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美不外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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迎接西瀾國使臣宋晚賢的晚宴最終定在了明晚,比計劃中的提前了兩日。
消息傳到禦膳房時眾人難免手忙腳亂些,九姑娘臨危受命安撫人心,把每個人員都安排好,誰去幹肉房取貨,誰去市集采購新鮮的瓜果蔬菜,誰留在膳房打雜,誰又親自掌廚....
阿寧手裏握著一把大鏟,神色微妙,三寶湊過來,賊兮兮地:
“阿寧啊阿寧,九姑娘這可太器重你了!就連這麽重要的一場晚宴都交給你,我看啊,再過幾年,等九姑娘退下了,這禦膳房可要由你來——”
“咳咳咳——還不快幹活?” 何嬸嬸湊上來,有些尷尬的看著他們,偷偷瞥一眼阿寧。
誰不知道在阿寧來之前,何嬸嬸才是禦膳房的二把手,現在被三寶這麽一說,要她怎麽想?原來何嬸嬸對阿寧印象可不差,眼下嘛...恁地生出些尷尬出來!
不過接踵而至的忙碌讓她抽不來身來,也懶地理這些繁雜的心思了。
西瀾國與夏丘在過往數十年向來交好,尤其現在正處於兩國關係的關鍵時期,各方麵更是馬虎不得。
晚宴設在禦花園寬敞的一處,園中假山,小湖建造地逼真,依山傍水,百花齊放,到了夜裏,張燈結彩,炫彩斑斕,是以人間美景不可錯過也。
提前兩日,宮中各處各司其職分管齊下,已經開始布置起來,忙忙碌碌,足見此事的重要性。
如此重要的一個晚宴,百官自然受邀其中,凡從三品以上的官員皆在列,再加上其家眷,林林總總約莫百餘人,有的宮女太監們忙。
薛潛下了早朝回府,也帶回了一張請帖,注明,薛家一家老小皆可參加,老太君將請帖接過去,問韞儀:
“公主可是單獨收了份?”
彼時韞儀正在用早餐,綿軟爽滑的魚片粥深得她的喜愛,聽此,點點頭:
“昨日進宮,皇兄已經叫此事告知了。”
老太君點點頭,思索半響,道:
“哎,這些晚宴什麽的,我這把老骨頭也禁不起了,就由你們幾人去罷,我啊,還是在宅子裏聽聽黃梅戲自在。”
韞儀寬慰地看她一眼,賢良得體。
這時,飯桌上薛家幼女薛芩芷坐不住了,問了問:
“奶奶,這些晚宴可是從三品一下的官員都要參加?”
薛潛嗬斥她:
“女孩子家家,問這些作甚?”
薛芩芷癟癟嘴:
“爹爹,這都什麽時候了?您還信奉你那套老舊的思想,夏丘現如今民風開放,女子不消掩麵便能上街,店鋪裏甚至還有女老板不少,咱們女子啊,可不比男子差!再說了,這些事我怎麽不能問了?”
“你!” 薛潛厲目而望,薛芩芷見苗頭不對,忙把這火放道了家裏最受寵的大哥——一言不發喝著粥的薛景衡身上:
“大哥,您說我說的對還是不對?”
彼時薛景衡被突然點了名,卡在喉嚨裏的魚片嗆了嗆,略顯狼狽,嘴角掛了些許米粒,韞儀猶豫半響,還是拿出了錦帕替他擦去。
薛景衡開始說話,溫熱氣息打在她指尖,韞儀將手一縮,下一秒,一雙溫暖的大手包裹住她的。
薛景衡道:
“從三品以上皆受邀,像段將軍,宇文侯爺這些,自然受邀在列。”
薛景衡怎麽不明白家妹的心思,因而故意似的,加重了宇文二字,果見薛芩芷嬌俏的少女臉蛋兒一紅,埋頭喝粥,再抬不起頭來。
薛景衡眼中笑意流竄,掌心裏的小手卻有些瑟瑟發抖,他放開她,轉向韞儀,極有禮貌地問道:
“明日便有我兄妹二人隨同公主前去,您意下如何?”
韞儀驚訝地問:
“爹爹不去嗎?”
隻看薛景衡無奈一笑,薛潛重重哼了一聲:
“酒池肉林聲色酒肉!避之不及!”
這位薛大人素來以文學居士自稱,自然瞧不上這些個名利場。且他對蕭懷雪有偏見也不是一兩天,幾番思量下,是更不想去了。
而另一邊的平戰候宇文府上,也因著這場晚宴起了不少爭執。
宇文熙,宇文家的長女,便是怎麽都要嘟囔著要去參加,且還要帶上自己的夫婿,正五品翰林院大學士金釗林參加。
宇文玏不滿,揚言隻帶上宇文熙胞弟宇文沛,宇文熙已經嫁人,本該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不得拋頭露麵,更何況還要帶上個正五品官階較低的夫婿,宇文玏自然不願。
而宇文沛年華正好,正是茁壯擴大勢力時,正該參加這些晚宴,結識文武官友拓寬人脈。
宇文熙氣急,本就潑辣強勢的性子差點沒把家裏吵翻,反觀大學士金釗林,性子稍顯懦弱,躲在妻子後麵不說一句,宇文玏也是個急性子,兩父女吵得不可開交,最終以宇文熙獨自赴宴收場,父女二人落得個不歡而散。
一晃地,便道了晚宴當日。
臨近夜幕,禦膳房炊煙嫋嫋,忙忙碌碌,一道道精美菜品被烹飪,擺上一方的長方桌上,有人撒上蔥花香菜,補上菜品最美的賣相。
這等級別的晚宴,堪堪算得上滿漢全席。
第一份,頭號五簋碗十件——
燕窩雞絲湯、海參燴豬筋、鮮蟶蘿卜絲羹、海帶豬肚絲羹、鮑魚燴珍珠菜、淡菜蝦子湯、魚翅螃蟹羹、蘑菇煨雞、轆轤錘、魚肚煨火腿、鯊魚皮雞汁羹、血粉湯、一品級湯飯碗。
第二份,二號五簋碗十件—— 卿魚舌燴熊掌、米糟猩唇、豬腦、假豹胎、蒸駝峰、梨片伴蒸果子狸、蒸鹿尾、野雞片湯、風豬片子、風羊片子、兔脯奶房簽、一品級湯飯碗。
第三份,細白羹碗十件—— 豬肚、假江瑤、鴨舌羹、雞筍粥、豬腦羹、芙蓉蛋、鵝肫掌羹、糟蒸鰣魚、假斑魚肝、西施乳、文思豆腐羹、甲魚肉肉片子湯、繭兒羹、一品級湯飯碗。
第四份,毛血盤二十件—— 炙、哈爾巴、小豬子、油炸豬羊肉、掛爐走油雞、鵝、鴨、鴿、豬雜什、羊雜什、燎毛豬羊肉、白煮豬羊肉、白蒸小豬子、小羊子、雞、鴨、鵝、白麵餑餑卷子、什錦火燒、梅花包子。
第五份,洋碟二十件,熱吃勸酒二十味,小菜碟二十件,枯果十徹桌,鮮果十徹桌。
所謂滿漢全席也。
臨近夜幕,該準備的禦膳也準備的差不多了,林林總總擺滿了五大條長桌,可誰都知道,這些晚宴多多少少都帶了些鴻門宴的意思。
重點從來都不在菜上,好酒好菜的擺上去,說不定撤下來時是一筷子都沒動過,充其量一個門麵二字。
蕭懷雪上位以來崇尚節儉,是以從來都厭惡此等大肆鋪張之事,可這次卻未曾施壓,想來是西瀾國之事當真惹得他焦頭爛額,無暇管這些瑣事了。
不用同那眼神陰婺喜怒無常的暴君斡旋,禦膳房自然一片祥和,菜品已然出完,剩下的便是端菜,布菜的小事,可以暫時鬆口氣了。
阿寧也有些倦了,九姑娘存心將她提拔為自己的左右手,凡事都讓她做,她頂著身後不時飄來的閑言碎語也算圓滿完成了任務。
九姑娘一揮手,眾人揉著肩扭著腰四散,欲回房稍事休息一番,阿寧回了房,取出一套幹淨的衣裳換上,屋子裏此時隻有她一個人,待她換好後,三寶卻進了屋,怔怔地看著她,感歎道:
“當真人靠衣裝佛靠金裝呢,這是哪裏來的大美人兒呢。”
當然,阿寧那張臉,當然是搭不上大美人三個字的,隻是阿寧素來穿的衣衫偏暗色,看著有些簡樸並不抓眼,可她今日卻穿了一襲淺粉色的套裙,羅紗輕擺,嬌嫩動人。尤其她膚色淨白,白|粉相間,相得益彰,更顯出眾。
這一身粉衣衫,可比阿寧平日裏那平平無奇的布衣好看多了。
三寶眯了眼,湊過去:
“阿寧姑娘這是要去做甚?可是要私會情郎?”
‘阿寧姑娘’將一頭烏黑柔順的頭發放下來,如水布般一瀉而下,伴著點點幽香,稍加掩飾臉上醒目的暗紅胎記。
三寶又怔了怔,她是一直都認為阿寧隱約帶著股風韻的,以前總說不清道不明,今日被這麽一點,總算找到了個貼切的詞語:
正所謂‘眉目間風情萬種,卻美不外現偶而逢之也。’
唔。。。。大抵是這麽個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