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鍘包勉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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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進入萊陽縣,兩人不忙打聽縣衙在何處,而是如同外地人進城,先打聽當地的民俗風情,然後“順便”打聽當地父母官的品性如何。

    白玉堂本就俊美,即使易了容,那張臉也是偏於清秀的,很容易討人歡心。加上隻要他想,他也能從邪魅狂狷變得長袖善舞,交談間,淳樸的老百姓便放下心防,跟他說了個痛快。

    說起萊陽縣令包勉,那位菜農大哥臉上就浮現出一絲憤怒,倒苦水般拉著兩位外地青年道:“兩位小哥不知哇,咱們這位縣太爺……唉!一言難盡哇!”

    “老哥慢慢說,怎麽個一言難盡法?”白玉堂不著痕跡地擋在龐昱的麵前,將自己的袖子貢獻給菜農大哥抓,“能否具體說一說?”

    “唉!”菜農大哥又歎了口氣,這才道:“前兒老張頭家的姑娘沒了,可憐老張頭就這麽一個閨女,老伴兒去得早,他父女二人相依為命,桂花那模樣還挺水靈,已經有媒婆替她相看好了東村的謝秀才,可惜桂花沒那個福分啊!咱們這一帶有個大戶吳員外,他那兒子風流好色,一日路過見著桂花,想納她為妾。老張頭不同意,桂花也不願,誰知沒兩天……老張頭賣完菜回來,就發現桂花她……她被人糟蹋,不堪受辱,自盡身亡了!”

    “那吳員外的兒子可被抓捕歸案了?”龐昱問。

    “嗬,哪有這麽好的事啊!”菜農大哥抹了把眼淚,雖然說的不是他自己家裏的事,卻因跟老張頭交好,難免有兔死狐悲之感,“那吳家父子在咱們縣裏作威作福幾十年,多少好姑娘被他們糟蹋過了,可是告官又有何用,咱們這兒的縣令雖然姓包,與京城那位同出一門,可是這位是真的懦弱愚鈍,他受了吳百萬的賄,別說罰他了,便是上了公堂也不曾讓他們父子沾上一片灰呢!”

    菜農大哥哽咽哭道:“可憐老張頭,想替閨女報仇卻無門,既沒有人證,物證就隻有吳嘉的腰帶,那吳嘉死口否認腰帶是他的,哪怕鄉裏鄉親中有人見過吳嘉戴過那腰帶,可沒人敢去公堂,去了就被說成是做假證,要打板子!老張頭已經去衙門告了兩次了,每次都不成,民告官要挨五十大板,那吳嘉不學無術,可他有錢,家裏給他捐了個秀才,再小也是個官了。老張頭一把年紀了還能告幾次?如今還在床上躺著呢,渾身是傷,半條命都沒了!”

    龐昱聽著也很是心酸,揉了揉泛酸的鼻梁,眼睛紅紅地問:“那老張頭難道就不能去高一級的官府告吳嘉嗎?”

    “那也沒用啊!”菜農大哥心灰意懶道,“那些比包縣令還高的官兒都怕他呢,他畢竟是包拯包大人的親侄子啊!再說萊陽縣說是已經結案,而且證據又確實不足,誰能告吳家逼死了一條人命?隻怕連強搶婦女的罪名都不會判。就如京中那位……那位安樂侯不也是嗎?仗著太師撐腰,不知禍害了多少良家婦女,人照樣活得好好的!這世道啊……”

    龐昱:“……”

    大哥,我已經洗心革麵了,能給我一個做好人的機會嗎……

    白玉堂見他人-皮-麵-具底下的那張臉已經紅得都快透出來了,不由隔著袖子捏了捏他的手,眼裏泛著一絲暖意,似是想安慰他。

    龐昱心中一痛,即使他不願回想過去,但那到底是他該背負的罪孽,如今他都不知該如何贖罪,尚且自顧不暇,又何苦將別人也拉進來?哪怕他再喜歡白玉堂,也不能為了一己私欲就牽連對方,兩人若是命運交纏,隻怕白玉堂原就坎坷的命運會變得更加艱難。

    這麽一想,他就將手往回一縮,避開了白玉堂的手。

    白玉堂眼睛一眯,少有地透露出幾分煞氣。

    菜農大哥不知他們二人的互動,自己哭了一會兒,又想起了什麽,歎著氣道:“二位小哥不知,就前幾天呢,那吳嘉又糟蹋了一個好人家的姑娘。因那家人是路過在破廟裏住幾天,那吳嘉不知如何發現了那姑娘,趁姑娘家人都不在的時候進去強要了那姑娘!興許是因桂花一事,那吳嘉不敢留活口,完事後就用繩子勒死了姑娘,恰好一位雲遊僧人路過,本想救下姑娘的,可惜為時已晚,姑娘香消玉殞。而那吳嘉,惡人反告狀,說是和尚奸-殺了姑娘,他自己卻是正義之士恰好目睹和尚行凶作惡呢!”

    言語間,菜農大哥滿臉的嘲諷與悲涼:“那姑娘的家人本來不信,可他們一家是外地人,本就沒什麽錢,是去投奔親戚的。吳百萬給了他們封口費,他們再恨吳嘉,也沒法跟銀子過不去,隻好告了和尚。那和尚雖不認罪,卻有吳嘉提供的所謂人證物證,咱們那位糊塗的包大人就定了案,給和尚判了個秋後問斬……”

    菜農大哥聲情並茂地說,引來附近兩個攤子的小販,一位賣豆腐的大嫂嘴巴更能說,比起菜農大哥幹巴巴的敘述,她甚至還能模仿出當日公堂之上的情景來。

    “二位不知,奴家當日就在公堂外麵看了好一陣,碰上包縣令這樣的官,老張頭也太倒黴了!”豆腐大嫂捏起嗓子惟妙惟肖地模仿,“老張頭說是吳嘉逼死了桂花,包縣令卻道:‘若她真的被強-奸了,為何不告官,反倒要自殺?莫不是自知做了醜事,自己不自愛,羞愧尋死的?’

    老張頭說桂花縱然羞愧,也隻是因為沒能在強權麵前保住自己的清白,而是惡人相逼,她無力抵抗,事後無顏麵對老爹,更不願拖累了謝秀才,才去尋死的。於是包大人又道:‘既是被逼,她為何不喊人,為何不將房門鎖上,將腿合上,她分明可以擺脫強迫,卻是自己不願罷了!’

    瞧瞧咱們包縣令說的是什麽話!那吳家家丁那麽多,老張頭家裏就四麵牆,桂花一個弱女子,怎麽抵抗得了?老張頭還欲說,包大人就道:‘吳嘉本就有意聘桂花為妾,吳家又這麽有錢,想要什麽樣的女人沒有,如何會去做強迫之事?’”

    豆腐大嫂說完也是眼眶通紅,用帕子抹了幾把眼淚,周圍駐足旁聽的人也紛紛同仇敵愾,覺得吳百萬一家真是壞透了,可又拿他們沒辦法。

    白玉堂沉吟道:“聽聞這位包縣令家的老夫人乃是京中包大人的嫂子,她早年將失怙的包拯大人接入家中,待如親子,為人很是正派,兩位包大人都很聽她的話。不知你們可有向老夫人求助,讓她勸說包縣令秉公審案?”

    “如何沒有?”菜農大哥又搶著話說,“老張頭為了閨女連命都不要了,求人拜佛的事也沒少做,也求到包老夫人那兒了。可惜老夫人已經多年不理事,經常閉門不出,對外頭的事情並不了解,還以為自己兒子是個清廉的好官呢!老張頭本已說動了老夫人,可包大人過去一說,耳旁風一吹,她又覺得是老張頭無理取鬧了,還讓人將老張頭掃地出門!”

    老張頭一把年紀,申冤無門,怒氣攻心,一病不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