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公子，我說可以，但是你得當著你父親的麵保證，留我性命。否則，這件事我就算被你斃了，也讓它爛在肚子裏。”

    老鐵開了口。他一邊說著，一邊小心翼翼地觀察著霍庭的表情。

    霍庭笑了笑，他重新將小槍放入口袋，然後走過去半蹲在老鐵麵前，饒有興致地看著他那張怕死的臉。

    可以。。但如果你編故事，等會你的腦漿就是祭祀品。”他說。

    老鐵點頭，“那自然。”

    說！”霍庭站起身。

    白公子，這件事說到底，要怪還是得怪歐陽家！你父親的老朋友歐陽曜成，做起生意來是一把好手，但是看人的技術，就和瞎子沒什麽兩樣！他身邊總共就這麽兩個親近朋友，該信的他不信，不該信的他倒是信了！”老鐵說。

    聞言，霍庭眯起了雙眼，“你的意思是。。”

    老鐵冷笑了一聲，“哼，能做出當年那件事的人，除了邢世昌那條老狗還有誰？邢世昌這個人，和你父親的性子恰恰是反的，他人前忠厚溫良，背地裏卻奸滑詭詐。

    你大概還不知道吧？七年前我們的目標，本來是歐陽曜成！

    那個計劃準備了近兩個月，可臨近執行之前，歐陽家已經離開了近十年的兒子卻突然從國外回來了。比起已經快五十歲的歐陽曜成，那個小歐陽自然是更好的目標。要不然，我們就算搞死了歐陽曜成，他兒子也可以繼續經營家族生意。

    所以，邢世昌立刻改變了計劃。在歐陽曜成生日宴那天，眼看那個小歐陽提前離場，便臨時起意讓我們兄弟三個去歐陽家殺人。隻是那個蠢貨，他說是已經摸清楚了小歐陽的去向，結果我們進屋之後，卻根本沒有看到小歐陽的蹤影。

    打電話給他，他說沒見血就不給錢。沒辦法，我們隻能逮了歐陽家的女兒，一番僵持之下，事情也越搞越大，最後警察也來了。害得我們三兄弟死了一個老幺，而我和老二則隻能連夜偷渡去了柬埔寨。”老鐵說道。

    柬埔寨？”霍庭說著，重新將槍握在了手上，“逗我？柬埔寨和芝加哥，一個在天上一個在地下，你是在柬埔寨搶了幾個銀行才摸到芝加哥來了？！”

    沒有沒有！”老鐵連忙搖頭，“我沒說謊！那個邢世昌人雖然蠢，但是出手大方。他怕我和老二被人發現了，於是給了我們一筆錢，讓我們離開柬埔寨，免得被警察找到了。但是等我們躲到了美國，那些錢很快就不夠用了。。所以你看，我現在隻能接點私活，勉強糊口。”

    聽到這裏，霍庭又是一陣冷笑。

    接點私活，就能在前幾個月出入拉斯維加斯的賭場了？

    懶得再廢話，霍庭直接對魏其鉞說道：“把他拖到那邊林子裏去，別讓他死得太快！”

    說完，他便要轉身。

    哎喲！！別，別！我說，我說！”老鐵一看玩真的，隻能趕緊收起了詭辯。

    白公子，是這樣的，從那以後，每年年底邢世昌都會給我打一百萬美金作為封口費。自打那年的綁架案一出，他也膽小起來，所以低眉順眼地捱了幾年。現在眼看小歐陽生意越做越大，比他老子歐陽曜成幹得還好，邢世昌就又眼紅了。

    前段時間他給了我一些錢，讓我給那個小歐陽寄了個炸彈包裹，結果沒想到，竟然還是被小歐陽躲過去了！這不是，他又給我買了機票讓我下周飛回國，我看他這次，多半是要找機會下狠手了！”

    邢世昌還想要歐陽諶司的命？

    聽到這裏，霍庭轉過頭好似不經意地問了一句：“讓你回國，邢家有什麽安排？”

    老鐵是什麽人，他隻稍稍一聽霍庭的語氣，便知道情況有了起色。他立馬陪笑道：“那還能是什麽安排，讓我去的事情，哪一次不是見血的大買賣？說到底啊白公子，你們兩家的仇人都是這個歐陽家不是？要不是他家那個老歐陽瞎了狗眼，你父親怎麽會被誣陷成主謀的；要不是那個小歐陽心高氣傲，又怎麽會把你父親趕出D市，你說是不是？”

    幾句話，老鐵已經把自己的罪過撇得幹幹淨淨。

    而霍庭緊眯著眼，臉上的表情深不可測。

    老鐵脖子一縮，他壯著膽子問道：“白公子，你要聽的我都說清楚了，絕對句句屬實！那我。。可以走了嗎？”

    霍庭笑了笑，他示意魏其鉞給老鐵鬆綁。

    魏其鉞略一遲疑，還是上前照做了。

    鬆開了手腳的老鐵，連一個多餘的眼神都沒有，直接拔腿朝墓園大門跑去。

    砰砰。

    兩聲槍響。

    雖是消音槍，但在寧靜的墓園，聽起來仍是分外清晰。

    老鐵應聲倒地。

    而墓碑前的霍庭，手中的小槍冒起了一縷青煙。

    他走過去查看，子彈穩穩地射中了老鐵。其中一顆從他左邊的肩胛骨下方穿過，另一顆則擊中了大腿。

    這和他幾個月前的槍傷，是一模一樣的位置。

    見此，霍庭臉上終於露出滿意的笑容，他對已經痛得呲牙咧嘴的老鐵說：“這是你欠我的帳，我們兩清了。”

    說完，他示意魏其鉞走上前去。

    魏其鉞會意，他掏出槍，對準了老鐵的胸口。

    老鐵立刻大叫起來，“白公子！！白公子！！饒我一命，我手機裏還有一件東西！你看了，可無論如何要放過我！”

    魏其鉞頓了頓，他看著霍庭。

    霍庭點點頭，魏其鉞接著將手機遞到了老鐵麵前。

    顫抖著帶血的手，老鐵解鎖了手機。他打開相冊，一通翻找之後，動作定格在了一張發黃的照片上。

    魏其鉞將手機遞給了霍庭。

    這是一個普通三口之家的照片。照片中有一男一女，男的手上還抱著一個小女孩，約摸兩三歲的模樣。

    從穿著打扮來看，這張照片至少是二十多年前的照片了。

    白公子。。這是你父親。。多年前讓我去打探你的生父時，我得到的消息。照片上那個。。男人，就是你的親生父親！這是我用手機拍的，原版的照片還在我芝加哥的出租屋裏藏著。。你如果需要，我可以。。給你！不要，不要錢。。隻要你放了我。。”

    老鐵如同獻寶一般，為了活命做著最後的掙紮。

    霍庭再看了一眼照片，便轉身走向了白遠堂的墓碑。

    他的身後，再次響起了一發低低的槍聲。

    那是魏其鉞手邊的槍聲。

    而草叢中的老鐵，徹底不再動彈了。

    伴隨著槍聲，霍庭也再次跪在了墓碑前。

    父親，您可以安息了。”他低下了頭。

    *

    當這三發細微的槍聲響起時，墓園另一端的角落裏，有幾雙眼睛正密切注視著這一切。

    大約一刻鍾以後，霍庭和他手下的人，連帶拖著老鐵的屍體，離開了墓園。

    又過了幾分鍾之後，躲在墓園角落的這幾個人，才悄悄摸摸去到了墓碑前。

    其中一個人，立刻用手機拍下了墓碑的照片，點擊了發送。

    而此時，地球另一端的D市，邱弘的手機跟著便響了起來。

    他拿起來一看，是一條彩信。

    點開來看了看，邱弘立刻變了臉色。

    幾分鍾後，他將手機遞給了坐在總裁辦公室的歐陽諶司。

    圖片中是一個墓碑，上麵寫著：白遠堂，1962－2012。

    歐陽諶司頓時身子一僵。

    白遠堂，已經去世了？！

    這五年來，他並不是藏得很好，而是。。他根本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正在這時，桌上的手機也跟著響了起來。

    他隻看了一眼，便立刻接了起來。

    諶司，聽說你找我？”歐陽曜成的聲音在電話那端響起。

    聞言，歐陽諶司的眉頭再次緊緊擰在了一起。

    *

    兩天後，洛杉磯郊區的小鎮。

    清晨，霍庭獨自出現在了墓園。

    處理了老鐵之後，他臨時決定在這個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多待上兩天。

    每天清晨，他都會踏著朝陽，到墓園這裏來坐坐。

    隻是今天，他的手中又多了一張照片。

    這是魏其鉞連夜從老鐵在芝加哥的出租屋裏搜出來的，和手機上一模一樣的原版照片。

    照片裏的這個長相寬厚的男人，是他的生父。

    然而，看著這張照片，霍庭腦中響起的，卻是養父和母親的感情故事。

    那兩個人，是彼此的初戀。

    可惜命運捉弄，到了適婚年齡的白遠堂，卻被查出了精子活力有問題。為此他一直四處尋醫問藥，卻始終沒有改善。為了不耽誤母親，他隻能忍痛和她分了手，立下今生都不會結婚的誓言。

    不久後，母親遇到了一個不錯的男人，那男人待人溫厚，性格寬容。兩個人在一起相處了一段時間，最終還是因為母親無法忘記白遠堂而分了手。

    然而，讓人沒想到的是，兩個人分手後不久，母親就發現自己懷孕了。

    在那個年代，未婚先孕的女人要承受的壓力實在是太大。母親本是個大家閨秀，出了這樣的事，霍家人覺得丟盡了臉麵，於是一怒之下，就將她逐出了家門。

    走投無路的母親，準備悄悄打掉孩子，但是醫院不同意，因為她當時身體孱弱，經不起那個年代並不先進的流產手術。

    雖然那溫厚的男人表示願意娶她，但她始終不願為了孩子而嫁給一個自己已經不愛的男人。

    痛苦掙紮之下，母親選擇了輕生。還好在危難之際，被白遠堂救下了。

    此後，白遠堂便默認了母親肚子裏的孩子，並將她送到這座小鎮上保護起來。

    那一年的感恩節前夕，一個男嬰平安地降生了。和他母親一樣，這個男嬰生下來就比別的孩子瘦弱，體質也不太好。

    這個孩子，就是他自己。

    三歲時，母親還曾帶他回過一次國內。在那之後，她便再也沒有回去過。

    直到他六歲那年，母親和白遠堂兩個人才終於放下了所有的心防，悄悄在美國注冊結了婚。

    也就是從那天起，他的名字也從霍庭，正式變成了白昱行。

    *

    正想著，身後的草坪響起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霍庭警覺地回過頭，接著，他的眼神中出現了一絲訝異。。

    因為他身後站著的，是他從沒想過會在這裏出現的人。

    孩子，我來晚了！”那個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