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裁縫鋪(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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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終於水落石出, 趙主管還特地和唐蘭道了歉:“這件事我也有過錯, 我應該相信手下的員工, 如果我再謹慎一點,李大燙熨衣服也許能早點發現。”
“俗話說家賊難防, 趙主管不能怪你。”
唐蘭稀裏糊塗的立了功,好處就是提前成了正式工。
方芳特地過來恭喜她:“唐蘭,我們車間的人都知道了你的英勇事跡,但是你膽子也太大了, 兩個女同誌就敢抓賊, 幸虧沒出事。”
唐蘭拍拍胸脯, 過後想想確實有點後怕:“我運氣比較好。”
像他們這些新員工需要三個月後才能轉正,試用期的工資低一些, 唐蘭提前兩個月,拿到了正式的工資。
服裝廠每年十月會調一次工資,再過兩三個月, 唐蘭的工資還能增加幾塊錢。
唐蘭的精神緊繃了好幾天, 突然放鬆下來,她竟然發燒了。
當她意識到自己發燒的時候, 已經快到了下班時間, 唐蘭渾身軟綿綿的,趙主管特地給了她假, 讓她早走一個小時, 附近有個衛生所, 趙主管讓小周陪著她去買藥。
衛生所的大夫推推眼鏡:“先量量體溫。”
“三十九度二, 高燒了,先吃點藥?”
大夫給她開了退燒藥,唐蘭握了握小周的手:“我還沒接安安。”
小周撓撓頭:“我也不認識安安,不過也沒事,我去找幼兒園的老師,幫你把孩子帶回來。”
小周替唐蘭接回了安安,又去找了後勤部,說明情況後開了一個單子,證明唐蘭因為身體原因需要在宿舍住一晚。
安安懂事的搖搖唐蘭的胳膊:“媽媽生病我不吵。”
小周今天要回家,她說父母給她安排了相親,對方是他爸同事的兒子,她不去不行。
下班方芳過來照顧唐蘭,唐蘭催小周:“你快點去吧,相親可別遲到,人家印象不好。”
小周滿不在乎:“其實就是我爸媽著急,我才畢業,又不老。”
方芳拉著安安去食堂吃飯,唐蘭把自己的飯票塞給方芳,方芳推了回去:“我的飯票夠用,你這樣就見外了。”
方芳很有小孩緣,家裏親戚的孩子都喜歡和她玩,沒多久安安就和她熟悉起來,安安翹著小手指:“方芳阿姨和歡歡阿姨都是漂亮阿姨,我都不知道最喜歡誰了。”
童言童語很可愛,方芳戳戳安安的腦門:“花心的小姑娘。”
吃完飯方芳給唐蘭帶回去一份,她擔心的問:“如果吃藥不管用,你就讓安安喊人去醫院。”
“放心吧。”
方芳有了對象,預計今年年底結婚,男方也是服裝廠的職工,是會計崗,等領了結婚證,就申請單位的婚房,他們雙方都在服裝廠,男方還是優秀員工,分房子沒什麽問題。
方芳大大咧咧說道:“這個單身宿舍,我也住不了多久啦,等結婚的時候請你喝喜酒。”
“放心吧,我一定帶著安安去。”
方芳又說:“我對象二姨在省城,下星期我們去一趟,你有啥要買的嗎?”
“火車上挺擠的,什麽都不用帶。”
“你別看咱們這也是市,但繁華程度和省城根本比不了,我到時候去商場轉轉,給你帶禮物回來,這次過去我們商量好了,拍結婚照回來。”
“嫁妝準備的怎麽樣了?”
要是換成臉皮薄的姑娘得臉紅一會兒,方芳落落大方:“我媽去年就給我準備好了,六條新棉被可費了功夫了,棉花票沒有多少,我媽用錢托鄉下的親戚換的新棉花,一條被子五斤多,還不得沉死我!還有什麽緞子被麵,羊毛毯,價格可真貴,我媽一口氣都給我置辦了,男方家說會買十六寸的電視機,我媽就扯布做了電視機套子。”
結婚要準備的東西很多,方芳家給她打了兩口樟木箱子放著,另外什麽窗簾被單,全部都得準備,方芳倒是清閑,兩個人約約會看看電影,反正婚事有大人操持。
方芳去省城拍了結婚照要兩天才能取,反正省城有親戚,方芳就多待了幾天,另外還買了兩三身新衣服,留著結婚當天穿。
方芳給唐蘭帶了禮物,蠶絲的絲綢麵料,她說省城現在流行穿寬鬆的改良旗袍,她看著很漂亮,就買了料子。
現在雖然是八十年代,可到底社會風氣不算開放,唐蘭擔心的問:“穿旗袍?會不會有問題。”
方芳把料子遞給她:“人家電影明星拍電視還穿呢,她們能穿,為什麽咱們不能穿?現在都什麽年代了,聽說廣東那邊還有人穿吊帶裙呢。”
人的思想固化之後很難改變,尤其是老一代人,像她們這些年輕人,很樂意接受年輕事物,電視裏的世界五彩繽紛,令人向往,方芳問唐蘭:“聽說咱們廠子要評選優秀員工,就在下個月,每個部門都交名單上去,你聽說了嗎?”
最近所有的員工都在討論,老員工比較期待,畢竟來了這麽久,評完優秀員工好處還是很多的,首先能得到獎狀,這是很高的肯定,另外如果廠子分房子,優秀員工的概率要比普通員工大很多。
唐蘭就是一個新人而已,她聽了也就忘了,剛和方芳聊完,回去小周把她拉到一邊:“唐蘭姐,優秀員工的名單,趙主管把你報上去了。”
“我?我的資曆不夠啊。”
小周說道:“你上次立了功,完全有資格競爭,如果選中的話記得請我吃飯。”
“沒問題。”
小周是本市人,相對更了解一些,她問小周:“你知道城裏哪裏能裁旗袍嗎?”
小周驚喜的問:“你有旗袍布料?我在咱們百貨商場挑過,沒看見好看的布料,全是大紅大綠的,不好看。”
唐蘭道:“方芳去省城買給我的。”
小周回道:“我知道城北有一家裁縫鋪,店主在解放前在上海的旗袍店做過學徒,最近兩年才重操舊業,隻是咱們地方小,找他做旗袍的人不多。”
小周又說:“趕明兒放假我領你去,地方台偏僻了不好找。”
周末唐蘭跟著小周去了她說的裁縫鋪,進了一片胡同,又往裏麵拐了幾次,唐蘭完全記不得來時的路,小周了然:“這的胡同通了好幾個街,多走幾次就能記住了。”
路邊野草叢生,牆上攀爬著幾朵牽牛花,小周走到一戶斑駁的木門前:“就是這了。”
唐蘭抬頭看,木門旁邊的牆上掛著一個牌子:“新正裁縫鋪。”
小周是熟客,敲門後引著唐蘭進來,店主是一個六十多歲的老頭,頭發花白,蓄著胡須,穿了一身短衫,小周說管他叫鄭師傅。
鄭師傅忙著手頭的活計,抽空抬頭問:“打算做旗袍?料子拿來我看看。”
唐蘭連忙把布料遞上去:“我想做兩身,另外一個給四歲的孩子穿,不知道料子夠不夠。”
鄭師傅的眼睛就是尺子,他粗粗看了一眼,嘴裏念念有詞:“四歲的孩子……料子足夠了,另外還能有富餘,我給你量量尺寸,改天你帶孩子過來,也得量。”
唐蘭囑咐道:“要寬鬆一些的。”
鄭師傅自嘲的笑了笑:“我曉得,現在的人啊,做旗袍都要寬鬆的,唉,好久沒做過以前那種旗袍咯。”
鄭師傅又說:“具體要求呢?短袖還是中袖?襟形要哪種?長旗袍還是夾旗袍?類型很多的。”
唐蘭也不清楚這些,她問:“有圖嗎?”
“有的,我自己畫的圖冊,等我拿給你看。”
鄭師傅平時也會自己設計旗袍,圖紙都堆在一起,唐蘭選了一款圓領的短袖長款旗袍,又和鄭師傅溝通了幾次,確定了樣式。
第二天唐蘭帶了安安過來,安安還沒訂做過衣服,她興奮的問:“媽媽,旗袍是什麽?”
“嗯,就是好看的衣服。”
“好啊好啊,我要穿漂亮衣服給爸爸看,哎,爸爸怎麽不來找我呢。”
“安安,你爸爸喜歡你嗎?”
安安驕傲的說:“當然了!我爸爸最喜歡我。”
“對啊,安安你想想,如果那個人真的是爸爸,他那麽想安安,怎麽會不來見你?”
四歲的安安不太理解媽媽的話,安安指指自己的胸口:“安安很不開心,很難受,爸爸不愛我了。”安安的淚掉了下來,她伸手:“媽媽抱我。”
唐蘭揉揉安安的頭發:“安安別哭,乖,咱們去做衣服。”
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轉移,路上唐蘭給安安買了一瓶橘子汽水,安安抱著不撒手,自言自語道:“要是爸爸在就好了,我把甜甜的汽水給他喝。”
“安安你這麽懂事,你爸爸知道一定很欣慰。”
“爸爸媽媽還有安安,我們三個是一家人,現在就差爸爸還沒回家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