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九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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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洛陽。王憐花就迅速給世羅另外安排了一個地方, 比起之前的園子環境更為清幽, 位置也更為隱秘,房間布置竟與世羅之前所住的地方一模一樣。

    白飛飛一看到這個園子,就意味深長地看了王憐花一眼。她很肯定這園子是早就預謀好的。

    王憐花則無所察覺般, 依舊笑嘻嘻地陪著世羅逛著園子, 從花園到回廊再到亭台, 一路悠然走去, 配合著世羅的步子。

    姐弟三人這麽走著,油然生出一種溫情脈脈的安然感。

    當然了, 這也隻是一種表麵上的錯覺。若是王憐花或白飛飛其中一人不在,說不得這種溫情還真實現了。

    可就是如此, 不論白飛飛還是王憐花都有種輕鬆感,尤其是陪著世羅走在林蔭小道上,身邊鳥語花香, 現世安穩。

    他們就如普通人家的姐弟,過著尋常的日子, 沒有仇恨, 也不需要複仇。

    當日輝將落時, 王憐花便得離開了, 他答應過母親近幾日得待在莊子裏。

    白飛飛則在王憐花那別有深意的眼神中,留了下來,和上次住的位置不同,這次她選在了世羅的左邊最近的位置,王憐花在左邊。

    一左一右, 不偏不倚,正正好。

    最後王憐花還是在這裏用完晚飯,又再看了眼白飛飛後,這才離開。

    白飛飛哪會不明白他的意思。不過她現在也基本熄了帶世羅離開的想法,在她與王憐花對峙世羅清醒時,她也就差不多熄滅了這個想法。

    姐姐應該是知道了些什麽吧。白飛飛悄然瞥了眼世羅,心中略微忐忑,卻又不知從何問起,不問總又覺得內心不安,擔心姐姐會嫌棄她。就如王憐花說的那樣,她的身份始終是個問題。

    兩人並肩走在小道上散步,月朗星疏,清風徐來。

    等世羅走累了,白飛飛將人送回屋後,才轉身,就看見去而複返的王憐花站在樹下,原先的一身紅衣,現已換成了白衣,站在那裏,還真有種翩翩少年郎的感覺。

    白飛飛臉上的那種柔弱也一閃而空,看著王憐花時的眼神幽幽冷冷。就如外人對她的稱呼一樣:‘幽靈宮主’。

    “真想讓姐姐也看看你這表情~”王憐花好奇笑道,那笑容那眼神,是真正的好奇。

    白飛飛無動於衷地看著他,完全不擔心王憐花的 ‘威脅’。

    王憐花就像是放棄這份好奇似的,遺憾地歎了口氣,“可惜我舍不得姐姐難過。她好不容易過得好些了,總不能因為我的好奇而難過吧。”

    “姐姐的身體不好,是怎麽回事?”白飛飛霍然問道。

    “怎麽回事?”王憐花像聽到了什麽有趣的事,仰頭故作誇張的笑了幾聲,旋即,麵色譏諷,“還能是怎麽回事。當然和那個害死姨母的男人有關了。”

    在說到後麵那句話時,王憐花的語氣故意拖長了起來。

    白飛飛瞳孔猛縮了下,直盯著王憐花。

    王憐花眼眸閃了閃,歎息著,“姐姐自有身體不好,我們隻以為是先天不足,卻不料,竟是胎毒。”

    “胎毒!!”白飛飛驚呼,再聯係王憐花的前言後語,她立馬就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後果了。

    那個男人果然對自己的女人夠狠。白飛飛再看向眼前俊俏的王憐花,她、姐姐還有他又何其的相似,隻是她們母親早已鬱鬱而終,那雲夢仙子則困於仇恨之中,久久不能釋懷。

    “現在胎毒如何。”

    “已經清除了。隻剩下餘毒了。”王憐花道,接著他又補充了一句,“餘毒也快要清除了。”

    “但身體始終是壞掉了。”白飛飛不自覺接上了這麽一句。

    說完。她就垂下了臉,隱藏在暗處的麵容,令人看不清神情。

    然後兩人不約而合地默然望向世羅那已經暗了的屋子,也不知想什麽,但兩人之間,也不再像之前那樣劍拔弩張了。

    黑暗中。

    世羅正望著外麵月色下的兩個人,少年俊美無雙,少女亭亭玉立。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王憐花與白飛飛能夠如此平靜站在一起,沒有勢同水火,也沒有明嘲暗諷。

    他們好像共同發現了什麽,隨後一同保守起同樣的秘密。

    “這就不吵了?”係統大驚小怪道。

    世羅淺笑,“是啊。不吵了。”她藏在袖中的指腹輕按在脈搏上,感受著它微弱的跳動。

    正如白飛飛說的那樣,這具身體已經壞了。

    根基已經壞掉了。再怎麽補,也恢複不了原狀。

    但不代表,她會輕易死去呢~

    第二日。當白飛飛捧著新采摘好的花走來世羅院子時,就見王憐花坐在世羅身邊,笑著說些什麽,看那桌上的茶和點心,也就知道他一早來了。

    白飛飛並未將王憐花的到來放在心上,他若不來找姐姐,她反倒是覺得奇怪。

    與世羅打了招呼後,白飛飛便走到了窗邊,將花放入了花瓶中,嬌豔欲滴的鮮花一下就將整個房間給襯得更為鮮亮起來。

    “……那幽靈群鬼的鬼爪抓魂可是非同一般。”王憐花這話一傳來,白飛飛手指狠狠一顫,差些就將一朵花給直接摘了下來,她強忍住心神不定,轉頭看了過去。

    王憐花朝著白飛飛露出一個無害的笑容。

    白飛飛眼神一凝,正欲表態,就見世羅轉過臉來,她表情立刻一變,就如一個懵懂好奇的小姑娘般不解地望著世羅。這變臉的速度,看得王憐花一臉恍然的佩服。

    係統大吃一驚,無限感慨,“真是好厲害啊……主人要不要也學一下。”

    沒有理會係統的感歎,世羅一把握住了白飛飛的手,將她拉到了自己身邊坐下,解釋道,“憐花在講幾十年前的‘幽靈門’群鬼的事,待會還有大俠沈天君會合七大劍派掌門人與其陰山一役。”

    白飛飛眼睛亮了起來,細聲道,“憐花公子這是在學酒樓裏的說書人嗎?”

    聽到白飛飛刻意的形容,王憐花也不惱,優雅一笑,已然有了幾分後來千麵公子的風流可人,“姐姐喜歡,我就多說些。”一句話甜氣十足。

    白飛飛心中暗冷,卻又有種說不出來的相惜。

    她白飛飛願意在姐姐麵前,永遠做個怯生柔弱的小姑娘,享受著姐姐對自己的關愛,那王憐花為了姐姐,能客串說書人,隻為姐姐高興一番,不都一樣嗎?

    他們果真是真不愧是同父異母的好‘姐弟’,同樣可怕的父親,同樣沉浸仇恨的母親,同樣為了殺死一個男人而活。唯一的例外便是姐姐了。

    王憐花也不管白飛飛的什麽想法,見世羅喜歡聽書,他就喜歡說。

    “說起那沈天君,那可是百年武林世家沈家的人,有著‘九州王’的稱號……”

    隻因王憐花博覽群書,又精通各種口技,聲音模仿得惟妙惟肖,再加上他那張能把死人說活的嘴,一場戰役說得是一波三折波瀾起伏。

    世羅聽得津津有味,就連白飛飛也被他說的‘故事’給吸引了。

    “……就這般。那赫赫有名的幽靈群鬼在陰山一役中被除了個幹淨,再無傳人。不過前些時日聽說關外又有了鬼爪抓魂的事。”

    王憐花說完,笑著端起了世羅遞過來的茶水,慢慢品了起來,口幹舌燥中,這茶水的味道,也顯得分外的好喝。

    一番故事說完,世羅還在那裏無限回味,白飛飛若有所思地低著頭。

    過了會,白飛飛聲音細柔地開口道,“我在外麵流浪的時候,倒聽說過一件事。”

    王憐花精神一振,雙目明亮地看向白飛飛,內心竟有些小激動。

    係統也跟著激動地在世羅耳邊大喊,“難道她要開始說了嗎?哇哇哇!”

    弄得世羅滿是無奈,這兩個家夥明明都知道白飛飛的真實身份了,又有什麽好激動的。雖然她其實內心也有些小湧動,但世羅還是穩穩地端著茶杯,看著白飛飛,小口地喝著茶。

    在世羅期待的眼神中,白飛飛鼓起勇氣道,“這也是我的道聽途說,不知是真是假。我倒是聽說那幽靈門的秘笈流落到了關外,引起了一場爭奪。後麵這本秘笈落入了一個姑娘的手中。”

    世羅與王憐花都沒有做聲,兩人都靜靜地聽著。這是第一次,或許也是最後一次,白飛飛提及自己的‘身世’。

    稍稍停了下,白飛飛又道,“但這件事被一個中原的武林高手得知,他用計謀引誘那姑娘委身於他,並愛上他。他以為這樣就能夠將那秘笈騙到手。隻可惜那姑娘著實聰明,知道這武林高手是為何‘喜歡’她。但偏偏這姑娘已經愛上了這人,不但愛上了,還足夠癡心。”

    說著,白飛飛喝了口茶,被水滋潤了的嗓音更加的輕柔起來,“隻是那武林高手的心著實狠,得不到秘笈,便使出狠毒的手段逼迫那姑娘。後來那姑娘被折磨得幾乎不成人形,也依舊不肯說出那秘笈所在之地。”

    世羅的手不知何時,已經握住了白飛飛,安撫住了她說這段話時的顫抖。

    被世羅雙手包裹著的白飛飛,如墜冰淵的心略微回暖了少許,“直到有一日,這姑娘趁那高手有事時,逃了出去藏了起來。這武林高手尋找了許久,沒能找到,便也隻能空手而歸。”

    “想來他也是不會知道,這姑娘,竟有了身孕,並將孩子生了下來。據說這孩子長大成人後心狠手辣,她學會了幽靈秘籍,又建了幽靈群鬼,以後的事情我也就不知道了……”

    講完這段故事,白飛飛竟如釋重負般暗中吐出了口氣,她低著頭,一時有些不敢看世羅,隻知緊抓著世羅的手,似乎這樣才會安心些。

    這時候的白飛飛不是那令人聞風喪膽的幽靈宮主,她隻是一個普通的小姑娘,希望人疼希望人理解希望人愛的小姑娘。

    王憐花麵上的笑容已然收起。他早先就在王夫人那裏聽說過此事了,卻沒想過其中事情竟如此複雜殘忍,隻能說那位快活王又刷新了他的認知。

    大約是故事太過沉重了,屋子裏如此靜默了下來。

    白飛飛心底更是不安得狂跳著,生怕世羅會說出什麽不好的評價。

    王憐花也做好了隨時保護世羅的準備。

    也不知過了多久,世羅才幽幽一歎,“那孩子。才是最最可惜的。但也不能太責怪她的母親,畢竟她太苦了,若沒有那個武林高手,想來她會是個不錯的妻子和母親。”

    言語中滿是惋惜和感歎。

    白飛飛的眼睛陡然酸澀起來,她緊緊握著世羅的手,一言不發,整個人的氣息卻愈發的柔和起來。

    察覺到這一點的王憐花,皺了下眉,扭過頭去,看著外麵的風景時,眉頭輕輕地舒展開來,嘴角浮起一絲笑意。

    這笑意輕鬆無比,明朗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