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皇都之行(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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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國三十九年九月十五日, 逢太子盛典, 君以開恩科以示恩澤,會考試共錄取四百七十三人, 其有三人力壓群雄, 最為出色,特以“狀元”、“榜眼”、“探花”之稱號宣以四海,以舉國學子聞之。

    從皇宮出發的唱報隊伍浩浩蕩蕩的朝著街道某處出發,其中有人手捧金花烏紗帽、大紅袍、牽著金鞍紅鬃馬,吹鑼打鼓好不熱絡,後邊還跟著不明就裏看熱鬧的老百姓、各學子等等。

    隊伍一路行至普通官吏的街道,在一處名為清瀾小院的地方停下, 而此時, 被白家一行人派遣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廝們也狂奔著跑了回來,邊跑邊喊:“大喜,公子大喜了!”

    被各種聲音紛紛吵鬧出來的鬱言等人正踏出門口。

    “怎麽了這是?”

    正問著, 小廝和那報唱的同時在大門處停了下來。

    那帶隊的頭一人穿著一件官服, 麵容和煦, 朝幾人抬了抬手:“請問哪位是鬱桂舟鬱老爺?”

    心裏本就詫異心驚的白暉幾人同時指了指中間的鬱桂舟,而鬱公子本人也呆若木雞, 直到被人給推了一把才回了神,上前兩步,回禮:“在下便是。”

    那大人忙擺擺手:“使不得使不得,狀元公客氣了。”

    “嗤!”周圍傳來一圈又一圈的吸氣聲兒,目光灼灼的看著那年輕俊美的男子, 還有些不可思議,這可是狀元郎呢,委實太年輕了些。

    “狀元郎,狀元郎!”

    姚未連連說道,圍著鬱桂舟團團轉,狂喜起來,比他自個兒中了狀元還激動萬分:“鬱兄,你是狀元公呢?”

    這時,紛紛有人道賀起來:

    “恭喜狀元公,賀喜狀元公。”

    “恭喜狀元郎了。”

    “......”

    白暉、施越東也真心實意的抬手:“恭喜鬱兄喜中狀元!”

    “大侄兒啊,”鬱言突然感觸起來,一把拍在他的肩上:“五叔果然沒看錯你,好樣的,我鬱家就靠你了!”

    說完這一番話,鬱言麵容一肅,豪邁的擺擺手:“多謝各位捧場,來報信的通通有封紅!”這回不用姚未提醒,鬱言便從容的讓陳蕊從裏邊拿了些封紅,還讓人抬了些銅板過來,把封紅一一遞給了報唱的人、看榜的下人,又在門前灑了些銅板,一時,整個清瀾小院喜氣洋洋。

    鬧了一陣,那唱報的大人便讓抱著頭帽、衣裳的報喜者上前給鬱桂舟披上了紅綢步,擁著人騎上寶馬,浩浩蕩蕩、吹拉彈唱的遊街去了。

    直到被弄上馬的時候鬱桂舟都還雲裏霧裏著,這怎麽他就成狀元了呢?

    狀元郎這種名頭每個學子心裏或都想過的,他也不例外,隻是鬱桂舟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雖想過,但從未奢望過,可如今這名頭就在他頭上,熱氣騰騰的畫麵就在他眼前,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他是真的中狀元了啊?

    有了這個無比清晰的事實,鬱桂舟總算振作了起來,臉上露出從容溫和的笑容,笑著同周邊不斷道賀的人點頭示意,不多時,他們便遇到了另外兩隊吹拉彈唱的隊伍,這其中,一人是榜眼,一人是探花。

    榜眼之人,鬱桂舟曾見過,便是那位會考頭名會元,而探花郎他則比較熟了,是那晏州府的宣和。

    三人相遇,打過了招呼,隨後一道遊街打馬,也是這時,鬱桂舟才了解到書中曾說過的“選婿”一事是為何,兩旁兩岸的街道上,不時有花束從天而降砸在他們身上,他和榜眼微乎其微,可怕的是宣和幾乎要被花束給淹沒了。

    沒辦法,誰讓自古以來,探花郎便是選出的容貌最為俊美、且尚未成親的佳婿呢?而他們一個娶妻,一個年邁,誰都不是心儀人選。

    行走間,鬱桂舟還低聲傳音給宣和:“宣公子,你瞧見四周樓上對你指指點點的各位大人和小姐了嗎?”

    中間的柳沿岸老先生便隻顧笑了起來。

    宣和一身的風度被幾乎沒頂的鮮花給打散得七七八八的,一絲不苟的衣衫皺巴巴的,連束著玉冠的發絲也雜亂了許多,露出幾縷黑發到處飄蕩,這對自小受著世家禮儀,哪怕外出遊曆也有人服侍的宣和來說,此番還是頭一遭。

    他顧不得回答鬱桂舟的話,隻不著痕跡的理著衣擺,臉上還是一如既往的擺出溫和謙虛、偏偏如玉的世家公子形象,看得鬱桂舟和柳沿岸老先生都忍俊不禁。

    笑了一段後,鬱桂舟實在忍不住提醒他:“宣兄,你也莫要太重儀態了,如今不過才走了幾條街而已,待咱們遊街一圈回來,你這一身早就毀了,何必還多此一舉呢?”

    世有才華狀元郎,古有美玉探花郎,誰讓他太受歡迎了呢?

    聽了鬱桂舟的勸告,宣和麵上先是糾結了一番,接著才歎息似的放下了手,隻覺得到底是有些狼狽:“我已有心儀之人,待回去後便登門提親,此番於我真是太過意外。”

    榜下捉婿這事兒,宣和是知道的,隻是宣家和白家這一代結親的事兒早就是板上釘釘了,因此他若上榜,也必不會擔心被賜封探花郎。

    可世事就這樣無常,狀元和榜眼二人皆是有妻有子的人了,唯有他一個,雖說兩家口頭一約定好兩個小輩的事兒,隻到底沒有流露出來,旁人也無從得知,這時候,也隻有把他放在這個位置最為合適了。

    宣和憋著氣,跟在鬱桂舟和柳沿岸老先生的後麵躲躲閃閃的走過了一回打馬遊街,到遊街完,整個人才一下放鬆了下來,那唱報的大人臨走前,告訴三人,十八日,在宮中有一場瓊林宴,望他們準備參與,而過了瓊林宴後,這批新上任的進士便要選擇是投身官場,入朝堂上入官,還是苦心研讀,成一代大儒。

    白家清瀾小院裏,不斷有禮品從外頭送來,均是為鬱桂舟道賀,把鬱言等人忙得底朝天,一人忙著登記,一人忙著整理,還有人負責把東西裝箱等等。

    隻是再忙,對鬱言來說,那都是高興的。

    鬱家出了個狀元郎,甭管幾房不幾房,對他們來說都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事兒,鬱家從祖輩開始,一直走那耕讀傳家之路,便是當年的鬱家大房,也不過是僥幸考得了進士,汲汲營營的做了個五品的京官罷了,饒是如此,在淮陽那地方也足夠讓人論道敬重。而如今,舟哥兒這小子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一下就給老鬱家考了個狀元回來,真是讓地裏的祖宗都顏麵有光啊!

    鬱言樂嗬了半晌,一直搬著禮品的姚未突然問了起來:“五叔,你上回說的,若是鬱兄考上了狀元,太白樓裏二十頓席麵可別忘了!”

    “有嗎?”鬱言臉一僵。

    他當時那不是篤定了舟哥兒根本考不上狀元才順嘴一說罷了,這下子什麽是禍從口出他是知道了,他就是一個現成的例子。

    “那,那就吃吧!”

    二十頓罷了,還吃不窮他的!

    姚未嘿嘿一笑,見一旁整理東西的白暉和施越東二人毫無反應,不禁擠眉弄眼的清了清嗓子:“那個啊,白兄、施兄,我知你二人現在心裏不好受,但俗話說得好,無論什麽貓,隻要捉到了老鼠那就是好貓,你們也別太傷心難過了!”

    白暉把手上的東西一擱,轉回了頭:“你幾時見我們傷心難過了?”

    他和施兄一人在前十,一人在前二十,哪怕比不得鬱兄名頭大,但也足以傲視泰半學子了,何況,他和施兄出生世家,又不曾像宣和一般到處遊曆,增長見識民情,這一屆科舉偏生考的他們最不擅長的,還能取得這樣的成績已經是超乎他們心裏預期了。

    跟一個在府試裏吊尾考上秀才的人相比,那真是差得太遠,足足有十萬八千裏。

    他們不過是經過此次科舉發現,書中曾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是對的,他和施越東都嚴重缺乏了這些見識,因此正在商議去哪裏遊學一番呢?

    等鬱桂舟回來後,清瀾小院已安靜了下來,鬱言把整理好的單子給他,為慶賀鬱桂舟考上了狀元,幾人在太白樓喝得酩酊大醉,直到夜半才歇下。

    三日後,宮中舉辦瓊林宴,四百七十三位進士參與,這其中,又數鬱桂舟、柳沿岸、宣和三人被人追捧追逐,在宴席上狠狠出了一次風頭,進行到一半,鬱桂舟悄聲倚在廊上歇了口氣兒,正吹著熱氣,卻見一名內侍監朝他走來。

    這內侍監手持佛塵,年紀稍大,行走見並不低眉垂頭,想必是一位有品階的內侍監,鬱桂舟微微側身讓他過去,卻見那麵無胡須的白嫩太監笑嗬嗬的攔下了他。

    “這位便是此處恩科的鬱狀元公了吧?”

    這是來找自己的?鬱桂舟心裏咯噔兩下,正色的抬抬手:“正是在下,不知公公有何指教?”

    這內侍監正是魏君的大內總管來福,他笑眯眯的擺擺手:“奴倒是沒什麽指教,隻是有一封君上的口信,不知狀元公可願意聽?”

    鬱桂舟一下跪在地上,口呼:“君上萬歲吉祥。”

    來福笑眯眯的點點頭,清了清嗓子:“陛下有旨,狀元公有勇有謀,是我大魏良才美玉,亡山一策論讓朕欣慰不已,不知狀元公可願去那亡山境內當一名小小的知府,為國為民,除暴安良,替百姓謀福祉?”

    知府?小小?

    知府一位若隻是小官,那縣令這個七品官要怎麽辦是好?這可是正四品官,比鬱家大房當年汲汲營營那般多年才當了個五品京官還要大一級,且他如今不過才初初考中進士,連官場都沒進便扣下一頂四品官的帽子?

    給一個新人這樣的厚禮,足以見那亡山之境有多嫌惡,否則,他就是熬上個七八載也當不上一個知府不是?

    鬱桂舟心裏門清,且這內侍監又笑眯眯的看著他,他心裏便知,這是如何也回不得的,魏君已然打定了主意讓他前往那亡山,他如今拒絕,倒是落下一個不識抬舉的印象,到最後,依然要去,但境地可就不同了。

    想通了這一層,鬱桂舟毫不猶豫的謝禮:“謝陛下抬愛,學生定然不負所望。”

    作者有話要說:  哈哈哈哈,我鬱兄是狀元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