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荊棘路(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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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姚未不著痕跡靠近鬱桂舟和施越東, 小聲說著:“套用鬱兄的話, 白老三這裝的似模似樣的,我給滿分。”

    白老三眼簾微抬, 看了姚未一眼, 寬大的袖子拂過琴麵,叮叮咚咚的聲兒便如靈泉拍打山澗一般,清脆悅耳。白暉的琴音不若宣和一般蒼涼悲切,讓人感受到那種蒼茫大地唯有一人的孤寂,反而如同平麵的溪水一般劃過人的心間,平和、寧靜,河的岸邊仿佛還能聽見女子在橋上淺淺吟唱, 訴說著思念, 突然,那音符轉低,穆然讓人心裏沉甸甸的, 有些壓抑起來。

    仿若是暴風雨前的寧靜一般。

    音符轉快, 仿佛疾風驟雨一般讓人感受到緊張、感受到了不好的預兆, 一道驚雷一下子劈開了黎明,白暉的手指在琴弦上快得不可思議, 音符一瞬間轉成了肅殺,宛如置身在了戰場之中,那裏有敵人的鮮血,有我軍的呐喊,廝殺著、吼叫著, 戰無不止,廝殺不休。

    音調終是蒼涼了下,天上有血或者雨水掉了下來,灑在筋疲力盡的士兵們身上,在他們周圍,是躺下的敵人和我軍的屍首,他們死得淒慘,血流了一地,在他們臨死那一刻,腦子裏還有姑娘們的音容笑貌,還有家裏妻兒老母的殷殷期盼,可最終埋葬在了異鄉,成為戰爭的犧牲品。

    成群結隊的士兵英魂在這片土地上呐喊,在哭泣,在風中在雨中把自家的思念期盼著傳給家鄉的人。

    莫在期盼,莫在等待。

    音符平靜了下來,卻帶著一股不自覺的絕望,讓人久久沉淪在這痛苦裏無法自拔,想要做些什麽,心口不住的跳動著。

    不知窗外是誰,開始了一聲輕微的抽泣,接著仿佛被沾染了一般,接連響起了許多哽咽的聲音,他們之中,或許連為何淚流都不知道,但卻感同身受一般,體會到了那種戰死他鄉的絕望和悲鳴。

    “稚兒繞膝,天倫之樂,一朝他鄉,戰火別離。”學子們忍不住唏噓感歎出聲,在讀史書時他們雖能從中看到大儒們描繪過戰火之中無數百姓家破人亡,但也隻是一觀而不能感同身受罷了,如今白暉一曲引得他們仿若回到了戰場之中一般,切切實實的對書中的形容有了新的認知。

    “三公子的琴音的確讓人久久不能忘懷,在下敢問一句,這首曲子名何?”宣和臉上還帶著幾分悲憫,問著白暉。

    寬袖拂過琴麵,琴身如水般灼灼,白暉起身淡然的拋下一句:“不過《戰鼓曲》罷了。”他在鬱桂舟一旁落座,邊上的姚未早就狗腿的遞了杯茶過去:“白老三,來喝口熱茶壓一壓,我早知道你彈琴那肯定是一片寂靜,都說百聞不如一見,嘖嘖,你這琴技比白老二那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白暉看了看彎腰弓身狗腿的姚未,眉眼一挑,毫不客氣的接了茶:“這麽殷勤,說我壞話最後發現不是這樣”

    “哪能啊?”姚未一邊說著自己不是這樣的人,一邊退了回去。

    “戰鼓曲,戰鼓曲,好一個戰鼓曲…”宣和喃喃念著這個名,目光灼灼的看著白暉:“白公子以一曲戰鼓曲讓我等開了眼界,不知可還有別的曲目沒,在下素來愛琴,以後也可時常討教一番?”

    “宣公子的《雪上引》也意境唯美,引人入勝,並不比戰鼓曲差,隻是曲風不同罷了,我這曲《戰鼓曲》,不過是流落於民間的一位失去愛子的老者所創,轉輾流落到我手上罷了。”

    “沒錯!”姚未揚高了聲音,知道自己要出馬了,當先站了起來,又站到了窗前,從懷裏掏出一本琴譜,指著他高聲問道:“諸位可知這是何?”

    鑒於他先前已經炫過一次,這回給麵兒的人多,下頭人群裏已有人回了句:“琴譜。”

    “沒錯!”姚未點點頭,道:“眾所周知,無論三藝還是六藝,這類書籍皆是少之又少,連我府學藏書閣都找不出幾本,可是,作為讀書人,我們必須學,可我們沒有書籍傳承隻依靠著先生們教導大量的學子,根本忙不過來,我們能怎麽辦呢?”

    他攤攤手,點了點琴譜:“諸位不必憂慮,我們蘭院四人就喜歡為老百姓、為天下廣大的寒門學子們服務,所以,我們在這本《琴譜基礎》之上,除了詳細的介紹了琴為何物之外,還簡單的收錄了不下五十首曲譜,皆是民間鄉曲。”

    “哼,民間鄉曲,學了這個去比試,不是一下就被世家子弟們給比下來了?”有人在他身後不滿的嘀咕道。

    姚未半側過身,手指一點,在儒派學子人堆裏找到了出聲的人,高聲一吼:“這位學子說得沒錯,這就是鄉曲,至於能不能被世家子弟給比下來,除開曲譜之外,個人的天姿和勤奮也是很重要的,你們方才聽了宣公子的《雪上引》和我白兄的《戰鼓曲》,能分出勝負嗎,而這兩首曲子,恰恰一首是世家手中的曲譜,一首出自民間的鄉譜,你們能分出個高低嗎?”

    眾人下意識搖頭。

    姚未見此一笑:“這不就是了?既然無論世家還是民間都有曲譜,都有難分伯仲的曲譜,那為何世家手裏的曲譜能贏,民間出來的曲譜就不能贏了?”他手一指著鬱桂舟,在鬱桂舟詫異的目光裏把人給捧上了天:“我鬱兄曾說,自古民間出高手,本公子深以為然,否則,為何我渝州城揚名的弟子在院試時未取得頭名,為何一個隻讀了半年藏書的人能輕而易舉把早就揚名,讀藏書千百的弟子給壓下去,這叫什麽,這叫深藏不露,叫潛藏於心!”

    這誇得,鬱桂舟淡然的臉皮都開始燒起來了。白暉、施越東二人還饒有興趣的看了他一眼,眼裏戲謔,更讓鬱桂舟不好意思起來。

    “姚公子,本公子想問問,你們還準備了何種書籍?”宣和叫住了姚未,聽得一個頭兩個大,這比試場合怎麽淪為了他們宣揚書籍的地兒了?

    何況,他也是世家子弟啊,這樣子當麵挖世家子弟的根兒就不怕他不配合嗎?

    “這…”姚未看了眼鬱桂舟三人,見他們不反對,從兜裏掏出了一本、兩本書籍,他揚了揚手頭的兩本書,看著宣和:“還有兩本,沒了。”

    宣和嘴角抽了抽,好不容易擠出一個笑的看著姚未:“能把這兩本也一並給在見識一下嗎?”

    “當然可以。”姚未爽快的遞了過去,見宣和接了書,先翻開了《基礎棋譜》一書,在窗邊介紹起來:“這本棋譜裏介紹了下棋最基本的、認棋、棋盤,還有一些下棋的要領,棋譜,對戰,旁邊都有注解的。”

    宣和點點頭,草草看了幾眼,翻開了《基礎書法》,姚未依然做了簡單的介紹:“這本書譜裏先是介紹了書法的象形、指事、會意、形聲、轉注、假借等方法,再有一些字體筆鋒注解描述等等。”

    宣和看了半晌,好一會才長歎一聲,看了看手邊擺好的幾本書,麵色複雜。他心裏清楚,若是這幾本書麵世,對世家的衝擊有多大。

    前才有世家與皇族的爭鬥,世家逼著陛下開了三藝,陛下借著坡開了,但誰知世家手裏都捏著後手,這些事關六藝的書並沒有流傳出來,偶有幾本,那也是從官府那邊流通過來的,從如今的情形看,陛下指望著寒門學子們用三藝來抵抗世家子弟的三藝,難。

    偏偏這幾位初生牛犢不怕虎,直接在這膠著中撕開了一道口子,雖說根本不能跟世家手裏的東西比,但也填補上了民間對這塊的一片空白。

    他們到底知不知道在做什麽?

    宣和沉沉的對上了幾雙眼,心裏頭就往下沉了沉,良久才道:“幾個公子都是有大才的人,此書若能為學子們所用,當是如虎添翼。”

    姚未一下跳了起來:“宣公子都這樣說了,想來我們這好事還能發揚光大了?”

    宣和簡直不想說話,他覺得自己被騙了。明明就是一場比試而已,怎麽倒變成他來做見證了呢?

    他一個堂堂的世家子弟,三州內有名的人物,師承大儒,原隻想為下一場的鄉試做做準備,如今反被當成了踏腳石,還說不出來唯心的話,畢竟這幾人的實力已擺在麵前,他再掙紮,也不過是為這幾人的聲名做個跳板。

    心累不已的宣和已不想再比下去,他整個人稍顯暗沉,看著對麵幾人:“書本公子已看過,也已稍了解了幾位的實力,再比下去也不過是伯仲之間,毫無結果,不若就此分別,大家若有緣得見,自是再一番煮茶論道才是,幾位意下如何?”

    鬱桂舟幾人當然沒意見,他們今日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為了把書籍給宣揚出去,如今宣揚了,還得了一位頗有名望的世家子弟的認同,想來宣和也猜透了他們的意圖,中斷比試,他們自然不會介意這些小事了。

    “宣公子說得有理,我們正好也是如此想的。”鬱桂舟代幾人說出了這話,幾人遙遙對立,心照不宣的舉杯飲茶,隨後帶著人陸續離開。

    “這就完啦?”

    “是啊,怎說完就完?”

    “還沒看夠呢?”

    在樓下眾多的疑惑聲裏,邀月樓裏的三州學子們陸續走了出來。雖說今日比試確實太過短暫,但也讓不少學子們收獲匪淺,尤其是那渝州府學的四位學子弄出來的六藝之書,實實在在是天下學子的及時雨,楊枝甘露。

    因此,相比看熱鬧的老百姓還有些抱怨,學子們可謂是心滿意足。至於比試,誰記得誰贏誰輸?

    “不愧是我大孫子,果然聰慧過人,無人能比。”在春熙樓一樓,鬱當家三人並沒有隨著其他人一般走,相反,他們作為當事人的親眷,心裏更是升起一股尤為繁複的驕傲。

    謝榮仰著頭,看著對麵邀月樓二樓上那被薄紗遮蓋得有些模模糊糊的人,心裏滿是崇拜,眼睛閃亮得如天上明月,水盈盈的比頭上那支海棠花上反光的透明石頭還要柔亮,她雙手扒著窗戶,期盼著那個人能回頭看她一眼。

    可惜鬱桂舟並不知道鬱老祖等人到了渝州,此前也沒接到他們的消息,如今比試結束,府學裏有不少熟識的學子,比如蘭院周圍的梅院、菊院等鄰近的,早早跑來把四人給圍著,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開了。

    “沒想到你們竟然深藏不露?”

    “可不是,咱們就在他們周圍,也沒瞧見他們有甚大動作,如今居然一弄就弄出了這般大的動靜。”

    “可不,咱們一牆之隔居然也丁點消息也沒得到。”

    姚未站在四人中間,笑得頗有些得意:“我們是誰,要做點什麽驚天動地的大事兒又怎會讓你們知道,讓你們知道了,那還能叫大事”

    鬱桂舟見他誇誇其談,跟白、施二人相顧一笑,視線流轉間,他仿佛感覺到一道炙熱的視線在他身上,轉頭一看,薄紗外,卻又什麽都沒有。

    此時,鬱言並著鬱老祖幾人已經出了春熙樓,正走在路上,他與鬱老祖相談甚歡,也沒忘了注意周邊,見謝榮有些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由笑道:“侄兒媳婦,你放心吧,我已經遣人給舟哥兒捎信了,你一會就能見到他了。”

    謝榮被說中了心思,麵頰上染上了嫣紅,跟塗了胭脂一般,嬌豔欲滴的。

    鬱言也不再多言。先前他讓小廝把鬱當家安排在春熙樓一樓時,並不知道鬱老祖和謝榮也來了渝州,如今卻是不由問道:“我讓人給舟哥說了在木家客棧匯合,二叔,你們可有趕了車來,東西可置放好了?”

    “東西就幾個包袱,都在我們身上呢,車趕來的,你瞧,在前邊那石柱旁,使了幾個錢讓做麵食的婦人幫忙看著呢。”他指了指前頭,正招呼著客人的小麵攤旁的牛車道。

    待他們一過去,先前招呼他們的婦人頓時笑了起來,尤其在見到氣度不凡的鬱言時,更是帶了兩分諂媚:“喲,老爺子你們可回來了,瞧瞧,你們這牛車我可給你們照顧得妥妥帖帖的。”

    “勞煩你了。”在鬱老祖說話的時候,謝榮依照先前說的結清了婦人照看牛車的費用,幾人趕著牛車往木家客棧而去。

    在他們離開後,先前還有些諂媚的婦人頓時撇了嘴,跟一旁幫忙的婦人碎著嘴:“呸,還以為有個穿戴整齊的,能出手大方點呢,還是幾個銅板。”

    一直安靜的婦人皺了眉,淡淡的說了句:“順便看眼牛車,白白賺了幾個銅板還不高興?”

    “也是。”被另一個婦人一說,先前的婦人一把把這白得的銅板揣進了兜裏,又招呼起路過的人了。

    另一頭,好不容易把人給打發走了,蘭院四人在邀月樓稍作歇息,就準備回府學了,剛走在樓中,迎來上來一位穿著麻衣的小廝,那小廝見到他們四人,露出一個如釋負重的笑意,朝他們問道:“敢問四位公子可是今日比試的府學四公子?”

    “什麽四公子不四公子的,就是我們四人,可有事?”姚未對他口裏的府學四公子這名頭表示微微不滿。

    小廝施了一禮,回道:“小人是春熙樓的跑堂,方才有位姓鬱的先生讓我來此找鬱公子,說他在木家客棧恭候。”

    原本小廝在前一刻便要過來的,隻是春熙樓今日人著實太多,比試一完,就有許多老爺們要用膳,他被管事呼來喝去到處跑,險些忘了這茬,這不,好不容易抽了空閑過來,也辛虧這四位公子還未離去。

    “姓鬱的先生?”鬱桂舟問道:“可是約摸二十幾歲左右?”

    小廝伺候過那位鬱先生一陣兒,當下就肯定的點了頭。鬱桂舟聞言,從袖裏掏出一個小碎銀塊,朝小廝道:“多謝告知,勞煩了。”

    小廝接了打賞,當下笑得更深了:“不勞煩,不勞煩,小人不打擾各位公子了,小人告辭。”話落,便一溜煙跑了。

    幾人下了樓,剛走到門口,鬱桂舟便停了腳,對幾人道:“你們先走吧,我去一趟木家客棧。”

    白暉三人早前聽見姓鬱,就知道是鬱桂舟的親人,當下也不好探尋別人家的私事,說了兩句,便分頭走了。

    鬱桂舟到店一問,掌櫃的翻了翻薄本,查看了好一會,方道:“是有這麽一位,原本是住在地字號房,方才退房換了一套小房舍,諾,你朝這後門過去,第三間房舍便是了。”

    “多謝。”鬱桂舟從後門走過,數到第三間房舍時,正要敲門,卻一下推開了門,微愣,一下明白過來,這是故意給他留著的,當下便直接走了進去,視線在小套房舍裏一望,隨即怔愣片刻。

    房舍不大,院子和幾件房都是連在一起的,院子空地上一側還有灶台,如今緊挨著灶台旁的木柱上栓了一頭牛,而立在牛麵前拿著草料喂它吃草的窈窕身影怎麽跟在謝家村的小姑娘如此想像?

    鬱桂舟再一打量,見她發頂上戴著的石珠鑲海棠花銀釵,才終於回神,眼前這位正是謝榮。見是真人,鬱桂舟一貫溫和的臉上綻開了笑意,他慢慢的走過去,正要喊人,卻見謝榮恰好轉了身,與他四目相對。

    謝榮似是有些不敢相信,本來失落的麵龐頓時煥發了光芒,瞳孔微微放大,眼裏水盈盈的閃著淚珠,直到熟悉的氣息在她的發頂盤旋,才投進了讓她日思夜想的懷抱。

    “小榮。”鬱桂舟就這樣喊著,聲音輕柔嗬護,仿佛怕嚇壞了懷裏的人。

    良久,懷裏才傳來帶著鼻音的哼聲:“相公。”

    鬱桂舟在她肩上拍了拍,手臂用力的環抱著,胸腔裏溢出了笑意,讓緊挨著他的謝榮臉上頓時紅霞紛飛,卻又羞澀於不敢讓她看見這幅模樣,更是不敢出來了。

    好一會,等臉上的熱度褪卻,她才從鬱桂舟懷裏抬起頭,眼眸微垂,還有些不敢見他,鬱桂舟拉住她扣著衣擺的手,在她光滑的手背上蔓延下去,停在了手心的手繭上摩挲,輕聲問道:“辛苦嗎?”

    謝榮搖頭:“不辛苦。”

    她相公這般優秀,她怎能在家裏做個麵黃肌瘦的黃臉婆呢,村裏時常有人在背後碎嘴,說相公如今有名了,家裏又有錢財,十裏八村不知道多少姑娘想嫁進來,那些姑娘個個都比她好,至少人家四角具全,家裏也不跟她那個老子爹一樣,整日想著上鬱家打秋風。

    她也是害怕的。

    害怕有一日,對他很好的相公會變成別人的,當初她還想著有一日若是相公不要她了她也會好好生活下去,可現在,她連想都不敢想,因此,對龐氏的教誨她向來不敢怠慢,她認真學著管家,努力跟鬱竹姐妹學字數數,把家裏打理得井井有條,就是想著跟相公的距離在縮短一些,讓他在外求學時,家裏能讓他放心。

    讓他知道,她也是很有用的。

    “說謊,怎會不辛苦。”鬱桂舟一手刮了她的小鼻子,抬著她的下顎,讓她直視他:“你別把自己逼迫得太緊了,家裏有很多人的,祖母、母親、兩位姐姐,有這麽多人,不需要你一個人忙來忙去,累壞了怎辦,嗯?”

    謝榮聽他溫言細語的話,眼神裏溫柔執著,鼻頭一酸,險些就要淚意湧上,她眨巴著眼睛,朝他露出一個笑:“我會的,你別擔心我。”

    “傻姑娘。”鬱桂舟知道她定然是沒放在心上,也沒逼著她,朝房裏看了看,問著:“來的可是祖父?”

    謝榮點頭又搖頭,道:“還有爹呢。”

    “他們人呢?”鬱桂舟自覺來了好一會了,可裏頭半點動靜都沒有,可不像是住進了人的樣子。

    “五叔說祖父和爹趕了幾日的車累了,勸著他們先歇息一下,等你來了再叫醒他們。”謝榮看著他:“要不我去叫祖父和爹?”

    鬱桂舟阻止了:“不了,祖父和爹年紀也不小了,趕了許久的車想必是累了,讓他們多歇息也是好的,你住哪兒?”

    謝榮下意識指了指挨著灶台的那間。鬱桂舟便起身拉著她進了屋,把人安置在床上躺下,這才說道:“你也趕了幾日的路,歇一會吧,我去瞧瞧五叔。”

    謝榮頓時蹙緊了眉頭,有些抵觸。

    鬱桂舟見狀,俯身在她額頭聞了一下,拍了拍她的小臉:“你先睡,我去去就回。”

    謝榮一下紅了臉,不敢在看他,隻小雞啄米似的點著頭,鬱桂舟輕笑兩聲,轉身出了房,等門一關,謝榮一下捂著臉頰,咬著唇,手指猶豫著要往方才被鬱桂舟親過的額頭上碰觸。

    作者有話要說:  真的,你們看,我說了有糖(雖然隻是個糖渣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