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茂暉麵無表情：“唐蘭要在家帶孩子。”

    趙玉珍對顧茂暉的反應很不滿意：“把安安帶過來不也一樣？你們一家三口到時候一起回去。”

    顧民成也搭腔：“你媽說的對, 一家人團團圓圓的, 以前唐蘭做的不對, 但我們是做長輩的，既然你回來了, 也就不和她計較。”

    顧茂暉沒理會這話，他問道：“我今天在這住，有我的鋪蓋嗎？”

    李香鳳連聲說：“有有，媽把被子拆洗放衣櫃裏保存呢。”

    “我回屋子待會。”

    這話一出, 顧家人臉色尷尬, 幾個人你看我我看你, 顧茂祥應著頭皮說：“大哥，你們的屋子現在牛牛他們在住。”

    “可不是嗎？自從唐蘭和安安走了, 屋子閑著也是閑著，牛牛他們長大了，就讓他們住一間去耍, 也免得吵到大人。”

    顧茂暉沒吱聲, 趙玉珍翻出被褥：“我讓牛牛他們把屋子讓出來。”

    外麵有狗叫聲，就在不遠處, 顧茂暉從屋子出來, 路過廂房看見門半開著，裏麵還掌著煤油燈, 他覺得奇怪, 抬腿進去一瞧, 李香鳳抱著一卷被子出來。

    李香鳳哎呀一聲：“大哥, 你咋出來了。”

    顧茂暉看了一眼廂房，雖然屋子裏落了很多塵土，但依舊能看出有人生活過的痕跡，土炕的炕梢，還擺著金發碧眼的洋娃娃，娃娃去了半條胳膊，臉部全是灰，自然不必說，這是安安的玩具。

    顧茂暉冷笑一聲：“我不在的日子，唐蘭和安安就是住在這？”

    李香鳳暗暗懊悔，自己太不小心了，她怎麽沒料到大哥會出來？這下被大哥抓個正著，婆婆非得罵死她不可。

    李香鳳飛快的說：“哪能啊？我就是過來拿東西。”

    顧茂暉戳破了李香鳳的謊話：“剛才不是說被褥收好放在櫃子裏了嗎？怎麽從廂房拿。”

    “我……”

    “你別難為你弟妹，沒錯，之前唐蘭他們就是住在這兒，那時候你人沒了，唐蘭還不讓我省心，整天鬧，安安那小崽子也不消停，你媳婦還喝藥威脅我們，哎，我和你爸歲數大了，經不起折騰。”

    “喝藥？”

    “你瞅我幹啥，又不是我逼的。”

    顧茂暉衝著李香鳳說道：“被褥放回去吧，我回去。”

    趙玉珍在後麵喊：“有了新房子，你就看不上家裏的破屋爛灶，我白養你這個兒子了。”

    顧茂暉從家裏出來天早就黑了，草叢裏傳來蛐蛐的叫聲，他走到新房門口，屋裏亮著燈，剛進院子就聽到了安安咯咯的笑聲。

    顧茂暉自言自語：安安，我的女兒……

    安安一直纏著唐蘭問爸爸什麽時候回來，唐蘭被她煩的不行，眨眼的功夫安安跳下了炕：“爸爸，你怎麽才回來，我都想死你了。”

    安安手腳並用攀在顧茂暉身上，她蹭到了顧茂暉的胡茬：“爸爸紮人。”

    安安眼睛眨巴眨巴的，讓人心生憐愛，顧茂暉捏捏她的臉蛋：“安安聽話，早點睡覺，不然長不高，成了小矮人。”

    安安捂著臉：“安安才不要做小矮人，我去睡，不過要爸爸陪我。”

    顧茂暉爽快的答應她：“好，爸爸陪你睡。”

    安安抱來自己的小枕頭，她和爸爸介紹：“爸爸，枕頭是媽媽給我新做的，枕起來可舒服啦，粉粉的枕頭我喜歡。”

    安安躺下自己蓋上小毛毯，乖乖的閉上眼睛：“媽媽給我講故事。”

    唐蘭輕輕拍拍安安：“今天安安想聽什麽？”

    安安皺著眉，像是很難抉擇：“小紅帽！”

    唐蘭輕聲給安安講故事，當講到狼外婆敲門的時候，安安害怕的蒙上了頭，安安握握她的手：“安安是最勇敢的小孩子，不害怕。”

    沒過多久安安發出了均勻的呼吸聲，唐蘭給她蓋好毯子，回頭一看顧茂暉一直站著沒動，唐蘭這才發愁：顧茂暉住哪？

    當時建這個房子的時候，唐蘭隻蓋了一件屋子，一來為了省錢，二來建了也是空著沒人住，誰知道顧茂暉會回來？

    安頓好了安安，唐蘭對著顧茂暉說道：“今天你也累了，明天我有話和你說。”

    “我也是。”

    唐蘭剛想開口，顧茂暉搶先道：“我進來的時候看到院子裏有個雜物間，沒上瑣我看了一眼，雜物間裏有炕，我去那裏睡吧。”

    唐蘭鬆了一口氣，顧茂暉是原主的丈夫，她正不知道怎麽開口，既然顧茂暉主動去雜物間睡，她自然不會有異議。

    “行，雖然是雜物房，不過新蓋的房很幹淨，我也經常收拾，住人沒問題。”

    夏天天氣熱，不用燒炕就能住，唐蘭幸虧預備了一床被褥，她是怕來客人沒鋪蓋，拆洗幹淨挺久沒用過，唐蘭抖落幾下，顧茂暉一把拽過去：“被子沉，我來吧。”

    “嗬嗬嗬，那好吧。”有人代勞唐蘭樂意之至。

    顧茂暉隨身隻有一個包，他這次過來的急，什麽東西都沒帶。

    第二天一早顧茂暉早早起來，他發現廚房的門大開著，唐蘭在裏麵熬粥。

    唐蘭淡然的和他打招呼：“起這麽早？安安是個貪睡鬼，還要很久才起床，趁著這個時間，我們聊聊吧。”

    唐蘭沒離開廚房，顧茂暉搬了板凳坐下，兩個人門裏門外，唐蘭先開口：“你平安回來是好事，畢竟你是安安的爸爸，嗯……隻是這段日子我想明白了，我們兩個結婚這幾年一直爭吵，沒過幾天安穩日子。”

    “我明白，之前……”顧茂暉說到一半便說不下去。

    唐蘭繼續道：“我有很多的缺點，日子到這個田地，肯定是雙方的問題，與其繼續下去，還不如快刀斬亂麻，我們離婚吧。”

    顧茂暉沒回應。

    唐蘭歎口氣：“你大難不死剛回家，我和你說這些似乎……有些冷血，但這種事不能拖著，這樣對你對我都好。”

    顧茂暉猛地抬頭：“好，我同意。”

    這麽輕鬆就解決了？唐蘭還以為要和他費一番唇舌。

    不過唐蘭轉念一想，原主和丈夫或許最開始有些微薄的情分，但吵吵鬧鬧多年，恐怕早就磨的一文不剩，就算不是唐蘭是原主，兩個人也早晚會離吧。

    顧茂暉又說道：“不過最好先別告訴安安，我怕她接受不了。”

    唐蘭痛快的答應了，和安安相處的這段日子，她真的把她當成了自己的女兒，眼下顧茂暉剛回來，讓安安知道父母離婚的事對她的打擊太大：“沒問題，手續先辦了，以後再和安安提。”

    唐蘭告訴顧茂暉：“安安的撫養權如果你想要，我不會和你爭，你是她的親生父親。”

    相比唐蘭這個半路母親來講，對於安安，或許和顧茂暉生活更為合適，就像她說的，顧茂暉是她的親生父母，這層天然的血緣關係誰也替代不了。

    顧茂暉考慮了好一陣：“我看現在安安和你很親近，我不和你搶，不過你放心，每個月的撫養費我不會少給的。”

    唐蘭倒不是擔心撫養費，她也沒指望靠顧茂暉養，話到嘴邊，唐蘭卻說不出口，她總不能告訴顧茂暉，我不是你原裝的媳婦，我是冒牌的，你閨女你自己帶吧，這些話，她一個字都不能提。

    顧茂暉站起來，拿起板凳要走，他又說道：“我想求你幫我一個忙，離婚我同意，隻是我現在的工作還不算穩定，離婚的話多少會受到一些影響，我不是拖延的意思，再等一個半月再去辦手續，你看……”

    “沒問題。”唐蘭沒有討價還價，隻要顧茂暉答應離婚，她不在乎一兩個月，反正她又不著急尋找第二春，隻要達成一致，晚點也沒關係。

    顧茂暉答應的這麽幹脆，對唐蘭而言就是莫大的喜事，如果為了離婚鬧得不可開交，難免會讓安安難過，兩個人能夠平心靜氣的討論，再好不過。

    顧茂暉身上像是籠罩著一個大謎團，從他出意外到回來，都透露著古怪，他所謂的解釋很牽強，唐蘭根本不相信。

    不過眼前這個男人很快會和她解除法律上的關係，以後他的身份，隻是安安的爸爸而已，對於顧茂暉的事，她不感興趣。

    八十年代離婚的人還很少，至少南坪村寥寥無幾，人們還是秉承著以前的老觀念：夫妻還是原配的好，更何況他們之間還有孩子的羈絆。

    原主無父無母孤身一人，不然唐蘭離個婚，一定會受到娘家人的一致勸阻，現在省了這樁麻煩，至於離婚後的日子，唐蘭並不擔心，累贅多餘的婚姻不如割舍掉，更何況顧茂暉是原主的丈夫，於她來說就是陌生人而已，不離婚難道要過一輩子？

    顧茂暉去屋子看安安，他反複咀嚼著唐蘭的話，安安被他吵醒，她撅噘嘴但是沒哭：“爸爸別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