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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牧並不認識眼前這個一瞬對自己產生敵意的姑娘,下一刻, 她就朝自己偷襲而來。
    抵過她的進攻後, 林牧一隻手抓著兔子, 另一隻手抵擋她的招式。
    在樹叢之中,地方狹窄,難以伸開拳腳,林牧躍出樹叢, 避過蘇錦繡朝他踢去的腿,將兔子牢牢護在手裏, 未來得及驚歎她招式的靈活,膝關處遭了一記偷襲。
    蘇錦繡其實打不過他, 以前打不過, 現在更打不過,但她就是控製不住, 這個曾與她並肩作過戰, 十分信任的人,在她毫無防備之下,給了她一刀。
    那把刀子從後背捅穿她心髒的痛她到現在都還記得,她當然也記得從施家出發前施正霖對林牧說的話, 讓她去關北門保護她。
    也記得他如何信誓旦旦的發誓,更記得他刺下那一刀後說的話。
    感受到她眼中的殺意,林牧有些錯愕, 這位素未謀麵的姑娘對自己為什麽會有這麽大的恨意, 她招招都是往致命了打, 有什麽仇怨?
    再度被他避過後,蘇錦繡發現了他沒有盡全力,他似乎很在意懷裏的兔子,一隻手牢牢護著,怕傷到它。
    蘇錦繡便直接朝他懷裏的兔子攻去,果不其然,他往後一躲,側過身用肩膀抵了她一下,寧願是自己被打到也不願意傷及兔子。
    蘇錦繡下手更狠了,因為兔子的不安分,林牧卻有些縮手縮腳,又不能死死抓著會弄傷兔子。看出了蘇錦繡的意圖,躲過招式後林牧不再戀戰,轉過身鑽進了樹叢,很快消失在了蘇錦繡的眼前。
    蘇錦繡看著一地打落下來的葉子,拳頭緊握,他究竟什麽來曆。
    再往花園裏走,蘇錦繡沒再見到林牧的身影,可蘇錦繡的心情難以平複,她沒能夠大度到那份上,見到前世殺了自己的人還能無動於衷。
    心裏全係著這件事,不知不覺,蘇錦繡走出這個花園後到了個池畔,宮中最多這樣的園子池塘,也就沒在意。
    往前再走幾步時,蘇錦繡聽到了前方有說話聲,抬起頭,不遠處臨著池子的亭子內,娉婷郡主坐在那兒,身旁守了兩個宮女。
    再想避開已經來不及了,季舒窈已經看到了她,笑著與她打招呼:“蘇姑娘。”
    “拜見郡主。”蘇錦繡走到亭子外,微微行了禮。
    “不想能在這兒遇見蘇姑娘,快進來坐。”季舒窈邀請蘇錦繡到亭子裏來聊天,笑意裏透著幾分親近,“我也有好幾日沒有出來走動了,今天遇到蘇姑娘,想來也是有緣。”
    “多謝郡主美意,不過時辰不早,我得先回去了。”蘇錦繡笑著婉拒,轉過身要走,“郡主慢留。”
    “蘇姑娘,等等。”季舒窈驀地起身,她的膝蓋上忽然掉下來了個雪白的球兒,剛剛才她懷裏是沒看清,等這球兒在地上跳開時蘇錦繡才認出,這是一隻兔子。
    兔子十分的好動,在地上跳了兩下後順著台階直接跳下亭子,到了蘇錦繡的腳邊,亭子上兩個宮女匆匆跑下來,蘇錦繡彎下腰,將兔子抱了起來逗弄了一下,翻過來一看,眼眸微縮。
    兔子的肚子中赫然有一撮顯灰的毛,巧的是,剛才她和林牧過招時,他拎著那隻兔子的時候,肚子中也有一撮灰毛。
    “多謝蘇姑娘。”
    宮女很快從蘇錦繡手裏接過了兔子,輕輕摸了摸後清理了它四肢上的灰塵,抱著站到了走下亭子的季舒窈身旁。
    蘇錦繡不動聲色打量了亭子四周,並沒有看到林牧。
    “蘇姑娘,你是不是也喜歡。”季舒窈抱過兔子,輕輕扶著它身上細軟的毛,笑的柔柔的,說話也輕聲細語,“這兔子是之前與璟琛哥哥和子凜去嚴華寺時他們抓給我的,興許是野生的,頑皮了些,今日帶它出來都已經偷跑好幾回了,可是難抓。”
    她沒看到一群宮女抓兔子,倒是看到個神出鬼沒的,若真是宮中的侍衛,這時應該會在附近。
    “是挺喜歡。”蘇錦繡收回視線,看向那兔子,笑的特別坦然,“不論是烤著還是燉著,野生的嚐起來這滋味總勝過家養的。”
    季舒窈一怔,不由自主的抱緊了兔子,十分認真的看蘇錦繡:“蘇姑娘,這不是用來吃的。”
    “它都一直想溜,不吃它做什麽。”蘇錦繡伸手摸了下兔子,對上娉婷郡主這雙水汪汪的大眼睛,給了她一個特別無邪的笑容。
    季舒窈往後退了步,看樣子是真的怕蘇錦繡吃了她懷裏的兔子,笑著轉移話題:“蘇姑娘,你今日入宮,是為何事。”
    原本她是來天祿閣的,卻不想還能另有收獲,半刻鍾前林牧手裏出現過的兔子現在到了娉婷郡主懷裏,那林牧該不會是娉婷郡主的人。
    蘇錦繡很自然就想到了那處,林牧若是郡主的人,當年皇上賜婚後,是否是郡主借了皇上的名義讓林牧去施正霖身邊保護。
    但這又有些說不通,在蘇錦繡的理解裏,既然他們兩情相悅,這保護是應該的啊,又不會因為皇上賜婚產生變化,若說上一世皇上賜婚了她都要讓林牧去護著施正霖,這一世她蘇錦繡和施正霖沒有瓜葛,為了讓心愛的人更加安全,不更應該讓林牧去?
    還是她哪裏想錯了。
    “天祿閣中藏書頗多,幾年都未必看得完,蘇姑娘的興趣真是廣泛,說來也巧,年初出宮的時候在嚴華寺中看到個與姑娘相似之人,怕認錯就沒打招呼,不知是不是你。”
    忖思間耳畔又傳來娉婷郡主的聲音,她笑盈盈的看著她,善意的很。
    莫不是二月末那回?在後山上撞見了她與施正霖幽會那次,蘇錦繡想都沒想道:“郡主怕是認錯人了,我有半年多沒有去嚴華寺。”
    見她回答的這麽快,季舒窈揉捏著兔子的尾巴,看起來不甚在意:“那興許是看錯了。”
    “郡主,我家中還有些事,先行告辭。”蘇錦繡不願和她多交流,微福了下身子,道別之後朝著這個園子的出口走去。
    這回季舒窈沒有叫她,隻是站在那兒目送她走遠,一下一下撫著懷裏的兔子,過了許久,沒回頭輕輕問身後的人:“找到了沒有?”
    不知何時出現在季舒窈身後的人,恭敬回稟:“那繡樣,城中有兩家鋪子有賣。”
    兔子著實頑皮,又從季舒窈的懷裏蹦了出去,不過還沒到地上就被人給抓住了,送回到季舒窈懷裏,她輕捏了捏兔子的耳朵,笑的寵溺:“你怎麽這麽頑皮呢,要是被天上的老鷹發現,可是會丟性命的。”
    逗弄著,季舒窈依舊柔柔著聲:“賣出去的東西總會入賬的。”
    不遠處似有響動,沒過多久,出現了季璟琛的身影,季舒窈高興的叫了聲璟琛哥哥,季璟琛見她身旁就隻有兩個宮女,擔心她才剛好的身子:“怎麽不多帶幾個人。”
    “這是宮中呢,再說了,哥哥把我想的也太弱了些,前幾日我就是有些咳嗽。”季舒窈與他說著走進了亭子,命身旁的宮女去準備些點心,“璟琛哥哥今天過來,是找太子哥哥的?”
    “剛去過太子那兒,順便過來看看你。”
    季舒窈將麵前的點心朝他那兒推了下:“那日你匆匆入宮,見過太子哥哥後又很快帶了禦醫離開,子凜是不是受傷了?”
    季璟琛一愣,這件事都瞞住的,他送禦醫離開時都嚴加警告過,嬌嬌怎麽會知道。
    就這發怔的一點功夫,季舒窈肯定了想法,太子哥哥都閉口不談,真的是子凜受傷了。
    “他怎麽又受了傷,上回的案子不都已經結了。”季舒窈滿臉的擔心,一定是很嚴重才會請禦醫去,“璟琛哥哥,你快告訴我!”
    “你別急。”怕她著急了氣喘,季璟琛趕緊安撫她,“不是什麽嚴重的傷,養幾日就好。”
    “上回你也說養幾日,可險些耽擱了他考試,這回都帶了禦醫,他到底怎麽了。”季舒窈心中一急,眼眶就濕潤了,顧不得那些女兒家的矜持,“璟琛哥哥,你帶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嬌嬌,他沒事的,你不用擔心。”話真要衝出喉嚨,硬生生讓季璟琛給憋了回去,他實在是扛不住這雙眼,朝亭子外看去,“你們男未婚女未嫁的,我帶你去施家也不合適。”
    這樣的話身邊侍奉的嬤嬤也有說過,可未曾從季璟琛口中說出來,季舒窈微怔,就這麽淚眼汪汪的看著他:“我不過想探望一下他,又不是單獨前往,哥哥為何要說不合適。”
    季璟琛頭大了,沒錯,他帶她過去施家的確沒有不合適的,可這不是徒增她的念想麽,上回他吃了那麽大一個教訓,說什麽也不敢再輕易答應嬌嬌什麽了。
    “你是郡主,這一去別人不知道還好,若是知道,萬一說了你閑話怎麽辦。”季璟琛軟著語氣哄她,“你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可不能讓這些影響了聲譽。”
    亭內霎時安靜,季舒窈用力抱緊懷裏的兔子,直到它為了生存用力撲騰時才鬆開,盈盈還垂掛著淚的眼底露出一抹笑意:“哥哥說的是,是我還當小時候了,不用避諱這麽多。”
    季璟琛鬆了一口氣,寬慰的很:“你明白就好。”
    “還要勞煩璟琛哥哥你過去的時候替我傳達一聲問候。”
    季璟琛點頭:“好。”
    “也不知道他受的是什麽傷,我也不好準備,就由哥哥替我挑一些送過去吧。”
    “施府裏什麽都不缺,我會辦妥的。”
    季舒窈抿嘴,噙著笑意,顯得格外乖巧:“那就勞煩哥哥了。”
    “怎麽會,隻要是嬌嬌的事,哥哥都盡全力會幫你的。”季璟琛起身,準備要出宮。
    季舒窈送他出了亭子,笑的分外暖:“嗯,我知道哥哥對我最好了。”
    這樣的笑意真的是能夠掃空一日來的疲憊,季璟琛心中歎息著,不知道將來誰有這福分將嬌嬌娶回家。
    季璟琛離開後,季舒窈一直站在那兒沒有動,懷裏的兔子也跟懨了似的,趴在她懷裏一動不動。
    一旁的宮女有些擔心她,再旁輕輕喚她:“郡主,風有些大,奴婢送您回綴錦閣。”
    “問琴。”
    “奴婢在。”
    季舒窈望向屋簷外的天,在這片皇宮中,所有能看到的都屬於宮中,唯獨是這天空:“派人去王府收拾收拾。”
    ......
    出宮後蘇錦繡去了一趟十裏鋪,從巷子裏出來時,天色有些暗。
    這個時辰正是夜市開始時,許多攤子上都支起了燈籠架子,點上後這些攤子亮堂了許多,從街頭看過去,猶如白晝。
    夏日裏人們都愛逛夜市,夜晚的西市比白天還要熱鬧,二三人結伴,姑娘家喜歡執一把圓扇,精巧些的還會買一盞小花燈拎著,眼看著七夕將至,不少店鋪門口已經提前擺上了巧果,給經過的孩子們買來當零嘴。
    走了一會兒清竹手裏就拎了些蘇錦繡挑的小玩樣,都是送去宋家給表嫂肚子裏未出生的孩子,挑著挑著還走到了前麵表演雜耍的地方,清竹看到他們所穿的奇裝異服,不由感歎:“之前小姐去雲山,在鎮上也有這樣的表演,如今都流行到上都城了。”
    上都城生活的人沒見過這些,對外族的東西總有些好奇,這樣的表演引來了不少人圍觀,賞錢自然也多。
    蘇錦繡在關北門呆了些年,對這些見怪不怪,看清竹喜歡,便帶著她朝那兒走去,快走近時,忽然觀看雜耍的圍觀群裏起了一陣轟亂。
    一個十來歲年紀的小乞丐被人揪住了,他手裏捏著一個不知道打哪裏來的半個饅頭,死死護著,別人怎麽扯他都不肯放手。
    “幸虧讓我給抓住了,這小子竟然想偷東西。”抓住他的中年男子見他還不斷掙紮,不客氣在他後腦勺拍了下,“放開手讓我們看看,你還偷了誰的。”
    周圍的人紛紛開始檢查自己有沒有丟東西,人群裏三兩個年輕人擠出來到那小乞丐麵前,不客氣的推搡著他,扯著他掛在衣服上的小破袋子,嘴裏啐罵:“臭小子,是不是你偷了我的錢袋,快交出來,否則送你去官府。”
    那小乞丐凶悍的很,轉頭就朝著那人的手上狠狠咬了口,疼到他鬆手後,飛奔逃出人群,埋頭就知道逃,直接撞在了蘇錦繡的身上。
    “小姐!”
    蘇錦繡很輕鬆的拿住了他,見他還要故技重施咬自己,另一隻手扣住了他的下巴往上抬,看到他的臉後微微一怔。
    “別讓他跑了!”
    那些人追了過來,見蘇錦繡抓住了他,忙要上前將人抓回去:“偷了我的東西還敢咬人,看我不打死你!”
    蘇錦繡將小乞丐拉到了身後,抬手擋住那人的巴掌。
    被這麽個小姑娘擋了下來,著實沒麵子,再看她護著那乞丐,頓時覺得這幾個人是一夥的:“你幹什麽你,是不是你指使他偷東西的,好啊你們,快把他們拿下,送到官府裏去!”
    “說什麽呢你們!”清竹一叉腰護在了蘇錦繡麵前,凶巴巴的看著這些人,“我家小姐怎麽可能指使人偷你們東西,倒是你們,說他偷東西,誰看到了。”
    “不是他偷的是誰偷的,我這錢袋子剛剛還在的,就站在那兒一會兒,是不是他偷的搜了就知道,大夥兒說是不是!”
    “就是,搜了就知道!”
    “對,我的錢袋子也不見了。”
    蘇錦繡笑眯眯看著這幾個造勢的年輕人:“搜就不必了,他就穿了這麽一件破衣服,要真偷了你們的錢袋,還能藏哪兒呢。”
    鬆垮垮一件衣服,褲子和袖子上滿是破洞,身上背著的那袋子也是扁平的,一看就知道裏麵沒東西,除了他剛剛護著的那半個饅頭外,實在是瞧不出他身上哪裏還能藏東西。
    再看他可憐巴巴縮著身子,要是真偷了錢,哪裏還會死抓著個饅頭不放。
    三個年輕人見大家夥有退散的跡象,其中一個嚷道:“不可能,就是他偷的,要不然我的錢袋怎麽會不見。”
    “見他是乞丐就覺得一定是他,那我看你也像小偷,不如大家搜一搜他,我看他這腰間囊鼓鼓的,倒不像是丟了錢袋的人。”蘇錦繡刻意指了下他一隻手遮著的腰腹,“大家不妨再好好檢查下,有沒有丟了什麽。”
    說完後人群裏忽然擠出了個七八歲的孩子,趁著別人檢查之際,偷偷拉了其中一個年輕人說了幾句,幾個人朝蘇錦繡這兒看過來,沒等眾人反應過來,三個年輕人朝著後方拔腿就跑。
    這時大家才意識到那幾個才是小偷,急忙追過去,給他們通風報信的那個孩子朝蘇錦繡偷偷看了眼後跟著鑽入人群,蘇錦繡朝不遠處的攤子看去,那兒有兩個人,佯裝著買東西,見蘇錦繡看過來急忙也閃到人群裏了。
    “小姐,他們看到你跑了。”
    “有一陣子不去找他們,倒是發展了不少新人。”連她這個昔日的小霸王都不認得。
    手底下一陣猛烈掙紮,蘇錦繡很快抓住了要溜的小乞丐,撥開他臉上的亂發,確認了他耳朵下的紋身,笑眯眯看著他:“大難不死,又見麵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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