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忘了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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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霍譽非說這些的時候, 顧騁省略了很多東西。
而他省略掉的這些,霍譽非沒有察覺,或者說,至少現在沒有察覺。
霍譽非還在興致勃勃和對方交流高頻交易話題。
在今天晚上之前,他都對顧騁這三年所做的事情有點擔心和不安,當然更多的還是緊張和期待。
緊張顧騁所緊張的, 期待顧騁所期待的, 甚至更甚一層。
而在和顧騁交流的過程中,這些緊張和期待都被落到了實處。
他挺開心的。
霍譽非一直都覺得顧騁其實很優秀也很厲害。
這種認知和顧騁有沒有做出什麽成績、賺到多少錢完全沒有關係。但如果顧騁真的做出了成績, 賺到了錢, 霍譽非就有了光明正大“洋洋得意”的理由。
因此他對於這些話題都特別感興趣。
直到吃完飯, 他們的話題才從之前的高頻交易轉換到了霍譽非這幾年在非洲的經曆上。
霍譽非和顧騁兩人一個人站著, 一人坐在高腳凳上, 聽著舒緩的音樂,一邊喝酒一邊隨意的聊天。
由於李澤已經事先給顧騁兜底了,霍譽非也沒有什麽因為不想對方擔心而遮遮掩掩的必要。不過在提到自己所經曆的事情時,他也沒有必要去格外強調那些動蕩衝突, 而是盡量挑出那些特別輕鬆又有趣的事。比如東非部落裏麵用一種形狀特殊的椰子果實作為新婚禮物的風俗, 或者是當地人如何訓練猴子做家務之類。
顧騁站著, 背對著吧台, 兩隻手肘都搭在台麵上, 身體微微後仰,手裏端著一杯黑俄羅斯,扭頭認認真真聽霍譽非講話。無論霍譽非說到哪裏, 一回頭就會撞上對方靜靜注視著自己的眼睛。顧騁甚至連手中的酒精飲料也沒有碰一口,方形玻璃杯裏麵的冰塊都已經完全融化了。
霍譽非一隻腿彎曲,踩在高腳凳的踩腳木上,另一條腿伸長,腳尖微微點在地上。他一口氣說了許多,才停下來,喝了口自己手中的酒,嘴唇有點驚訝的離開杯子:“很不錯啊!”
他回頭看向調酒師:“好像有點巧克力的味道?”
調酒師神秘的笑了笑。
霍譽非比了個手指,問顧騁:“要不要來一杯嚐嚐?”
顧騁端起自己手裏的杯子示意了一下,搖了搖頭。
霍譽非沒有強求,準備好了要打一個響指的動作又很自然的收了回來,但他把自己的杯子遞過去,嘴角彎彎的:“味道很好。”
顧騁也笑了,猶豫幾秒,馬上接了過來。
趁著對方不注意的時候,悄悄的把杯子轉到對方之前喝的那個位置,稍微嚐了一口,很肯定的點點頭:“確實很好!”
也可能是他們都說了一些自己的事,彼此之間的陌生感被消磨了不少,回去的路上,霍譽非坐在副駕駛上,和顧騁說自己後麵幾天的行程安排。
這個時候天色已經完全暗淡。道路兩邊華燈宛如冉冉升起的星辰,各種顏色的車子串流不息,化身為拖著長長尾巴的霓虹。這也從另外一個側麵反應了現在b市的經濟發展和繁華程度。
在說到自己最近半年在華國市場的部署之後,霍譽非有點感慨的說了一句:“未來就在這裏。”
未來就在這裏?
就在動作停頓的這麽一秒,在揣摩對方這句話言下之意的同時,藏在眼睛背後的精密大腦高速運轉,很快就找到了無數個蛛絲馬跡似的的毛線頭。
顧騁若有所思。
大陸有這樣大的一塊蛋糕,霍譽非怎麽會放過呢?
在手中有了足夠資金之後,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還清外債。
這些“外債”裏麵既有當初朋友投資幫忙,又有銀行借貸……除此之外還有單獨一大筆,是要按照約定要付給霍啟東的英國方麵開支。
至今為止,他名下的產業都在家族的料理之下,並不需要霍譽非擔心,至少是除了錢之外,他不需要多費心思考慮別的。運氣比較好的是,現在這個唯一的問題也不再是問題了。
非洲那邊的工作……說實話,從去年聖誕節之後,就已經幾乎不需要霍譽非全權坐鎮。因而和當地關係比較順暢,做生意不會遇到嚴重阻撓。即使在偶爾打響的內戰裏麵,也會有巴頓將軍派來的車輛來為他們做全程保護。
至於美股,這兩年會發生什麽,霍譽非難道會不清楚嗎?
真正需要他操心的,反而是國內這邊。
因此幾乎都不需要給自己常駐國內特意尋找理由。霍譽非笑眯眯的將工作安排下去,然後告訴顧騁,他因為工作需求可能要在國內呆的久一點。
待久一點的意思就是,他終於可以離開非洲大陸,把大把的時間拿來養兔子……不太對,應該是養大兔子。
然而沒想到的是,無論是小兔子還是大兔子,都沒有想過要他來養,反而惦記著養他。
那天晚飯之後,霍譽非和顧騁照舊回到了雍和宮那邊的房子。
然後之後一連半個月,他們都住在這裏。
沒有誰特意確定過這個事,但兩個人之間好像有一種特殊的默契。要怎麽樣靠近,怎麽樣解決問題,怎麽樣一點點彼此溝通。
就比如——
一起睡覺,一起吃飯,各自處理工作,偶爾相互討論,交流意見。然後每天晚飯之後,抽出一點時間,專門用來交流彼此分開這段時間所發生的,對方不知道的事。
無論是霍譽非還是顧騁,都努力盡量自然的、不著痕跡的靠近對方,也允許對方靠近。把分離的時間一天天累積出來的陌生和距離感消磨殆盡。
這樣做成效是顯而易見的。
一天早上霍譽非醒來時,顧騁照舊已經不在床上了。
他好像作息時間非常早,在太陽亮起來之前就自動睜開眼睛,動作悄悄的下床,在廚房準備早飯,從來沒有哪一次將霍譽非吵醒過。
霍譽非坐在床邊看了眼時間,深深打了一個哈欠,套上拖鞋,一邊拉開門一邊心情很好的猜測今天早上有什麽好吃的。
不過他拉開門的時候,就看到顧騁好像剛剛從外麵回來,西裝外套也脫掉沒多久,正被隨意的丟在沙發另一頭的扶手上。
這麽早,剛剛從外麵回來?
霍譽非心裏打出一個好奇的問號。
顧騁沒有發現他。
他坐在沙發上微微傾身,挺認真的用筆尖對著文件上的條款,一條條確認,然後依次簽字。早晨的陽光在他身上籠罩了一個毛茸茸的光圈,尤其在後背上亮起一片,就顯得腰線很細。
但霍譽非知道,現在看到的表象之下,是怎樣的韌性和力度。這讓他不由自主,這讓他心中一動。
霍譽非也沒有按捺這種衝動,忽然快步走過去,單膝跪坐在沙發上,伸手摟住了顧騁腰線上最細的地方。
正在認真寫東西的小兔子被嚇了一跳,眉峰下意識微微一挑,在碰上霍譽非微微帶笑的嘴角的時候,又特別溫柔的柔軟了許多。
“嚇我一跳。”他開玩笑似的抱怨了一句,就丟下筆,把那些文件快速的整理了一下,裝進一個牛皮紙袋。
霍譽非把下巴搭在了對方肩膀上,問他:“這些是什麽啊?”
顧騁一邊默數著清點文件,一邊簡明扼要的回答:“一些文件。”
霍譽非收緊了胳膊,以示自己對這個相當敷衍回答的不滿。
顧騁很快把文件袋放在了一邊,自己站起來,把霍譽非也帶了起來,拉他一起吃早飯。
他們一起生活之後,霍譽非當年的作息也漸漸找了回來,並且恢複了準時準點一日三餐的習慣——顧騁常常會親自做飯,霍譽非很快就找到了熟悉的味道,表示再沒有其他東西能夠吸引他了。
這樣挺好的,至少能說明顧騁這幾年生活的非常健康。
霍譽非當時是這麽想的。
但是現在,他不知道的事情還有點多,不但不知道顧騁為什麽會每天起來這麽早。
更不知道,心心念念要把他移栽到自己後院的小兔子,為他準備了一份什麽樣的禮物——生日禮物。
一周之後,就是霍譽非自己的生日。
他自己都差點忘記了這個。
因為這幾年一直在國外的緣故,沒有什麽過生日的心情和必要,甚至和家裏的聯係也非常少。第一年宋譽萊很早就打電話催促霍譽非回國,或者回澳洲也行,為他籌辦生日趴。前後反複催促了很多次,霍譽非最後還是沒回來。
後麵兩年也差不多,宋譽萊基本默認他對過生日沒有興趣了。
其實生日派對是一個挺有必要的社交場合,能夠借此接觸一些彼此都有興趣的朋友。如果霍譽非沒有把這件事忘記的話,現在他的派對應該已經在緊張的籌備當中了。
事實是,他忘記了幹幹淨淨。
直到生日當天一早,幾個比較親密朋友特意打來電話,霍譽非拿起床頭的電子日曆版,才有那麽點恍然大悟的味道。
不過他也沒有放在心上。
霍譽非覺得自己都忘記了,就更不能夠要求別人放在心上。
但那個“別人”裏麵顯然沒有包括顧騁。
一大早來辦事處巡視工作的霍譽非,一連收到了好幾個電話,除了朋友之外,還有霍啟東、宋女士、宋譽萊,再就是他大哥霍譽守。
和霍譽守打電話的時候,霍譽非還高風亮節的表示大哥不需要額外破費為他準備禮物。
但一回頭,霍譽非就精簡了視察任務,提前從辦事處回來家裏。
他的小兔子今天應該一天都在。
開門的時候發現家裏很安靜,客廳裏明亮又安靜,像是消了音的日本動漫鏡頭。廚房和盥洗室也都沒有人,隻有臥室的門閉著。
霍譽非伸手擰了一下,竟然沒有擰開,從裏麵鎖住了!
為什麽鎖門?
霍譽非打了個問號。
他在沙發上坐了一會,然後拿出手機,撥通了顧騁的電話。很快,電話鈴聲隔著房門響了起來。
霍譽非剛剛說了“顧騁”兩個字,臥室裏就傳來拖鞋的聲音,然後是“嘩啦”一聲,接著腳步聲。
臥室門被拉開了。
霍譽非馬上站起來。
他這時候才發現,顧騁眉目之間,似乎特別疲憊。他身後是幾乎黑洞洞的臥室,掛著厚重的窗簾,隻有最裏麵那層右側被胡亂拉開一點,透了一些光進來。
“有點困,在睡覺呢。”
這個理由沒有什麽不能接受的。
隨即就被下一句話轉移了注意力——
“譽非,生日快樂。收到我的禮物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