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7|一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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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快更新侯夫人的悠閑生活 !
    顧清沒想到自己一進門就被盯上了, 他照例要到自己常坐的位置時, 卻被一青衣小廝攔了下來。
    “顧大人,我家主子邀請您過去一敘。”那小廝看起來彬彬有禮,神色不卑不亢,不像是尋常人家出來的。
    顧清蹙了蹙眉。
    如今他也不是能任人擺布的小官吏,眼下他在聖上麵前頗有幾分臉麵, 等閑便是皇親國戚對他都是客客氣氣, 敢直接攔下他的人還真不多。
    隻能說這小廝的主子身份不同。
    見顧清有幾分踟躕, 那小廝不由上前一步,恭恭敬敬的又擺出請的姿態來。
    “勞煩小哥帶路。”顧清垂下眼眸, 掩去了其中的情緒。
    那小廝一路把顧清帶到了二樓的雅間前, 在門外站定時,隻聽那小廝恭敬的道:“主子, 顧大人到了。”
    旋即便見門從裏麵打開, 顧清抬起頭,看清雅間中端坐的人時, 眼底不由閃過一抹愕然。
    竟是九皇子祁慎!
    顧清忙上前行禮道:“見過殿下。”
    玄衣男子臉上帶著溫和的笑容,走過來親自扶住了顧清, 隨和的道:“顧大人不必多禮。”
    說著,祁慎又吩咐左右道:“你們都下去, 我同顧大人有話要說。”
    那小廝和雅間中的兩個侍衛模樣的人行禮後俱是悄無聲息的退下, 並輕輕關上了門。
    見此情景,顧清腦中飛快的轉著,隻是不明白祁慎的用意。縱然祁慎如今得聖上青眼, 被交辦了許多差事,卻和他打交道不多。
    “這家茶樓別的倒還罷了,這碧螺春卻是難得。”祁慎親自動手給顧清倒了一盞還飄著嫋嫋熱氣的茶,遞到了他手邊。
    顧清聞言去接時,手有些不穩,險些灑出來。
    碧綠清澈的湯色、清雅的香氣、上下翻飛徐徐舒展的茶葉,端得是好茶,也是他素日裏最喜歡的茶。
    這到底是巧合還是祁慎有心為之?
    “多謝殿下。”顧清心中變得不安,愈發謹慎起來。
    如今九皇子隱隱有蓋過六皇子安親王的勢頭,兩人鬥得正起勁兒。可眼下他並未站隊,莫非祁慎要拉攏他不成?
    “顧大人不必如此拘束。”祁慎曾領兵打仗,眉眼間不同於祁恪的俊美,而是顯得英氣勃勃。“今日找顧大人過來,是有事想問問顧大人。”
    顧清聽罷,愈發打起全部的精神來。
    “不知這件東西,顧大人瞧著可眼熟?”祁慎從手邊拿起一封信箋,遞到了顧清手上。“我輾轉得到,想著事關兩個人的清譽,便沒敢聲張,隻拿給大人瞧了再做定奪。”
    顧清接過展開,不由睜大了眼。薄薄的一張紙無甚分量,可他幾乎穩不住自己的手,險些抓不住那張紙。
    信寫了滿滿的一頁紙,正是他寫給沈惜而並未傳遞的那封!
    “殿下這是何意?”顧清臉色變得難看,他定了定神,對祁慎道:“與我何幹?”
    顧清下意識的否認了,可他腦子卻在飛快的轉著,到底是哪裏出了岔。莫非是當初和他一起賃了屋子的同鄉?即便他藏得嚴嚴實實,也未免會有疏漏的地方。
    可他清楚的記得,自己才寫完沒多久,就把信全部都燒得一幹二淨!
    等等——顧清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旋即便懊悔不已。當日一前一後有兩位同鄉找他探討文章,他慌忙藏了起來後,待到頭一個人離開不久,又有人來敲門,他便飛快的燒了。
    莫非是那時被人掉包了?
    一旦懷疑的種子生根發芽,便會迅速的生發壯大。
    顧清無論在怎樣做出鎮定的模樣,還是被祁慎瞧出端倪來。
    “那位惜娘,恐怕就是如今的永寧侯夫人沈惜罷?”祁慎唇角微挑,不緊不慢的道:“滿京中怕是再找不出這麽一位人物,勾得堂堂探花為她神魂顛倒。”
    祁慎每說一句話,顧清的臉色便蒼白一分。
    “殿下!”顧清打斷了祁慎,極力鎮定道:“事關永寧侯夫人的清譽,您不能僅僅憑著一紙書信就下斷言。”
    顧清想要否認,卻發現著實有些無力。信上的自己是他習小楷頗有心得時所寫,頗有幾分自己獨特的□□在,聖上還曾親口誇讚過他。若是同他的自己比對,一定會露餡!
    隻要他咬緊牙關,說是有人誣陷他,字跡還可以臨摹……
    顧清一時間猶豫不決。
    祁慎臉上不見絲毫急躁之色,他神色悠然道:“顧大人不必急著否認,當然,你護著心上人的心思我能理解。顧大人果然是至情至性之人,怪不得這兩年來並未娶妻!”
    隻要祁慎去調查,就會發現沈德滿一家曾經就在顧清曾賃的宅子附近,他和沈惜絕對有認識的可能!就在一年前,祁恪也曾到他府中,問了些似是而非的問題,難道也是發現了什麽?
    顧清腦海中突然閃過一道靈光。當時祁恪盯著沈惜繡的帕子看了許久,還特意問了幾句——
    可那時祁恪什麽都沒說,已經過了一年,他幾乎把這件事給忘了!
    “婚姻從來都是父母之命,微臣自會遵從母命。”顧清咬緊了牙關,不肯承認。“還請殿下不要多想。”
    祁慎唇角翹了翹,不理顧清蹩腳的辯解,自顧自的道:“如今她不再是伯府下人之女,而是正經衛國公府的表姑娘、聖上親封的縣君——若是她能再等大人些時日,沒嫁給永寧侯的話,嫁給顧大人亦是成就一段佳話,想來父皇也很願意指婚的。前些日子還聽父皇感歎,沒有適齡的公主可以嫁給顧大人,真真是可惜了。”
    是啊,如果沈惜當初沒跟了喬湛,有朝一日她的身份大白天下,她就能名正言順的嫁給他!
    明知道祁慎所言不過是引他入套,可顧清還是不由心中一熱。
    “當初在安陽表姐府上的事,我也略知一二。”祁慎挑了挑眉,端起了茶杯,輕輕的啜飲了一口。“你沒給我六皇兄送些謝禮過去?若不是他替你喝了——”
    原本心懷僥幸的顧清在聽到祁慎說到此處,終於臉色大變。
    顧清不由心中悚然,這等隱秘的事,祁慎是如何得知的?他知道的事還有多少!
    “顧大人,當初既是能斬斷情絲,足以說明你是聰明人。”祁慎晃了晃手裏的信箋,微微笑道:“如今需得你再做一次選擇了。”
    當初顧清能為了功名利祿放棄了沈惜,如今他平步青雲後,又怎麽舍得身敗名裂?
    “聽說衛國公府給沈氏的嫁妝極厚,她又有縣君的名號在身,即便是和離了,亦是不愁嫁的。”祁恪用了誘惑的語氣,看著顧清道:“便是平寧縣君嫁給顧探花,亦是一雙璧人。”
    沈惜和離?怎麽可能!
    顧清苦笑一聲,搖了搖頭。如今她已經替永寧侯生下嫡長子,愈發坐穩了侯夫人的位置,正是安享富貴之時,怎麽會和離嫁給他!
    “殿下莫要取笑微臣,要怎樣處置,微臣悉聽尊便。”
    祁慎心中愈發肯定自己的猜測,他運籌帷幄的笑了笑,“前些日子永寧侯帶進府的一女子和幼兒,想必顧大人也有所耳聞罷?”祁慎刻意多觀察了片刻顧清的臉色,方才慢悠悠的道:“顧大人別忘了,當初沈氏嫁給永寧侯時,可並不是什麽世家貴女、縣君,不過是個丫鬟罷了。”
    “永寧侯當初能力排眾議娶個身份低微的丫鬟,又有何不能另娶他人為侯夫人?”
    “顧大人忍心看她受苦麽?”
    ******
    祁慎口中的主角還不知自己又被編排了一通,沈惜把兒子哄睡後,便去了喬漪的房中。
    “阿漪,這是在繡什麽?”她進去時沒有讓人通報,進門便見到喬漪那張繡繃子低著頭在繡東西。
    見沈惜來,喬漪忙放下手中的活計,微笑道“嫂子,您來了。我想給小葡萄繡一件肚兜,嫂子可別嫌我活計粗糙。”
    看到肚兜沈惜就想到了前些日子蘇姨娘的行為,不免有些頭疼。然而喬漪興致勃勃的把肚兜舉到沈惜麵前時,沈惜也隻得笑著誇獎了一聲。
    喬漪亦是心靈手巧,比她自是強上許多。
    這般俏麗的模樣、顯赫的家世、豐厚陪嫁,又能打理家事,琴棋書畫和女紅都是出挑的,卻受到無妄之災的帶累,看起來似是平白矮了人一等。
    “嫂子。”喬漪放下了手中的活計,忽然對沈惜道:“能讓哥哥代我同齊三公子道謝嗎?他救了我,當時我嚇懵了,還受了傷,我本該親自道謝的——我不想讓他覺得,我是不知感恩的人。”
    沈惜聞言,麵上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心中卻是大喜。
    見沈惜沒說話,喬漪覺得自己有些唐突了。她正是麵紅耳赤之際,沈惜突然開口了:“阿漪,我覺得這樣不夠有誠意,你哥哥已經謝過他了。你願意親自去向齊三公子道謝麽?”
    要和齊三公子見麵?
    喬漪俏臉有些發白,卻沒有立即拒絕。
    “阿漪你的繡活做得這樣好,齊三公子於財物上是不短的,不如親手做些什麽。”沈惜看著喬漪,柔聲問道:“他是情願收的。阿漪,你可願意?”
    沈惜雖未把話說透,喬漪卻已經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她頓時臉色更白了些,攥緊了手中的帕子,有些難過。“嫂子,我害怕。”
    身邊服侍的人早在姑嫂二人說話時,便都悄悄退了出去,眼下房中隻有她們兩個。喬漪睜著眼,淚珠大顆大顆的往下落,無聲的劃過她愈發瘦下去的臉頰。“齊三公子他是好人,我不怕他看不起我,我害怕他可憐我才——”
    她忘不了那日在危險中緊握她的那雙手,溫暖幹燥,令人心安。她躲在他並不算寬厚的胸膛中,仿佛兵器聲和慘叫聲,都隔到了另一個世界。
    他是哥哥的至交好友,他庇護了最狼狽的她,她不想再因為自己麻煩了別人。
    “阿漪,別哭。”沈惜見她這般傷心,心裏也覺得難受,忙拿帕子替她拭去眼角的淚珠。“嫂子知道了。”
    喬漪伏在沈惜的懷中無聲的哭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