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明天去哪踢球？’裏奧跟著皮克去了他家的客房住, 等收拾完畢就悄悄給羅納爾多發短信。

    十分鍾過去, 羅納爾多毫無回應。

    裏奧想了想，沒生氣, 隻是又發了一遍。

    十分鍾後，他發了第三遍。

    ——‘不踢了。’羅納爾多終於給他回複了。

    裏奧仍然沒生氣，他隻是歪著頭想了一會兒, 然後慢吞吞地打字問：‘為什麽？皮克告訴我你最近一直拉著其他人練習一對一, 你難道不是在期待這次一對一嗎？’

    ——‘不是, 我說不是就不是。以及，你們巴塞羅那的人廢話真多。’羅納爾多似乎是在針對皮克，又似乎是在無特指的廣泛發炮。

    裏奧為這種小孩子脾氣而無語，所以他幹脆不理會羅納爾多無聊的小脾氣, ‘有一個公園就可以一對一，你家附近有公園嗎？我可以過去。隻要你告訴我路線。’

    ‘不。’羅納爾多今天特別堅強不屈。

    裏奧本來要生氣了，但是隨後羅納爾多補充的一條信息又讓他消了氣。

    ——‘你去跟皮克一對一吧。’羅納爾多這樣‘說’。

    裏奧撇撇嘴，‘他肯定會輸, 我不想跟他踢。你要是不踢，我就直接回巴塞羅那了。’

    克裏斯蒂亞諾笑逐顏開, 雖然他也不知道為什麽這句話值得笑逐顏開。

    ‘我新買了一個房子，有花園, 雖然還沒裝修好, 但是可以過去用一下花園。’克裏斯蒂亞諾想了一下，又加了一句，‘你也可以去看看我的房子。’

    裏奧欣然同意。

    第二天皮克本來是要送裏奧去機場的, 但是裏奧明顯不希望任何人發現自己和羅納爾多的小秘密，於是一副非常體貼的樣子，勸服皮克多睡一會兒，還堅稱自己能找到路——皮克覺得裏奧非常體貼，於是也沒再堅持。

    他下午約好了要和法布雷加斯打電話，這個時候是應該多睡一會。

    裏奧鬆了一口氣，拿著手機短信裏寫的地址叫了出租車一路找到了羅納爾多的新房子。

    他並沒有遲到，但是作為地主的羅納爾多顯然來得更早——裏奧到達房子門口的時候，羅納爾多正孤獨地站在大門邊上顛球玩兒。

    ——“我以為這是你的新家……”裏奧看著羅納爾多，似乎非常無語。

    克裏斯蒂亞諾看到他過來，立刻把球挑了一下然後用手接住，“這當然是我家，是什麽讓你有這種無聊的疑問？”

    “這要是你家，你為什麽要像忘帶鑰匙一樣站在大門口墊球玩？”裏奧提出了合理的假設，跟在羅納爾多身後低著頭走進了這處位於曼徹斯特市郊的豪宅，“順便一提，房子不錯——就是距離皮克家太遠了，出租車費花了我二十多鎊。”

    “你住在皮克家？”克裏斯蒂亞諾一方麵很高興自己得到了不用回答‘為什麽呆在門口’這個問題的答案——他能怎麽說？難道要說‘我在等你’？——一方麵又真的生氣了，“巴塞羅那給你發的補助什麽的不夠你住酒店嗎？”

    裏奧可能覺得羅納爾多智障。

    “難道你去裏卡多，我是說誇雷斯馬——如果你認識不止一個裏卡多——所在的城市的時候，裏卡多會跟你說你去住酒店吧，不要去我家？”裏奧感到匪夷所思，“你認識的人都這麽反社會嗎？”

    克裏斯蒂亞諾哼了一聲，很有骨氣地進行了時長為一分鍾的冷戰。

    羅納爾多的新房子的確有一個非常大的‘花園’——如果你堅持把這種規模的東西稱為‘花園’的話。裏奧看著那個差不多有半個足球場那麽大的草坪，再一次降低了對羅納爾多的智商的評分，“好吧……這個‘花園’很漂亮，恭喜你。”

    裏奧恭維了一句——雖然比起恭維，聽上去更像是對‘花園’這個詞的諷刺。

    克裏斯蒂亞諾把這種諷刺默認為對這棟房子的嫉妒。

    “你一般熱身要多久？”克裏斯蒂亞諾接受了虛假的恭維，開始了自己今天的人道主義關懷，“十分鍾？我一般熱身十分鍾。”

    裏奧表示同意。

    接下來的十分鍾裏，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隻是一邊做著自己的熱身，一邊悄悄關注著對方——熱身的方式都是類似的，但是每個人都會有自己的好或者不好的小習慣，他們在觀察對方。

    ——不是朋友，明明已經比任何人都像朋友了，但似乎又不是朋友。當他們意識到對方也在觀察自己的時候，心裏突然同時閃過這個念頭。

    “結束了？”克裏斯蒂亞諾在完成自己的所有活動之後，看到梅西也停了下來，“你要是還沒結束可以繼續，我可以等。”

    裏奧搖搖頭，抱起羅納爾多之前丟在地上的皮球，“開始吧。”

    這個梅西跟克裏斯蒂亞諾記憶中相差無幾。

    梅西帶球的時候球跟身體的距離非常小，觸球非常頻繁，步頻快、整體協調性極佳，這讓他的帶球不容易被借由球和身體的距離被斷，也讓其他人很難找準時機出腿破壞球。

    ——他應該帶球，他如果一步都不帶球那就是浪費自己的特點和優勢。克裏斯蒂亞諾在試圖從梅西腳下搶斷的時候甚至還來得及這樣想。

    羅納爾多的判斷力非常好，身材高大、速度極快，衝擊力和對抗能力都很強，他第一次被晃了，但是反應很快，立刻就跟上了。

    第二次，羅納爾多判斷對了方向，隻是出腿時機上晚了一秒才沒搶到球。

    ——他很快就能了解一個球員的進攻或者帶球習慣，很快就能抓住要領。裏奧這樣想。

    梅西在體會針對他的防守人，他能計算。第二次的時候，他抓住了我對他潛在的判斷，在我決定出腿的時候突然轉身再變向了。

    ——克裏斯蒂亞諾這樣告訴自己。

    第三次，克裏斯蒂亞諾終於搶到了球，拿到自己腳下開始試著過掉梅西。

    哦。羅納爾多的擺腿很快，後衛很容易被他的擺腿晃到眼花繚亂無法判斷他的方向。

    ——裏奧接下來迅速補充了一句。

    梅西很冷靜，他不太會因為對方的技巧而感到混亂，他一次沒有判斷對並不會發怒或者頹喪。

    ——克裏斯蒂亞諾在一次變向過人成功之後這樣判斷梅西。

    腳後跟？羅納爾多在第二次快速擺腿晃人的同時用腳後跟完成了換腳——這個不錯，比之前那個更隱蔽。但是他之前比賽的時候為什麽從來沒用過？

    ——裏奧第二次搶斷失敗的時候這樣想。

    梅西很冷靜。前兩次的失敗對他沒有造成影響。他第三次沒有判斷方向而是直接找到擺腿之間的瞬間停滯。

    他還是在計算，他在場上的時候每一秒鍾都是在計算對手。而他的計算這次也成功了。他的確不需要像別人一樣一場球跑一萬米，因為他每一步跑動都計算過，他知道怎麽跑是最正確的，所以他可以避免不必要的消耗。

    ——克裏斯蒂亞諾這樣想。

    克裏斯蒂亞諾這樣想著，就忍不住想到了過往和巴薩的比賽：他過去太沉浸在某種‘比較’裏了，他從來都沒認真思考過梅西。

    “嘿！你幹嘛拿球砸我？”

    克裏斯蒂亞諾想得有點入神，都沒注意到自己的速度慢了好幾拍，讓梅西直接拿到了足球、抱起來，還借機把球扔到了他身上。

    “你這是違背運動精神，fifa可以罰你全球禁賽！”克裏斯蒂亞諾色厲內荏——他顯然也意識到自己在一對一的時候走神是不可原諒的錯誤，所以急於轉移視線。

    “專心踢球。”裏奧皺皺眉，“我們還沒分出勝負呢。”

    克裏斯蒂亞諾瞥了他一眼，決心絕不認錯、耍賴到底，“我隻是疑惑，你這麽好勝到底是怎麽偽裝成別人眼裏的‘好孩子’的？”

    裏奧看了他一會，“說實話？”

    克裏斯蒂亞諾一下子沒想到這個回答方式，過了好一會兒才遲疑著點點頭，“當然。”

    “因為我從來不跟別人比這種無聊的東西——他們都贏不了我，也不可能贏我。”裏奧這樣說，“我隻跟你比，就好像你也隻該跟我比一樣——不是嗎？魯尼不是‘風格不對’，而是你也知道，他不夠好。”

    克裏斯蒂亞諾愣了一下。

    太好了，且先不說梅西為什麽跟魯尼仿佛有深仇大恨、動不動就貶低人家這件事，克裏斯蒂亞諾現在最主要的任務是把更衣室頭號敵人的頭銜從吉格斯先生頭上摘下來送給皮克。

    ——‘風格不對’，這肯定又是皮克告訴梅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