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沒醒, 隻是做了噩夢, 兩隻胖手撲騰個不停, 顧茂暉把安安的手按在毯子上，漸漸的安安安靜下來, 吧唧吧唧嘴翻個身繼續睡。

    顧茂暉無奈的笑笑，安安的小裙子擺在一旁，看起來是今早剛放的，屋子裏收拾的幹幹淨淨, 連灰塵都看不到, 大衣櫃、還有廚房的碗櫥……顧茂暉皺起眉。

    顧茂暉揉揉前額, 心裏有疑惑可他也不方便問，唐蘭做好早飯, 粥和醬黃瓜端上桌：“一起吃早飯再走吧。”語氣客氣而疏離。

    差不多到了叫安安的時間，唐蘭沒手表，為了看時間方便, 她買了一台半新的老式機械座鍾, 收廢品的九叔那有很多寶貝，附近的居民常去他那淘貨, 價格收高一些, 人們買回家去比全新的劃算的多，自從上次九叔幫唐蘭收來自行車, 兩個人算是熟悉起來, 唐蘭剛好缺個鍾, 九叔收到之後給她留了下來, 七成新，座底有個小坑，不影響平時的使用，唐蘭用新座鍾四分之一的價格買到了它。座鍾發出有節奏的聲音，“當當”響了七下。

    “七點了，安安到了起床時間。”唐蘭把剝開一顆紅蝦酥，掰成兩半放在安安鼻子近旁：“小懶蟲，起床咯。”

    安安使勁嗅了嗅，嘴裏含糊不清的說：“今天是紅蝦酥，我要吃大白兔！”

    “最後一顆大白兔昨天被咱們家的小饞貓吃沒了，以後媽媽給你買。”

    安安把兩半紅蝦酥吃進肚子，不情不願的伸伸懶腰：“小可愛要起床咯，爸爸呢。”

    顧茂暉搭聲說：“我在這，誰是小可愛？”

    安安：“媽媽老說我是小可愛，是我是我。”

    醃黃瓜酸甜可口，唐蘭把院子裏嫩嫩的黃瓜摘下來，醃製的手法是和於奶奶學的，牆角的壇子裏全是黃瓜，這個做法就是太費鹽，半壇子黃瓜用了半袋子鹽，唐蘭往供銷社跑了兩次。

    可是架不住醃黃瓜好吃，自家的蔬菜不用另外花錢，有了醃黃瓜，沒菜的時候咬上一根就能吃一頓飯，尤其配著香噴噴的小米粥，囫圇吃上一碗，粥的香糯和瓜的酸甜混合在一起，讓人胃口大開。

    安安拿了一根醃黃瓜給顧茂暉：“爸爸，你吃你吃，晚上你回來陪我嗎？”

    顧茂暉看看唐蘭：“爸爸工作很忙，周末回來陪安安。”

    安安不滿的扔下勺子：“爸爸不喜歡安安了。”

    唐蘭見狀連忙說：“安安，你的新橡皮送給小夥伴了嗎？”

    安安聞言說：“昨天忘記了，我今天給慧慧。”

    顧茂暉長舒一口氣，如果安安再問下去，他怕自己招架不住。

    顧茂暉也有一輛自行車，車是廠裏的，為了他方便出行配了一輛，安安拒絕唐蘭的自行車：“我要爸爸帶著我。”

    “安安聽話，爸爸的後座沒有兒童座椅，你坐上去不安全。”

    “坐爸爸的！”安安倔強的重複。

    顧茂暉從自行車上下來：“要不這樣，你騎我這輛，我去載安安。”

    安安抱著顧茂暉的胳膊：“太好了！”

    安安好不容易盼到顧茂暉回來，一分鍾都不想離開爸爸，安安坐上去大聲喊：“爸爸快開車！”

    唐蘭無奈的糾正：“安安，是騎車。”

    安安哼哼兩聲，小聲和顧茂暉說：“爸爸，媽媽真囉嗦。”

    顧茂暉哈哈笑了兩聲，唐蘭在後麵覺得有古怪：“你們兩個笑什麽？”

    安安心虛的說：“我誇媽媽漂亮。”

    這個機靈鬼。

    唐蘭和顧茂暉先把唐蘭送到幼兒園，在門口碰到了安安班裏的生活老師，生活老師姓唐，笑起來眼睛像月牙：“安安的爸爸媽媽你們好，我是安安的生活老師。”

    安安站在唐老師身邊，乖巧的道別：“爸爸媽媽再見。”

    唐老師說道：“安安是一個很有禮貌的小孩，還能幫助老師維持紀律。”安安害羞的低下頭。

    唐蘭目送安安進了幼兒園，顧茂暉冷不丁冒出一句：“你把孩子教的很好。”

    唐蘭實話實說：“也有你的功勞。”

    其實原主不是很會教導孩子，安安身上有很多小毛病，看起來不要緊，長大後很容易養成不好的習慣，農村養孩子比較糙，大部分都是放養的狀態，原主和丈夫算是文化人，對孩子的管教嚴格一點。

    對比顧家其他的孩子，牛牛洋洋他們整天瘋玩打架，長輩來了連招呼都不打，教養比較缺失，李香鳳隻管生不管養，加上她自己本來的素質就堪憂，更別提教養孩子了，反而是顧茂祥會約束一下三個兒子。

    安安的小毛病顧茂暉回家的時間裏改了不少，有一段日子安安最怕見到爸爸，說爸爸是壞蛋。原主在顧茂暉的影響下，也盯著安安的生活習慣，小孩子正是需要管束的時候，最需要家長的引導。

    唐蘭和顧茂暉順路，兩個人騎車去上班，顧茂暉開口說：“晚上我來接安安，你可以不用著急下班。”

    “那麻煩你了。”唐蘭這幾天比較忙，每天接安安都要提前下班，雖然沒有幾天，但她也怕同事有怨言。

    最近工廠接了一批大訂單，每個部門都在加班加點，衣服多了，她們質檢部的責任也更重。

    趙主管把部門所有的員工都調動起來，說以後每天晚下班兩個小時。

    沒孩子的還好，有孩子在幼兒園的，接孩子成了難題。

    趙主管明白大家的顧慮：“廠領導說和園長商量商量，如果來不及接的，就安排老師看著孩子，以後也會適當延長放學的時間，咱們的幼兒園也是新建沒多久的，大家理解理解。”

    工廠通常都是分片紮堆建廠房，這裏也不例外，服裝廠在城市的近郊，這兩年政府也在扶持，附近陸陸續續搬來幾家廠子，同樣的，配套的設置也得建立起來，要方便員工的生活。

    上個月東區新開了一家雜貨店，店麵不大，可是麻雀雖小五髒俱全，生活用品像油鹽醬醋，打個散酒，買包香煙，日常需求基本都可以滿足。

    唐蘭聽說，絲織二廠要建一個工人俱樂部，廠裏開大會可以容納很多人，另外還可以放映電影。

    趙主管消息靈通，她說明年這裏會建小學，以後廠區職工的孩子就可以就近入學，唐蘭沒想那麽長遠，現在是黃金的八十年代，一定還都是未知數。

    可對於生活在廠區的職工來說，這裏就是他們的安樂窩，每個月拿固定工資，有份穩定工作，廠子福利好，吃喝不愁，房子能分，日子簡直快活。

    楊春來遲到了半小時，趙主管板著臉訓了她十分鍾，趙春來依舊麵無表情，趙主管念著她剛給部門爭了光，火氣消了一半：“以後你再遲到，我就要扣工資了。”

    楊春來喘喘氣，招呼唐蘭過來：“唐蘭，我求你幫個忙。”

    “你說吧，隻要我能幫得上。”

    “我媽生病了在醫院，下午我得請假，我的工作量完不成，希望你能幫幫我。”

    唐蘭無語：“你剛從醫院跑過來？為什麽不和主任提？她不是一個不講情理的人。”

    “沒什麽可說的，這到底是我的私事，不管什麽理由，影響工作了都是我的錯。”

    安安今天有顧茂暉接，唐蘭不用擔心，晚點下班也沒問題。

    中午的食堂人們來去匆匆，簡單吃了幾口飯全都奔赴了工作崗位，唐蘭也不例外，這批衣服的量太大，唐蘭忙的都沒來得及喝水，等處理完手裏的工作，外麵天早就黑了，流水線上的工人都走了一大半，質檢部還剩下四五個人，同事拍拍唐蘭：“九點半了，趕緊回家吧。”

    九點半？唐蘭收拾完東西趕緊往外走，糟糕，她忙的昏頭轉向，也不知道顧茂暉送沒送安安回家。

    按照早上的約定，顧茂暉先把安安送回家，顧茂暉在廠區有宿舍單間住，等唐蘭到家他再離開，唐蘭也沒料到自己這麽晚下班……

    外麵漆黑一片，唐蘭還沒走過夜路，她手裏連手電筒都沒有，隻好硬著頭皮推著自行車。等她剛出廠門，看見樹下站著兩個人影：“媽媽，這裏！”

    是安安和顧茂暉。

    顧茂暉沒帶安安回家，接完安安，先是帶她去宿舍玩，來服裝廠打聽，得知這幾天都在加班，所以下班會晚，安安撲進唐蘭的懷裏：“媽媽好辛苦，我們回家吧。”

    顧茂暉要和唐蘭交換了自行車，安安表示抗議：“今天我要坐媽媽的車！”

    顧茂暉路上一言不發，安安小聲和唐蘭說話，靜謐的夜隻能聽到幾聲童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