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夫子(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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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說親眼見到鬱桂舟對謝春瑩做了什麽, 這肯定是謊話, 但謝春瑩衣裳被人撕開定然是不會錯的,好些婦人在她路過時, 盯得眼都紅了, 還冒了幾句酸話,什麽小丫頭片子,吃得好長得好之類的。

    再則,她話裏話外的都提到了鬱桂舟,且她跑過來的方向過去也是鬱家的大門,都這樣了,要說跟鬱桂舟沒啥關係, 她們是誰都不信的。

    但不信又如何, 沒親眼見到就是沒真憑實據,她們胡亂臆想一位秀才公,萬一惹得人家不悅, 把她們往那衙門一告, 就要惹上官司, 吃上板子的。

    謝榮前後兩段話還是狠狠的震懾了不少碎嘴的婦人,這進衙門可不是啥光彩的事兒, 沒得要連累婆家和娘家,且還有年後那去鬱家上學堂的事兒呢,得了這樣一個大便宜,誰也沒好意思在談論別人,於是, 大部分婦人尷尬的笑了笑,躡手躡腳的走了。

    不大一會,張家門口就剩下了朱氏和芳娘。

    那芳娘眼見人都走光了,臉上訕訕的笑了笑,朝謝榮點頭哈腰的:“鬱家小娘子原諒原諒,都怪這朱氏,我也是被她給拾竄的,我這得回家去了,回去了。”

    芳娘指了指朱氏,撅起屁股一下就溜了。

    朱氏在她身後呸了一下,小眼睛轉動了幾下,努了努嘴:“得,我懶得說,反正我這當伯母的總是一顆好心被人罵,小榮啊,你這孩子就是太實誠了,不過若是你在鬱家受了委屈,可千萬別忍著啊,有事大伯母一定幫你。”

    謝榮不發一言,看她在那兒裝模作樣的,等人說完,才冷了臉說了句:“勞煩伯母操心了,如今我大堂姐也回來了,伯母還是把心放我堂姐身上吧,免得她又做出一些事,沒得連累木弟弟。”

    這是謝榮第一回用這種帶著尖銳的話嘲諷回去,以往對朱氏、對萬氏等人,她也隻是無視不理睬罷了,今兒這回著實踩到了她的底線。

    對她這般好的相公,把她拉出泥潭的相公,她容不得別人一絲一毫的汙蔑。

    “你,”朱氏也沒想到謝榮突然牙尖嘴利起來,這嘴皮子都快趕得上丁氏了,專門往人身上痛處上踩,她喃喃兩句:“死丫頭片子,看你以後被攆回來還怎麽囂張!”

    說完,她把謝榮和丁氏都瞪了瞪,扭著頭走了。

    朱氏一走,那頭鬱老祖父子也匆匆走了出來,臉上還帶著急色,等出門一看,除了丁氏婆媳外,連個人影都見不著,鬱當家不禁納悶了:“這方才還有張家的下人通知我們說出了事兒了,這是咋回事?”

    鬱老祖直接問了丁氏婆媳兩個:“兒媳婦,舟哥兒媳婦,方才外頭發生了何事?”

    被傳得繪影繪聲的鬱桂舟和謝春瑩的事兒根本瞞不住,雖說如今這些婦人們安生了,但等她們回去一說嘴,這一傳十,十傳百的,還不是整個謝家村都知道了。因此,謝榮一五一十把方才外頭的發生的事兒說給了鬱老祖父子聽。

    二人聽完,俱是沉默不語。

    好半晌,鬱老祖才發了話:“先回去再說吧!”

    鬱當家還有些慶幸,得虧這回事兒已經被按下了,上回張家剛搬來村子請吃暖鍋飯,丁氏就在人家席上鬧了一回,害得他丟了不少麵,後頭還是鬱桂舟把才默寫好的啟蒙書送給了張家當賠禮這才讓他好受了幾分。

    所以,今兒聽張家下人來請時,鬱當家心裏是一個咯噔,生怕又出現上回的事兒,好歹上回隻是個暖鍋飯,今兒可是喜宴,要在人喜宴上鬧一出,鬱當家自覺這輩子都沒臉見人了。

    至於舟哥媳婦方才說的老大和謝春瑩那事,鬱當家是百八十個放心,他那兒子如今安安生生的,一看就是大有前途的,怎還會看上那謝地主家的閨女?

    不說別的,就是他兒媳婦謝榮整個人也要比那謝春瑩強上幾分,更別提舟哥兒在那府城中不知見了多少大家閨秀,憑啥還死扒著那謝春瑩不放啊,他家老大這般聰慧,又不瞎?

    一行人回了鬱家,剛進門,鬱老祖就朝鬱當家吩咐:“去叫舟哥兒過來。”他得問問這事兒到底是怎麽回事?

    “哦,”鬱當家扭頭就走,正要去喊人,就見鬱竹姐妹倆手中端著盆子從鬱桂舟的房裏走出來,見到他們,鬱竹姐妹倆便走了過來:“祖父,爹娘,弟妹。”

    鬱老祖朝看了看他們手裏端著的盆,問道:“這是咋了?”

    姐妹倆笑笑,鬱竹道:“許是舟哥兒昨日吃酒吃得厲害了些,這不,一回來倒頭就睡,走路都不穩呢,祖母說讓我們每隔一個時辰換盆子冷水給三弟敷一敷。”

    鬱老祖一頓:“喝醉了?”

    他扭頭看了看謝榮:“方才舟哥兒在張家時可還好?”

    謝榮有些擔心的撇了撇房門的方向,昨日鬱桂舟去鎮上赴約她是知道的,尤其聽今日他們守門時的言語,鬱桂舟可是一人對上那施家數人而不落下風的,想來是喝了不少酒,尤其今兒一大早還趕了回來,又在張家那處耽擱了半天,相公一讀書人,這身子骨怎受得了?

    聽到鬱老祖的問話,謝榮按下心裏的擔憂,細細想了想,在她和鬱桂舟碰頭的時候,倒是並無異樣。

    謝榮搖搖頭,又把鬱桂舟同施家小輩一眾人吃酒的事兒說了說。鬱老祖沉吟片刻,道:“定然是在張家酒勁發作了,這才回了家。”

    一個喝成了這樣的人,酒勁來了後,迷迷糊糊的,怎可能有那個力氣去撕人姑娘的衣裳?

    隻有丁氏被這結論給弄得有些失望,小聲咕嚕道:“那人小姑娘總不得自己撕自己的衣裳吧,她途啥啊,這事兒傳出去姑娘家家的哪有臉見人了還?”

    不過也沒人理就是了。

    在村裏,前有謝娟做了那等沒臉沒皮的事兒不一樣好好的嗎,如今謝春瑩不過是撕了自己的衣裳,想來也沒甚大不了的。

    不過今日注定是個雞飛狗跳的日子。

    謝榮預想的沒錯,那些在張家門外的婦人雖說當著他們的臉不說起這事了,但一回了屋,哪裏管得著自己的嘴?

    於是,鬱桂舟扒了謝春瑩衣裳的事兒風一般的在謝家村裏蔓延開了,還越傳越廣,越傳越離譜,什麽謝春瑩抵死不從啊,鬱桂舟從前就愛跟在謝春瑩身後,如今不過是又跟前幾回一樣罷了雲雲,傳來傳去的,最後都是鬱桂舟仗勢欺人,謝春瑩如今被人給輕薄了,除了嫁進鬱家,也沒別的出路了等等。

    竟然都是口風一致的倒向了謝春瑩一邊。

    不過這也不難理解,畢竟女子本就是弱者,且世上的女子就沒幾個敢拿自己的名聲來踩的,他們也理所應當的以為此事就是鬱桂舟所為了。

    沒見,那鬱家也沒人出來澄清嗎?

    夏琴被這外頭的傳言給氣得在屋裏撒著悶氣,謝東不由勸著她:“這都是那些碎嘴的婦人嚇說的,你氣啥氣?”

    他才從張家喜宴上回來,還見謝榮氣色不錯呢,想來也不過是胡編亂排罷了。

    “你懂啥?”夏琴一把揮開了謝東的手,側身坐在床頭,開始數落起來:“這男人都沒一個好東西,吃著碗裏的,看著鍋裏的,那小榮多好啊,長得不差,還把一個家裏給打理得井井有條的,若是沒人把後頭給他鎮好了,他能考上秀才?這才考上秀才公幾日啊,那狐狸尾巴就露出來了!”

    得,把自個也給罵進去了,謝東苦笑兩聲,等她數落完,這才哄著人:“我知道你心疼謝榮,拿她當妹妹看,又跟她交情最好,但她的日子你是瞧在眼裏的,從前咱們就不說了,就說這兩年,她那日子過得不好?”

    誰人不道,謝強那原配留下的女娃還有這般造化?

    連帶的,就是謝澤這個小舅子,如今在鎮上的日子不也越過越好?那方家早早就收他做了弟子,把那木匠活計一一教了去,如今不過十五,連那鎮上都有不少人家想要把女兒嫁與他,連方家人都打著這個主意。

    為的是啥?

    這些眼見得到的實惠夏琴也是看得見的,整個謝老頭家,除了謝榮的親弟,別的人,就像自動黏上去的萬氏等人,那也是沒有得到丁點好處的。

    “我知道你說的那些,我就是怕,”夏琴怕的是啥謝東自然明白。

    她是怕鬱桂舟和謝春瑩再攪和到一起,到時候,謝榮隻怕是不得安生了,不過依他冷眼看下來,倒是不像的樣子。

    最後,他隻得道:“別胡思亂想了,秀才公這兩年的表現咱們都瞧在眼裏,定然不會做出對不起小榮的事兒的。”

    這頭,夏琴和謝東兩人說著,另一頭,謝地主家正集結了不少人浩浩蕩蕩的前往鬱家,這其中,有謝地主家的長工,還有久不曾露麵的謝春暉兩口子,以及謝地主夫妻和哭哭啼啼的謝春瑩。

    正值天色餘暉將要落下,得了消息的謝家村人都好奇不已的看著他們一群人,眼裏閃動幾下,相互招呼著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