眼光,她更看重一個人對整個係統規則的熟練程度。在霍譽守正式接手港島項目之前,宋女士就對他說過自己的“係統論”。

    大到跨國集團,小到三五人的工作間,都被自上而下的係統所支配。無論你的地位、權利,隻要你從係統的運轉中獲益,都將不可避免的被分配一個位置。

    最有意思的就在這裏,每一個較高的位置,都認為自己對較低的位置有影響和支配作用。但事實恰好相反,從管理結構上來說,係統永遠是自上而下的,但從效能上講,較高位置的每一個決策都來自於較低位置的貢獻。

    無論是正、還是負。

    不同位置之間又會遵循各自的規則、或者看似無規則的相互影響。複雜係統是由單一係統嵌套,其相互影響的規則就更加複雜。宋女士不認為有人能夠淩駕於係統之上,但是任何一個在係統中獲得位置的人,都有能量參與係統運轉。

    因此這六年間,霍譽守在接手項目的同時,自下而上的體驗過許許多多“位置”,這也對他係統經營理念的構架幫助很大。

    他周圍出身相近、年齡又相當的朋友,大都每天三五個小時花費在工作上,三五個小時花費在社交上、剩餘的時間則用在娛樂上。而霍譽守每天至少要工作六七個小時以上,同時還要兼顧各種社交。基本沒有大段的娛樂時間。

    早晨運動之後,他習慣性的回到書房,才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必要的工作去完成。

    站在原地呆了呆,一時間不知道自己要幹什麽。

    霍譽守會許多種運動項目,並且都玩得不錯,有的甚至稱得上精通。

    比如斯諾克,有一位世界排名前十的職業球手是他的私人好友,他常常以打球的名義約這位朋友和其他意向名單上的人進行社交。有這樣水平的人作為教練,球技自然提升很快。

    但這些都是技能、不是愛好。

    他的書房外麵是一株參天的喬木。

    遮住了太過燦爛的陽光,還能在窗戶上留下斑斑樹影。

    這間書房在小時候是他的幾間遊戲室之一,因為是長子,霍譽守從小就受到兩個家族的寵愛,就算是宋譽萊出生也沒有改變這一點。霍啟東和宋女士本來計劃隻要一雙兒女承歡膝下就足夠了,霍譽非的到來完全是個意外。

    因為家裏對他太過寶貝,相應管得也很嚴。霍譽守小時候絕對不是現在不苟言笑的樣子。

    他常常假裝在遊戲室玩,把保姆和家庭老師關在門外,然後翻過陽台順著樹幹爬下去,借著茂密的樹冠避開監控。等到大家發現他不見,往往是幾個小時之後他又自己回來的時候。

    後來他年齡變大、那間和臥室聯通的小書房漸漸不能夠滿足需求,就將這間遊戲室改成了大書房。樹幹和陽台之間的枝椏也都被鋸掉,他也再沒有用這種方式溜走過了。

    霍譽守在窗戶邊站了一會,忽然看到有人從樓下的暖房裏偷偷摸摸溜出來,手裏還抓了把小向日葵。

    那是宋女士不久前才移栽進來的,花盤比一般的矮向日葵要大一圈,花瓣有三五層,莖稈不是筆直的、而是在腦袋那裏彎了一下,特別可愛。還有一種特殊的幹燥香味。

    讓人心情愉悅。

    因為是剛剛培育出的珍惜品種,宋女士很寶貝。宋譽萊央求剪幾隻插在花瓶裏都被駁回了。

    暖房麵積不大,花草的種類又多,中間還做了一些必要的隔離,小向日葵其實也沒有幾顆,霍譽非這麽一把下去,不知道那裏還能剩多少?

    霍譽守頓時哭笑不得。

    覺得霍譽非不愧是自己的親弟弟,調皮搗蛋簡直一脈相傳。

    隻是他現在長大了,如果宋女士發起脾氣生氣起來,他還得想辦法給譽非開脫……而不是像小時候,因為霍譽非不能說話,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在對方頭上。

    霍譽守覺得宋女士是一定要生氣的。

    宋女士在他們家地位還是很高的,他都有點發愁了,要不然就說是自己弄的?反正宋女士現在也不能拿他怎麽樣。

    他已經長大了,而譽非還小。

    但盡管心裏這麽想,他仍舊拉開門下樓,打算先把霍譽非堵住,教訓兩句,讓他知道成年就要有成年的樣子。

    剛好霍譽非偷偷摸摸溜進來,一看到霍譽守就給嚇了一跳。

    “大哥?”

    霍譽守看著他拿報紙包著的東西,更加頭疼了。

    現在大清早的,報紙會從哪裏來?

    一會霍啟東起床恐怕是找不到報紙看了。

    “你幹什麽去了?”他剛問了一句,另外一邊的樓梯就傳來聲響。

    霍譽非睜圓了眼睛,急匆匆丟下一句“我先上樓啦。”就跑得不見蹤影。

    果然是霍啟東下了樓。

    霍譽守主動迎了上去:“爸爸,早上好。一起吃早餐?我很久沒有和你聊天了。”

    霍啟東看著冷冰冰不苟言笑的長子,生平第一次感覺到受寵若驚是什麽意思。

    霍譽守跟霍啟東吃完早飯,成功幹預了對方早起看報的習慣,功成身退。

    他這時已經不惦記著教訓霍譽非了,反而覺得小孩子調皮點不算什麽。

    霍譽守在書房看了會書,心血來潮想到小時候自己藏在臥室地板夾層裏的“百寶箱”。突然想去找找看還在不在。

    然而一推開臥室的房門,他卻頓在原地。

    窗下的高腳長桌上,擺著一個波浪形的水晶花瓶。

    裏麵插著一束熱烈的小向日葵。

    與此同時,手上還給自己留了一隻的霍譽非,正靠在牆邊,一邊轉動著毛茸茸的莖稈,讓沉甸甸的花頭借著慣性在空中打轉。

    一邊給顧騁打電話。

    神采如同連綿成片的金色花朵、熱烈而飛揚。

    幾分鍾之後,轉得飛快的向日葵又蔫了下去——電話沒打通。

    這因為顧騁正在醫院接受檢查。

    直到昨晚,他才下定決心,不再遲疑。

    而作出決定之後,他行動又非常果決。

    第二天就來到醫院。

    在一係列項目結束之後,他拿著厚厚一遝單據重新回到診室。

    輕輕敲響了門:“解醫生,檢查已經做完了。”

    作者有話要說:  夏利扔了1個地雷投擲時間:2017-05-17 15:54: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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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謝謝寶寶,親親親親,麽麽麽~~~

    來一個小劇場吧?

    顧騁成名之後,有記者采訪他問他最喜歡什麽。

    他的回答是向日葵。

    記者:那為什麽拒絕之前那個向日葵莊園的合作呢?

    顧騁:因為我隻喜歡我養的那一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