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夫子(十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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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麽是禍從口出趙昌算是知道了, 心裏酸得都要嘔死個人了, 瞧瞧兒子的小眼神,那乖巧可愛得, 就從來沒對他這個當爹的如此過!

    心裏憋著屈, 趙昌伸手想把兒子給拉過來,但趙禾出乎意料的執著,就是不肯放,趙昌隻得妥協,在他跟前蹲下,哄道:“小二啊,你晚上不回家的話, 你娘和哥哥都會擔心你的, 你忍心讓他們擔心你嗎?”

    趙禾還是不肯理他,隻是偷偷的朝他的方向撇,趙昌一見, 又再接再厲的說道:“還有哥哥呢, 他每天都把你抱著到處走, 還念書給你聽,是不是?”

    這回趙禾沒裝傻了, 乖巧的點了頭。;樂;文;小說 www.+.

    趙昌這才舒了口氣兒,心道兒子心裏還是惦記著家裏的,為了怕夜長夢多,他立馬朝著把人托付了出來:“鬱兄弟,我這小二就拜托給你了, 勞你給他換換衣裳,我這就回去了,待下了堂我再過來接他。”

    說完生怕後頭有東西再追一般,一溜煙跑了。

    那速度看得鬱桂舟失笑不已,無奈隻得牽上了三隻小的,轉身回房拿了丁小秋的衣裳給他們套上,又理了裏長袖子和褲腳,等把人給收拾妥當了,這才去了堂裏。

    堂上,小娃們已經自覺的坐在了凳子上,一見他們過來就嘰嘰喳喳的圍了過來,先生長先生短的喊著。

    鬱桂舟讓他們都回去坐好,這才開始講課。

    在上一堂課結尾,鬱桂舟告訴他們,下午時他會講百家姓裏謝這個字的由來以及書寫,小娃們回去一講,村民們高興得不得了,這都上學了一旬有餘,又是村學,偏偏秀才公講課不按常理,也不首先教他們學謝這個字,如今小娃們已經會寫好些字了,但偏偏連自己的姓都不會,說出去不是讓人笑嗎?

    所以,這堂課一開,別說娃娃們正襟危坐,便是村民們也來了不少,在外頭瞪圓了眼,豎著耳朵聽著。

    鬱桂舟微微一笑,淡然的坐在上頭,聲音輕靈空寂,似乎把人帶領著走入了遠古之時:“謝這個姓氏由來已久,傳說至少也有三千年的曆史,在古時,有一個村名為謝營村,尊奉炎帝第六十三世申伯為得姓始祖,而後在其中某一個朝代,謝這個姓氏成了天下最著名的家族之一,所以,謝姓又是以地姓開始,族人繁茂,發展壯大至今。”

    他尾尾敘述,在一眾自豪油然而生的娃娃們抬頭挺胸時又加了一句:“謝家族人在曆史上曾出了不少名人,有晉朝著名的謝安謝大人,其以多才多藝,善行書,通音樂得名,且他性情溫和、處事公正、不專權、不居功自傲、乃有宰相氣度,是一位顧全大局的人物;此外還有謝靈運謝公子,他才出身名門,少時好學,博覽群書,工詩善文,是一位難得的詩人,其所著的詩與顏延之齊名,並稱為“顏謝”。”

    鬱桂舟講了兩個列子,就不再多講,往日裏上課他極少舉這種例子,這回,應著晌午發生的事兒,他有心感激村民們,便多講了些關於謝姓的事兒,以此來鼓勵他們。

    果然,聽他講了這些名人的故事,不說娃娃們,便是外頭的村民們也是個個仰首挺胸的,往常他們從沒覺得一個姓有什麽好得意的,這會可不同了,作為這些大人物的後代,誰不是有一種與有榮焉的感覺?

    不少村民們心裏還想著,等下了堂,娃娃們回了家,定要教導他們以謝姓為榮,就算成了不了流芳百世的大人物,但身為謝家子孫,怎麽也不能孬不是?

    鬱桂舟不知道這些村民們的想法,在講了謝姓由來的典故,又舉了例子後,就開始教娃娃們學著一筆一劃的寫這個謝字。

    謝字筆畫多,前頭那些能與之相比的也隻有寥寥幾個罷了,小娃們學了這麽些天,已經對一橫、一豎、一撇捺一點記憶猶新,學這個謝字也不過用了一二時辰便能自己寫出來了。

    寫好了字,也到下堂的時候了,鬱桂舟照例讓小娃們帶著沙盤,回去多加練習,等人走了後,收拾好了書本,帶著三隻尾巴朝外走去。

    門口,趙昌如約來接了人。

    他看著自家兒子那一身不合適的大衣裳時還忍著笑,跟鬱桂舟寒暄了兩句,便抱著人走了,臨走時,在車廂裏的趙禾還掀著簾子,一臉不舍的看著他新認識的兩個小夥伴,想了想,軟軟的說道:“我明兒給你們帶點心過來。”

    丁小秋一聽就直流口水,連連點頭:“好呀好呀,我明兒不吃早飯了,專門等你。”

    石頭看他們歡歡喜喜的模樣,也呐呐的說了一句:“那,那不如,我帶羊奶吧?”

    “就這樣!”丁小秋一巴掌打在石頭肩膀上,眼裏亮晶晶的:“多帶點多帶點,你們家羊奶沒味兒,可好喝了。”

    三隻小的在那兒歡歡喜喜的約好了,鬱桂舟還插了一句嘴:“丁小秋,他們倆一個帶點心,一個帶羊奶,你帶什麽呢?”

    這傻孩子,還一個勁的鼓動別人,合著還準備吃現成呢?

    丁小秋帶笑的臉一愣,胖乎乎的嘟起了嘴,還瞪了鬱桂舟一眼,可憐巴巴的跟兩個小夥伴哭訴:“你們別聽我表哥的話,人家,人家一個寄人籬下的孩子,身邊又沒有銀兩,買不起好吃的,你們,你們別討厭我啊嚶。”

    要是他們被表哥給策反了,不與他往來可就虧大發了,以後上哪兒去喝奶啊?

    “你別難過,我多帶一些就好。”在他旁邊的石頭認真的安慰他,連坐在車上的趙禾也跟他們揮了揮手,還表示自己會多帶些點心來的,讓丁小秋放心大膽的吃個夠。

    鬱桂舟目送趙家父子的車走遠,轉頭一看,石頭和丁小秋已經小聲的嘀咕了起來,再看看方才還哭唧唧的丁小秋,那小臉上,可還曾有一絲委屈?

    這孩子,不去當個戲子真是浪費了。

    “得了,咱們回去放好東西,然後送石頭回家。”鬱桂舟歎了一聲,帶著兩個孩子往回走。

    石頭在後邊小聲的說道:“鬱家哥哥,我自己回去就行。”

    鬱桂舟頭也沒回,隻搖搖頭,迎著落日的微風拂了拂額邊的碎發,輕聲淺語:“那可不行,你啊奶也不知道回來沒,我得把你送到她手上才放心。”

    石頭這下才不說話了,金黃的光照在這三個一大兩小的身上,把他們的影子拖得長長的,步調平穩,不疾不徐。

    此後又過了數日,鬱桂舟的學堂已經辦得越來越得心應手了,且因為他因材施教的原因,想要把孩子送上門的是越來越多,尤其是在白暉等人來了後,這樣的情形更是達到了頂峰。

    白暉三人到時,正趕上了鬱桂舟在堂上跟小娃們講課,許是覺得有趣,三人悄悄站在竹籬笆外頭聽了好大一會,惹得謝家村的村民們無論大大小小,老老少少的都在鬱家周圍看熱鬧。

    他們是在看堂裏,人家是在看他們。

    這樣三個俊秀儒雅,氣度非凡的讀書人進了村,那就是投下了一顆鵝卵石一般,往日了他們村裏有鬱桂舟一位秀才公就已經夠讓人說道了,如今一下就來了三位,加一塊就足足有四位聞名於渝州境內的秀才齊聚,對謝家村來說,就是蓬蓽生輝一般。

    有人正要去通知村長來接待一下遠道而來的幾個秀才公,卻見堂上,鬱桂舟早早就發現了白暉等人,隻是因著課業未曾結束,便隻當做不知,任由他們窺測,如今一堂課業結束,他便含笑迎了出來。

    “白兄,施兄,姚兄,幾位兄台來之前怎不讓人稍個信,我也好讓人準備準備,”幾月不見,眾人麵上看著都沒有多大變化,但望著彼此的眼底,卻依然如同往日。

    白、施二人含笑不語,姚未撇了撇嘴,擺擺手:“鬱兄,你可得了,別整這些虛的,咱們誰跟誰啊,何須在準備甚,不過今兒來得早不如來得巧,鬱兄這個先生做的倒是與眾不同,別有一番滋味啊。”

    邊說,他還邊指了指堂上。

    話落,白暉手不離身的折扇一下打開,嗤笑了一聲:“什麽與眾不同,別有一番滋味,你這用詞真夠膚淺的,鬱兄端坐於學堂之上,明明就是自有一股高華,信手捏來罷了。”

    “你,”

    眼見他們要吵起來,鬱桂舟趕忙製止:“二位兄台,二位兄台,何須激動呢,咱們四人難得一見,應是和睦才對。”

    姚未順著他的台階下來:“那我就給鬱兄你這個麵子吧。”

    白暉冷冷一笑,倒是不曾在跟他爭鋒相對。鬱桂舟朝著施越東遞去一個無奈的眼神,在他們身後幾米處停著的一輛馬車上看了看,道:“幾位兄台不如隨我且去安置一番如何?”

    幾人便應了下來。

    鬱桂舟正打算回堂上去跟小娃們說說,讓他們休息一會後先自己把前頭的教過的在沙盤上演練演練,突然回過身,似笑非笑的看著三人:“不知幾位兄台可有興趣來我這堂上客串一把做先生的感覺?”

    白、施、姚三人瞬間意動了起來。

    鬱桂舟一直看著他們的反應,見此滿意的笑了起來,盡直回了堂上,宣布下學,且告訴他們,下午的課業將會增添幾位先生,讓他們現在回去好生歇息歇息。

    一眾小娃們本就在暗地裏偷窺外頭幾位氣度出眾的人,聽到先生的話,也隻是懵了懵,壓根沒把這些聯係在一起,隻是在對著他們突然下了學被村民們問起時複述了一遍鬱桂舟的原話後。

    村民們頓時激動了起來。

    且這一激動的後果是整個鎮上都知道了下午謝家村有四位聲名斐然的秀才公要一起給娃娃們講課的事兒。

    頓時,整個懷雲鎮聞風而動。

    作者有話要說:  四公子一起當先生,想想都挺激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