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夫子(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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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鬱桂舟麵色紅潤, 精氣神看著喜氣洋洋的, 絲毫看不出前一晚在鎮上客棧裏大殺四方的模樣,他笑而不語, 任憑施家人你一言我一句的, 等他們七嘴八舌說開了後,才攤攤手,表示:“諸位兄台說笑了,我與施兄雖是至交好友,但無奈內人與張姑娘乃是閨中密友,如此時刻,羽華自然要站在這頭了!”

    施家人咬牙切齒的。

    密友個屁, 原來昨兒開始就是張家人派來的下馬威了?

    被誤會的鬱桂舟也不解釋, 扯開一旁下人手中的紅綢布,露出那中間圓圓的一個雞蛋,此蛋一出, 施家人都是一臉懵。

    下人端著盤子都到施越東麵前, 鬱桂舟笑著解釋:“此蛋的寓意今兒大家都懂, 作為至交好友我怎麽可能為難施兄?你們這是小瞧我了?”

    施家人一臉不信。

    果然,隨後又聽他說道:“隻要施兄帶著這個蛋在這屋裏走上一圈, 把它吃了就得了。”

    眾人都是一哽,默默的看著中間被簇擁的新郎官。

    施越東通紅著臉,還有些不敢置信,看鬱桂舟的眼裏,似乎在說, 這絕對不是鬱兄,這應該是姚未才對!

    鬱兄那個溫柔正直的人怎會拐彎抹角的讓他做這種事!

    然而,麵前這個笑意盈盈催促他的確實是鬱桂舟無疑:“施兄,快一些,後頭還有幾關呢,這簡單得很,還是看在咱們的交情上才讓步的呢。”

    “是啊,新郎官快些吃雞蛋了。”

    “新郎官害羞了,新郎官別怕,待會還要牽新娘子呢?”

    “是啊是啊,新郎官快些呢?”

    周圍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也開始七嘴八舌的慫恿起了施越東,這回連施家人也說不出個不字,畢竟鬱桂舟挑的這個關卡,放在平日確實不值一提。

    但偏偏他就把準了施越東的脈門,知道他內斂羞怯,這個日子,一枚蛋都足以讓人浮想聯翩。

    謝榮從裏頭轉出來時,正見到這一幕。

    新郎官被一群人給圍在中間,隻見他臉上紅得滴血,端著盤子圍著四周走了一圈,腳步還有些虛,盤子裏的雞蛋滾來滾去,好在沒掉下去。

    等一圈走完後,立馬有下人上前幫著把蛋殼給剝開,在施越東認命要吃之前,先前一直含笑不出聲的鬱桂舟突然說了一句:“施兄,這雞蛋白不白啊?”

    場內頓時哄然大笑。

    施越東一時沒反應過來,等人笑開,這才回過了味兒,臉上紅得不止要滴血,更是要冒煙,知道他性情的施家人忙回道:“白白白。”

    說完,有人還不懷好意的朝鬱桂舟問了句:“不知鬱兄可娶親了?”

    若是沒有,這仇以後就能尋了機會報上一報。

    但是很可惜,鬱桂舟顯然知道這點,視線在人群裏與謝榮對上,笑道:“為兄自然是早早就抱得美嬌娘歸了,可惜同諸位兄台相識恨晚,若是早早認識,說不得還能請諸位討一杯酒喝,不過為兄雖娶了親,諸位當中應還有未成親的,若是以後成親,為兄自然要去討一杯酒喝的。”

    最開始問話的施家小輩險些想扇自己一耳光。沒出了氣兒反倒惹了一身腥回來,也不敢輕易接口了。

    人群裏的美嬌娘在那帶笑的眼裏慢慢垂了頭,麵上染了一層嫣紅。

    施越東艱難的渡過了鬱桂舟這關,臉已經跟猴子屁股沒甚差別了,心裏經過了這一遭,大有破罐子破摔的勁頭。

    等鬱桂舟讓開,那門又開了條縫,這回,擋路的是張家唯一的小輩,也是新娘子張月的侄兒,張明哲。

    張明哲年不過五歲,正是奶聲奶氣,玉雪可愛的時候,他抬眼在施越東身上打量,眼咕嚕轉了轉,說道:“你就是哲兒的姑父?”

    施越東對上這般年幼的孩童,一顆被鬱桂舟帶歪的心慢慢回歸了正途,臉色也恢複了正常,他蹲下,與張明哲平視:“對,我就是。”

    張明哲咧嘴笑了起來:“那姑父能給哲兒唱一首小曲嗎?”

    施越東帶笑的臉愣了愣,見小孩眨也不眨的看著他,隻得應了下來:“自是可以。”

    有了蘭院四公子出的琴譜,施越東輕哼了幾句,順利就過了關,接下來,後麵幾關也被他輕鬆通過。

    門被全開,露出裏院一眾姑娘,他們歡呼著朝施越東揚高了聲兒:“新郎官,發喜錢咯。”

    喜錢施家是早就備好了的,當即就有兩個施家小輩抬著個箱子走出來,抓起裏頭的銅錢四處灑落,一時,張家院子裏到處都是喜氣洋洋的聲兒。

    而施越東趁著別人搶喜錢的時候,帶著人順利把張月牽了出來,一路行至正堂,朝高堂之上的張老爺、張夫人磕頭辭別。

    “好好好,快些起來。”

    “快起來快起來”

    張老爺和張夫人抬手虛扶,施越東這才扶著張月起身,而見此,張夫人更是露出了滿意的神色,手中的繡帕擦了擦濕潤的眼角。

    辭別了張家父母,張家大哥便背著張月出了門子,交給了等候在外頭轎子前的施越東,幾句交代之後,這才目送施越東扶著張月上了轎子,接著便有喜婆喊了聲“起”,施越東便騎在馬上,帶著喜隊一路敲鑼打鼓的朝桓縣方向而去。

    張月出嫁,村裏人幾乎家家戶戶都來了,此時看到這施家的迎親仗勢,嘴裏不由說道,張月好生福氣,這高頭大馬,車馬轎簾的,還有喜隊吹拉彈唱,真真不愧是大戶人家的做派,整個謝家村怕是也隻有張月有這福氣了。

    聽得跟來見識的謝春瑩不滿極了。

    在她看來,這張月也不過是一時運道罷了,若是她哥哥一如從前,憑著他的聰慧,為她尋一個良配也斷然差不離哪去兒。

    可惜....她不由把目光放在人群一處,眼裏重新閃過光芒。

    鬱桂舟和謝榮二人目光悠遠,皆歎了口氣兒,半晌卻都不由發出了聲兒,自顧一笑。

    “你為何歎氣?”

    “那你又為何歎氣?”

    鬱桂舟看著謝榮狡黠著反駁的樣子,不由得就想起了當日連看著他都瑟瑟發抖的小姑娘,如今別說敢睜眼瞧他,還敢正麵駁他。

    他笑道:“我不過是在歎惜,至此一別,與施兄不知何年才能相見了。”

    “張姑娘,不,如今該是施夫人了,我與她交好,倒是與相公的歎惜一致了”謝榮與他同時說了出來。

    話落,謝榮頓時轉了頭,耳畔是一片緋紅。

    鬱桂舟打趣道:“看來我與夫人倒是心有靈犀一點通。”

    謝榮耳畔的緋紅加深,跺了跺腳,嗔道:“我不與你渾說了,我去瞧瞧張嬸處可還需有何幫忙的地方去!”

    謝榮落荒而逃,鬱桂舟倒是燦然一笑,突然他腿彎軟了軟,腦袋鈍了一下,身旁有人見他的樣子攙扶了一把,鬱桂舟立定了身子,笑了笑,給人道了謝。

    昨夜他在客棧裏討喜酒喝,與施家一眾小輩喝在了一處,直到夜深才散,和衣躺下不過一二時辰,又匆匆趕回來換了衣裳,洗漱一番,趕到了張家。

    等迎親隊伍一走,鬱桂舟的酒後勁才將將起來了,他甩了甩腦袋,朝著鬱家的方向走去,也不曾瞧見,在他身後,有人悄悄跟了上來。

    在快要趕到鬱家,隱隱能看到房簷時,身後跟了一路的謝春瑩終於忍不住露了麵兒,她幾個小跑上前,攔住了鬱桂舟的去路,還抬著特意裝扮過的麵容,要哭不哭的看著人:“好個狠心人,可是生我氣兒了,你這氣性還大,都快兩年了也不曾主動來找我,莫非還非要逼我親自來找你不可?”

    此時,鬱桂舟的腦袋已經是迷迷糊糊的了,就連眼前也有些恍惚,他尋著聲音處定定看了半晌才把人看清,腦子裏又想了想,方才想起這人是誰。

    若非謝春瑩在原主的腦海裏殘留的記憶太過深刻,鬱桂舟早就把人給拋到了天涯海角去了。謝春瑩這種姑娘他向來是瞧不上的,原主對她那可是一往無前,巴心巴腸,連鬱當家和丁氏在原主心裏也是比不過她的。

    可謝春瑩是個愛慕虛榮的,一麵兒吊著原主,讓他整日跟在她屁股後頭追著,滿足她心裏的虛榮,一麵兒又不忘經營自己的好名聲,想攀上高枝,真真正正做那大戶人家的娘子。

    從前仗著有個在書院裏讀書的謝春暉,又有謝地主的錢財,看上謝春瑩的人家是不少,但都被拒絕了,還想著等謝春暉考中了秀才,再慢慢商議一門好親事,嫁到那縣裏,甚至府城裏頭去,至於鎮上那些員外人家,謝地主家自然是瞧不上的。

    如今謝春瑩敢放下她的臉麵和驕傲質問他,也不過是因著謝地主家早就今非昔比,沒了謝春暉那個有前程的讀書郎,隻有一些錢財的地主之家,在這十裏八鄉中也是有不少的,當年那些鎮上的人家,見謝地主家的落敗,早就離得遠遠的了,如今上門肯娶謝春瑩的,也不過是些普通人家了。

    “謝姑娘還是莫要胡言亂語的好,鬱某與你毫無瓜葛,如今孤男寡女的,還是莫要讓人添了口舌,平白惹人非議的好。”鬱桂舟冷著臉說道。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隻有短小的一章,見諒麽麽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