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 皇都之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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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家這一住下, 便是十天半月不見提起要走的事兒, 一家老老小小十幾號人,光是每日裏的吃喝都是一大難事, 虧得鬱家因著鬱桂舟的秀才功名免了那田稅, 每年的稻米也沒賣過,否則怕是繼續被這般吃喝下去,早就要去鎮上買了。

    說是過來道賀,實則心裏肯定打著不知道什麽鬼主意呢?

    丁家人臉皮厚,鬱家人也不能在這個喜慶的節骨眼上說些什麽,免得被人說起還道他鬱家看不上窮親戚,住個幾日, 吃吃喝喝的就開始叫喚。

    鬱桂舟的信便是這時候到的。

    他原是打算在放榜後參加完巡撫大人舉辦的士林宴後便直接打道回府的, 隻是沒料到開了恩科,在鬱五叔一番苦口婆心下終是放棄了回鄉一事兒,而在放榜後, 隔日便有衙差去到各上報學子籍貫處發放文書, 且鬱桂舟又是鄉試第二, 自是早早通知那一批,是以, 清縣那邊便早早得到了消息,再有了後頭一幹子事兒。

    鬱家一眾人聚在堂屋,連丁家得了信也巴巴的趕了過來,說一道聽聽,鬱當家捏著厚厚的信, 蹙著眉看向上頭的龐氏。

    龐氏擺擺手:“念吧。”

    不過是封家書罷了,難不成還不能見人?丁家人要聽,便讓他們聽。

    “那行,”鬱當家拆了信,裏邊還裹著一封封好的信紙,上頭還特意寫了謝榮二字,鬱當家嘿嘿笑道:“這小子。”便把信送到謝榮手上。

    謝榮的眼一下就亮了起來,在眾人的打趣聲裏接了信,臉頰上粉撲撲的。

    鬱當家這才拆了家書,快速的看了兩眼,眉眼一下就笑開了:“爹娘,舟哥兒給咱們問好呢,問爹娘的身子可好,若是有甚想吃的,便使人去做,他還說給咱們寄了些省城的小物件,尤其是給我大孫子準備的小玩意備了一箱子,”話到中途,他一下跳了起來,錯愕的看著龐氏和鬱老祖,哆哆嗦嗦的:“爹啊娘啊,舟哥兒說小五找了個伴!”

    “啥?”龐氏兩個的震驚不比他小。

    鬱當家指了指信:“小五他在東平找了個伴。”

    龐氏一拍大腿:“這可是好事!三房盼他安家生子都盼了多久了,如今可算是如願了,安定下來就好,安定下來就好,”突然龐氏問了起來:“可說了是哪家的姑娘,多大了,家在何處,家裏如何”

    鬱當家越往下看,便越是說不出來話。

    “你磨磨唧唧啥呢,你娘問你話呢?”鬱老祖等得不耐煩了,險些便要自己拿信。

    “這,我......”鬱當家憋了半晌都憋不出來,心裏又不知道該如何說起,實在是這太荒唐了些,舟兒還說讓鬱老祖和龐氏出麵把這樁事兒化解一下,成就其姻緣。

    “莫非那姑娘有何不妥?”龐氏一下不知想到了什麽,臉色一下就變了:“若是那起子不好的姑娘可不能往家門裏領,小五年輕不懂事,可不能由著他性子來,大兒,趕緊給舟哥兒寫信,讓他勸勸他五叔去。”

    鬱當家簡直是哭笑不得,他的親娘唉,這是想到哪兒了?

    “竹姐兒,你帶著他們都下去,我有事單獨對你祖父祖母談。”

    鬱竹心思通透,聽了個一字半語的便知道五叔那頭出了些問題,否則她爹也不會吞吞吐吐,左右為難,當下便和鬱繡兩個一左一右扶起了謝榮,帶上鬱家一幹人等魚貫而出,而丁家那頭見他們走了,倒是沒厚顏著繼續留下,等堂屋內隻剩下鬱當家和鬱老祖、龐氏後,鬱當家這才如實說了鬱言的事兒。

    “......,便是這般,如今那女子也與小五相認了,且小五一心認定了她,並不曾在乎那陳家女子嫁過人,還被毀了容的事兒。”

    龐氏聽得若有所思:“竟然是她?”

    陳蕊此人,龐氏是見過的,雖說隻有那一回,但那顏容足夠讓她難忘,冰肌玉骨,嬌豔大方,愛慕者甚多,後來在知道她被陳家人送給了上頭的,還曾遺憾感歎過,誰曾知道,她竟傾心於小五?

    隻,到底嫁過人,年紀又到這兒,且還被毀了容,到底不是良配啊?

    “娘,關於舟哥兒信上說的請您二老為小五周旋一事咋辦?”鬱當家一臉為難,這兩個混小子,做事也不考慮後果,明知陳家女子如今這情形要進三房是難的,倒是聰明的知道曲線救國,讓二房去為他們出頭。

    鬱老祖兩個相顧一看,歎了氣,龐氏更是疲倦的擺擺手:“這事兒待我想想。”

    外頭,鬱竹姐妹剛送謝榮回了房,正淨了手在灶房燒飯,那丁家大舅母和二舅母便偷偷進了來,還關了門,神神秘秘的走到兩姐妹身邊,壓低了聲兒:“大姐兒,二姐兒,大舅母和二舅母這兒有件好事要同你們說說。”

    “是啊,這可是那啥,千載難逢!”

    姐妹倆暗道,丁家舅母還會使詞語了,真真是了不得,隻麵兒上和和氣氣的:“我們姐妹倆聽著呢,大舅母和二舅母有話便直說吧。”

    丁大舅母一下就笑開了:“這不,我大外甥如今也是個舉人了,以後的日子那肯定是越來越好的,不過啊,”她撇了撇嘴:“不過那再好你們姐妹倆也撈不著不是,這女子總歸是要嫁人的,你們整日伺候這一大家子人算啥,還不如帶著嫁妝嫁出去,安安生生的過自己的小日子呢”

    丁二舅母見鬱竹姐妹麵色如常,心裏便是一動,再接再厲的跟著勸了起來:“你大舅母說得對,不過啊那要嫁人,對方家裏頭是什麽品行也要探聽清楚,莫要再遇到從前那般......”

    丁二舅母話未完,鬱竹便看了過來,眼中泛著冷光:“二舅母別提了,過去的就讓他過去吧。”

    “好,好的,”丁二舅母被這一下看得心頭一驚,氣勢一下弱了幾分,等鬱竹又轉回去忙活後,臉上湧現出了怒氣,隨後想到了什麽似的壓了下來,又凸自揚起了兩分笑:“瞧我這嘴就是不會說話,二舅母這不也是為你們好嗎?”

    丁大舅母悄悄給她遞了個眼色,丁二舅母隨即便歎了口氣兒,故作為她們好的樣子:“這不,你大舅母和我娘家那邊正好有兩戶適齡,又門當戶對的人家,實在是心疼你們姐妹倆,否則那不早就讓自家的姑娘去了嗎?”

    可惜鬱竹姐妹都不是傻子。

    鬱繡脾性更直一些,頭也不回便說道:“那大舅母和二舅母就把自家的姑娘給嫁過去吧,我們姐妹沒打算嫁人。”

    丁家兩位舅母的臉色一下就難看起來。

    鬱竹輕輕碰了碰妹妹的手,雖然頭也沒回,但語氣卻比鬱繡柔和了幾分:“兩位舅母請回吧,我姐妹的婚事自有祖父祖母操心,若是他們中意,嫁人也並無不可。”

    這姐妹倆油鹽不進,無論丁家兩位舅母在說些甚也不為所動,兩人心裏自然是氣得不行,哼了哼便摔門走了。

    鬱繡蹙著眉回頭看了一眼,不滿道:“大姐你就是好性子,這都擺明了欺負到咱們頭上了。”什麽心疼她們,這才是第一回見,哪門子的心疼?說這些不過是借口罷了,若是人真有那般好,哪還有她們姐妹的份?

    鬱竹卻笑了起來:“這有何幹係,左右不過聽個趣兒罷了,莫非她們還能硬給咱們按上一樁婚事不成。”

    鬱繡噗嗤一笑,隨即點了點頭:“倒也是。”

    此事揭過不提,又過了數日,丁家人便提出要回大古鎮了,隔日,丁祖母夫妻便帶著人呼呼啦啦的走了,丁家人臉上個個心滿意足,原是前兩日鬱桂舟請人送來的幾口箱子到了,裏頭除了提到的給未出世的娃娃備下的一箱子玩具,其他便是布匹首飾等等,恰逢丁家人在此,鬱家也不好小氣,便一人送了件,這不,丁家便走得利索了。

    那丁雲原是打著賴著不走的主意的,隻是不知丁大舅母與她說了什麽,匆匆收拾好了行禮,便隨著丁家人一道走了,那模樣,生怕有人要找他們算賬似的。

    鬱家說起這事兒,也隻道一句古古怪怪便笑著揭過了。

    倒是隨後好些日子,鬱竹姐妹發現,她們那個向來是無利不起早的娘丁氏恍如變了個人似的,對她們姐妹倆噓寒問暖的,還時不時搶著做活,那模樣說是關切,倒不如說是小心。

    就是不知在小心翼翼個什麽勁。

    早前三弟還未中舉時,丁氏在村裏婦人堆中便是獨一份,捧她的人多得很,待三弟中了舉後,更是處處以舉人娘的身份自居,村裏、鎮上也是一堆人不停說些討好的話,丁氏原就是虛榮的一個人,這番過後險些被捧上天,哪還會心生愧疚,覺得愧對一對女兒?

    便是對三弟和桑哥兒,也不過是因為他們生是男子,尤其能給她帶來如今的富裕生活才格外關懷罷了,早前桑哥兒不愛聽她的,反倒勸她要對祖母孝敬,便惹了她不喜,對桑哥兒便再不過問,如今桑哥兒年紀輕輕的便中了童生,宛若又一個舟哥兒,她便又整日對著桑哥兒關懷備至了,這其中種種,桑哥兒早便知曉,回村也大半躲著她罷了。

    日子一日日過去,天氣逐漸炎熱起來,在路上行了兩旬的鬱桂舟一行人也到了上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