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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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民b看到那個男人時心情很差,看見小花那麽親近對方後,心情變得更差了。一方麵是為了小花這見風使舵的性格感到不滿,另一方麵,則是因為那個讓自己睡不好的元凶。

    不過她清楚這也怪不了對方,要說還是她的問題——怪她莫名其妙地就做了那個夢。

    隻不過洗幹淨了的好心情都被那個夢給毀於一旦,村民b在王城的第一頓晚餐都有些食不下咽。一旁的小花倒是尾巴晃啊晃地湊到了晚餐的高級黑牛排肉麵前,脖子上的藍色狗環又被係了回去,而且還絲毫不顯方才戴上時的頹廢。

    村民b估計大概是給它戴項圈的人不同的緣故。

    方才與那人聊了幾句,他便回房間了。這次令村民b不太愉快的談話自然到此為止。臨走前她還特地注意了一下那人的房間——幸好與她不在鄰居或者對門。

    不怪他是一回事,可看見的時候會鬱悶,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想到那人給小花親手戴上了項圈,村民b又想到了有個人說過的話。

    “它不喜歡人類。”

    大概是源於血緣當中的仇恨,村民b確實用了很長一段時間才讓小花接受自己。在那段漫長的旅途中究竟跟它產生了多深厚的情誼,村民b也不知道——畢竟她聽不懂小花的語言。

    村民b出神著,用餐的速度慢了許多。

    小花的態度讓她明白了,剛剛那個男人不是人類。

    從一開始的外表上倒是能看出一些倪端,不過大概是為了不引人注目的緣故,在窗前碰見時,他的膚色已經有點人類的氣氛。不是人類的話那就是魔族、魔族她倒是可能在魔族領地內碰見過。

    既然這樣,會出現在那個糟糕的夢境裏也不奇怪,村民b不是第一次夢見印象不深沒有交集的他人。隻是那人樣貌出眾,她如果真的見到過對方,沒有理由會不記得。

    村民b心中百感交集,突然,在旅館隔壁的酒館角落中傳來了一陣騷動。

    “——什麽?!”

    “你說的是真的——”

    “明天的話,那不是要好好準備一下了?!”

    抬高語調驚呼出聲的有男有女,從打扮上隻能看出一些中年婦女的身份。其他還有屠夫打扮或是獵人的裝束,這些倘若不是本地人,那應該都是為了一睹勇者尊容而前來主城的四大城的冒險者們。

    他們麵前的是一名衛兵打扮的男子,他正在與酒館老板對話,聽見他們的詢問,也很耐心地點頭確認了:“對,明天歡迎一切來自四大城的冒險者!一旦被勇者大人相中,將會直接編入勇者的隊伍當中!”

    村民b握著叉子的手慢了下來。

    她原本以為那衛兵是來通知明天勇者歸來的消息的,沒想到還弄出了這樣一個活動,……不過,編入勇者的隊伍,……是什麽意思?

    村民b皺起了眉毛。她知道勇者有個小隊,由魔法師、牧師等幾個各領域出類拔萃的人物構成,她還見過前一任勇者時期的魔法師——那真是個非常強大又溫和的人。這些隊友應該在討伐大魔王之前,勇者就找齊了,可現在那勇者是在召集隊友?

    怎麽可能——

    衛兵為酒館帶來的是一紙公告,被酒館老板在萬眾期待下貼在了公告板上。這間酒館提供了簡陋的傭兵服務,在紅色的公告下貼著的,是一張張髒兮兮的招募告示。

    村民b放下了手邊的晚餐,艱難地擠到了前麵,視線迅速地掃過公告的內容。

    “勇者為守護王城日夜操勞,……國王體恤其辛勞,……明日勇者歸來後,將召集各城勇士,在紫花藤廣場上甄選出為勇者分擔勞務的……”

    公告很長,都是些這些上位者喜歡用的沒用的措辭。但其中的意思也很淺顯易懂了,村民b迅速瀏覽一遍後,手腳驀地有些發涼。

    小花不知何時也擠了進來,村民b看了它一眼,神色陰沉地轉身離開了擠擠嚷嚷的公告板之前。

    她沒有再坐下來用餐,付過錢後便回到了旅館。腳下的步子相較之前心情不好時的重踏,現在顯得有些虛浮,黑色的眼睛中雖然倒映著道路,可並沒有映入心底。

    她腦海當中思緒萬分,就這樣回到了自己的房間。她一推開門便一手拿起那髒兮兮的隨行的小包袱,往柔軟的床上一扔。

    呼吸隨著心跳加快而變得急促,她輕輕喘著氣,扒開了小包袱,裏麵的東西散落在了平整的藍色被套之上。

    村民b隨行的東西不多,就隻有幾件在魔族時一位朋友送給她的幾樣小玩意,還有一些魔族貨幣跟幹糧。她緊緊咬著牙關,在所剩無幾的幹糧裏撥弄了一會兒,終於看見了被藏在最下麵的兩封信。

    信件是用簡單的白紙書寫而成,上麵的墨水有些暈開了,八成是村民b在旅途當中不小心淋雨造成的,同樣的也有些褶皺。不過這些都不影響閱讀,村民b咽了口氣,將它們平放在眼前。

    一封是勇者剛剛就任時從王城寫給她的,另一封,則是村子裏的人,在她被擄到魔族後再寄給她的。

    魔域的生活令人類絕望,更別提反而被人類處處針對的村民b。這些都是她回到人類王城的堅持,為了曾經的勇者,跟村子裏的其他居民們。

    信件有了幾年的曆史,早就破舊不堪。村民b近在被勇者拋下後就沒有再打開過它,如今是這麽久來第一次。

    她鼻子湧起一股酸澀,指尖微顫,翻開了信件。

    勇者的字曾經很扭曲,後來在前一任勇者的教育下,逐漸端正了起來。寄這封信的時候,他已經能寫得一手好字。村民b不像方才瀏覽公告那樣,而是同以往一樣,一字一句地看著其中的內容,一點一滴地感受對方寫下這封信時的心境。

    信中說的不過是他最近的見聞,其中毫不掩飾他對於找到了同伴的喜悅。碰見魔法師時候的狼狽、遇見牧師時的苦惱,村民b一直都知道勇者是個重視同伴的人,至少她認識的那個勇者是這樣的。

    現在,卻要召集其他同伴了。

    勇者確實改變了很多。

    村民b看到了信的末尾,那句時常在她心中徘徊的話,與勇者成為勇者前夕時對她說得那些,幾乎一模一樣。

    “成為勇者後,大家都隻會認識在我之前那個勇者的名諱了吧。我想我也有一天會那樣——

    “所以,作為在成為勇者之前就認識我的村民b,你能幫我記住我的名字嗎?畢竟這個名字記著我從小在這個村子裏長大的記憶,記著我的過去。”

    她收起了那封信。手指不知道什麽時候停止了顫抖,隻是眼睛的酸澀變成了模糊,一滴滴的水珠落在手上。

    村民b咬緊了牙關,強忍住不發出聲音。可時不時的吸氣還是暴露了她的鼻音。

    小花在旁邊急得團團轉,可抬起爪子看了看,又不敢用這髒兮兮的爪子跳上床去。它來來回回走了好一陣子,突然感覺隔著一層牆,飄來了一股令人親近又恐懼的氣味。

    氣味在它眼中是黑色的,與大魔王的味道十分類似,又有些不同。小花脖子一縮,嗅著那股氣味從牆角走到門前——然後像是發現了門外的動靜一樣,停了下來。

    村民b方才舉止慌張,門並未完全合上。此時露了一條不小的縫隙,小花能看見剛剛那個窗戶旁的男人,將視線落在了屋內。

    他先是看了小花一眼,旋即抬高視線,落在床麵上蜷縮在一起的那個身體。微得皺起了眉。

    如今主人異常,小花當然不敢再像剛剛那樣蹭上前去——它委屈的視線在主人與門外駐足的男子之間停留了一陣,最後抬起了小短腿,努力地推著房門。

    房門應聲從內部給關了起來,隔絕了外麵那人的視線。

    村民b被這聲音給嚇了一跳,倉促地抹了把眼睛,回頭就看見了在房門旁的小花。村民b無法使用魔法,所以感覺不到其他能夠使用魔法的人——她權當這是小花在頑皮,方才低落的情緒,也順著幾滴眼淚流了大半。

    把手上的信件收好,她正想著明天該怎麽去接近勇者,突然看見了另一封信。

    “……”

    村長的這封信,當初是直接寄到魔域的。能夠寄到確實是不可思議,要不是信內的語氣與說的幾件事都符合村民b的記憶,她當初根本不相信這是村長的手筆。

    這也是她在魔域時唯一一次得知了家鄉的消息,這才把這封信保存至今。

    她猶豫了一下,抬起信件掃了眼地址,旋即愣住了。

    之前還沒有注意,如今仔細一看,再聯係今天的所見所聞——

    這個地址,分明不是勇者村,而是王城。

    ……村長的信,是從王城寄來的。

    村民b心頭一跳,村長在王城的話,是不是能去找他?

    找他問問,在她回去的時候,勇者村已經消失了的原因。

    以及其他居民們的下落。

    村民b的腦海中突然蹦出了一個人。

    ……對,還有村民a的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