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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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十一月的最後一日, 鬱桂舟已經把他住了一年的房間給收拾妥當, 床邊已經擱好了兩個包袱,腳邊還有幾口大箱子, 是他特意請人做出來的, 裏邊裝滿了他抄錄的藏書,一些字畫等等。

    姚未提了個籃子走進來,見他屋裏空蕩蕩的,不由感歎了兩句:“鬱兄,你這收拾得到快,我還說過來幫你收拾收拾呢?”

    鬱桂舟一聽,感歎自己幸好先收拾好了, 要是讓姚未來收拾, 恐怕這裏早就一團亂了,他笑道:“左右沒多少東西,我自己收拾就行。”

    姚未也就順口一說, 當下提了手中的籃子在他跟前晃了晃:“這是我娘給你做的, 讓你帶著路上吃。”

    鬱桂舟這一年在姚家可是刷足了好感, 上到姚大人,下到姚夫人都對他讚不絕口, 尤其知道鬱桂舟已經被院首一句“教無可教”給打發,以後就不再來府學讀書後,姚夫人想起鬱桂舟誇了她好幾回手藝,當下就親自下廚去了。

    為這事,姚大人心裏再不滿也得壓下, 總不能他都這麽大個人了,還傳出來跟小輩搶吃的吧?

    “替我多謝夫人。”鬱桂舟接了籃子,由衷的說道。

    雖說這一路走來,因著姚未的原因,姚大人才會無條件的給他們機會,但得了實惠,受了益的總歸是他,如今壓在他身上的大石已被挪開,如同大魏普通的萬千學子一般,他也能正常的發揮自己的作用,努力的爭取那一片棲身之所,而不至於因為前一輩的過加諸在他身上,讓他如同鬱五叔一般鬱鬱不得開顏,這條路上,他用盡了心機,還把姚未、白暉、施越東等人綁在了一條船上,相較於他們的赤子之心,他顯得卑劣得多。

    姚未擺擺手:“不用,你可不知道,以往我娘可最是疼我,如今可好,見天兒的誇你,你在她眼裏哪兒都好,我這個親兒子也得靠邊站著。”

    鬱桂舟笑而不語,沒理會他這口是心非的。

    說著時,白暉和施越東也相攜著走了進來,四人落了座,白暉眼一瞥見到床邊擱著的籃子,笑道:“巧了,我也給被兄準備了一些吃食,都是莊子上自己種的,拿回去嚐嚐鮮還是可以的,已經擱在外頭車裏了。”

    鬱桂舟替他們斟了茶,回道:“多謝白兄美意。”

    施越東嘴唇輕抿,臉上還有幾分靦腆,他眼眸有幾分慌亂,喝了一口茶水下去才壓了鼓動的心跳:“下月我來找鬱兄喝茶。”

    鬱桂舟驀然大笑:“歡迎之至,為兄不光要喝茶,還要討一杯酒喝。”

    施越東一下麵紅耳赤。

    連姚未也開始打趣起他:“恭喜施兄,馬上就要進入新境界了,都說金榜題名,洞房花燭,到你這兒倒是洞房花燭後,再行題名時啊!”

    姚未葷素不忌,又是金榜,又是洞房花燭的,直讓施越東臉色都冒起了煙,若非是過來給鬱桂舟送行,隻怕早就落荒而逃,而不是坐針如毯了。

    白暉低咳了兩聲,頭一回沒反駁姚未的話,一本正經的傳授著經驗:“姚兄臉皮未免太薄了些,哪家的世家公子哥不是早就有了一二貼身伺候的,雖說施兄潔身自好,不過這好事將成,改日兄台找兩本書給你瞧瞧,免得臨到了頭,你發揮失利惹得小弟妹不喜那可就遭了。”

    “哈哈哈。”

    姚未狂笑不止,鬱桂舟正要提醒他們別太過火,隻見施越東已經一下站了起來,整個臉都燒起來一般,扔下一句:“鬱兄,下月見。”便落荒而逃了。

    看著他的背影,鬱桂舟止不住感歎:“你們啊,明知施兄臉皮薄的很,還拿這事兒來逗他。”

    依施越東的別扭性子,還不知道要為難到何時呢?

    姚未等絲毫不收斂,竟然把戰火燃到了鬱桂舟身上:“鬱兄別說施兄了,咱們四人中,唯你最先成家,據聞都好些年頭了,我可連我小侄兒的臉都沒見著,該打,該打!”

    白暉跟著點頭。

    “喲,你們倆何時結成了一條線了,”鬱桂舟還驚奇的道:“我可記得兩位兄台可年長於我和施兄,兩位急著我們,還不如多想想自個兒。”

    兩個年紀比他們還大的光棍,竟然還好意思調侃小的,也是一言難盡。

    “這有何?”沒有引以為恥的尷尬,姚未一手搭在白暉肩頭,甩了甩頭,朝著鬱桂舟擠眉弄眼的說道:“本公子和白老三如今可是這渝州境內最炙手可熱的人物,像我們這般年輕俊美的公子哥若是早早定下了終身,那得有多少女子芳心碎地,這樣缺德的事兒怎是我等君子所為。”

    鬱桂舟嘴角一抽。

    話雖說得沒錯,炙手可熱這詞也沒用錯,畢竟從他們連著破了兩大案子,又推行了風雅一道的書籍後,確確實實名聲斐然,在其他州府也是小有名氣,但若說到最受姑娘們歡迎的,還真不是姚未和白暉。

    而是施越東。

    這三人,前者兩個在渝州府早就有了身份地位,該了解他們的也了解了,該愛慕他們的也愛慕了,但架不住這種風流的公子哥如今已不受姑娘們歡迎了。

    她們更喜歡如施越東這般雖嘴上不會花花,但老實,又深情如一的,在得知施公子已有了未婚妻後,更是不知多羨慕那女子。

    “啊噴”遠在清縣境內的謝家村裏,張月揉了揉鼻子,不甚端莊的打了個噴嚏,好在張夫人不在,她房裏就隻有謝榮一個,也沒得那些在外對人時的客氣優雅。

    前十五年,她一板一眼的學著先生們教導給她的所謂規矩、禮儀、三從四德,她也竭力把自己塑造成一個大家閨秀的模樣,直到險些被人弄得盛名墜地,在接觸過謝榮後,她才懷疑起那些規矩、禮儀到底是不是全都是好的?

    若是有選擇,她寧願像謝榮這般大大方方、不拘小節的活著,至少活得恣意自在,少了那些條條框框的牽絆,與她相比,她就像是籠中的鳥兒。

    許是她的視線太過熱烈,謝榮抬頭看了過去,好奇的問著:“怎麽了這是?”

    張月搖頭,看向她手裏的繡活:“這鞋子是給你夫君準備的?”

    謝榮點點頭,發絲從她脖頸處滑落,露出白嫩的下巴,染著緋紅,手中正一針一針的縫著一朵形狀,看那模樣,似是青竹。

    “鬱秀才倒是好命,”張月撐著下巴,羨慕的看著她:“得了你這個心靈手巧的媳婦,家裏外頭打理得僅僅有條的,實是讓人歎服。”

    如今的謝榮早就是個膚白貌美的小娘子了,尤其她還掌著鬱家的銀錢,管著鬱家裏裏外外的事兒,這村裏,誰不給她兩分薄麵。

    便是那當初想上門打秋風的謝強兩口子,被龐氏給收拾了幾回後,如今還不是安安分分的,再也不敢打著謝榮的麵兒去裝瘋賣傻,哭窮喊餓的。

    有龐氏這個老泰山給謝榮撐腰,便是丁氏都不敢作妖。

    “哪,哪有你說得那般,是我配不上相公才是,”謝榮呐呐的說道。提起鬱桂舟,她的心裏就猶如小鹿亂撞一般,又是欣喜又是忐忑。

    張月早就習慣了她這一副提起鬱桂舟就變成個嬌滴滴的小娘子模樣,直搖著頭,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問了一句:“你家那鬱秀才怕是快回來了吧?”

    “可不是,前幾日就收到家書了。”鬱桂舟已經一載沒回來過,龐氏早就念叨著想見見她大孫子了,頭幾月,家裏那一茬稻子收割了後,龐氏讓鬱當家又買了一茬秧麵栽進地裏,原先放的那些魚兒更是一尾未動,全都養在了田裏等著相公回來呢。

    她看著張月突然有些恍恍惚惚的模樣,心裏跟明鏡一般,這下還找了由頭回嘴過去:“方才還打趣我呢,你瞧你這模樣,莫不是想到了下月出嫁的事兒?”

    張月眼一瞥,側了頭不說話了。

    “那位施公子如今怕也是回桓縣去準備下月提親的事兒了,”謝榮見張月眼斂微動,心知她是緊張不安,不由走到她旁邊,拍了拍她:“你莫要擔心了,桓縣雖遠,但施公子是讀書人,且學問極佳,以後說不得也是做官的,到時候,你還得跟著他滿大魏的跑呢?”

    “那你呢?”張月咬了咬唇,問道。

    “我,”謝榮有些訝異:“若是相公做官了,自然是他到哪兒我到哪兒。”

    施越東的為人、模樣,她從府城回來後,也悄悄給張月說過的,再則,相公幾人的名頭連他們這裏也是有所耳聞,就拿這縣裏鎮上的姑娘來說,那是最羨慕張月不過的。

    “天兒也不早了,我得回家了,你也莫要東想西想的,好生準備著嫁人的事兒啊。”謝榮又說了說,起身準備離去。

    張月又喊住了她:“小榮,我前些日子見到你婆婆跟謝地主家的人走得近,你心裏要有個譜兒。”

    謝榮蹙緊了眉,但還是笑言:“我知道了,你放心。”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前一個單元完了啊,要開新單元,所以才要分開,哈哈哈!

    鬱夫子——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