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鬼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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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托著水桶的底部一抬,髒水嘩啦啦的倒進了水池,裏麵沉澱了許多髒東西,甚至還有一大團絞在一起的頭發。

    a盯著那玩意半晌,戴上手套把它撈起來扔進垃圾桶。隔著塑膠也能清楚感受到那種怪異的質感,她甩了甩手,重新打了一桶清水,慢吞吞的把它拎到二樓。

    純白的……不,現在應該說是黑不溜秋的鶴正坐在走廊裏休憩。他的外衣早就脫掉,袖子用一根綁帶紮起來,兩隻手髒兮兮的,他臉上出汗,隻能用手腕去蹭。

    少女將水桶放到一旁,從腰間抽出手帕——這還是鶴丸國永給的——替他擦掉臉上不小心沾上的汙漬。青年順從的仰起臉,金瞳一眨不眨的望著她,a有些奇怪的偏了下頭:“我臉上有髒東西嗎?”

    鶴丸國永伸出手,在她幹淨的臉上蹭出一塊髒,十分認真的點點頭:“有的。”

    趁著她沒反應過來之際,付喪神把抹布沉進水桶裏,撈起來擰幹,又開始擦地。跑過來跑過去,臉上始終笑嘻嘻的。他主動承擔下最累的活,此刻幹得勤快,被他又坑了一把的審神者好氣又好笑,隻有搖搖頭不去搭理。

    她負責擦灰以及打水。水打完了,就要擰抹布把房間裏的空家具擦一擦。唯一一個沒幹活的人也從樓下走上來,剛好和鶴丸國永碰了個照麵。

    “讓一讓——”他拖長語調,衝得像個炮彈。b子側開身體,審視著他的工作似乎有點遺憾:“我記得,你好像不是最擅長打掃衛生的付喪神?”

    鶴丸國永吔了她一眼:“不動手的人為什麽要說話?”

    “這裏又不是我住,你指望我出力?”b子冷漠的回應道,“要不是以後你們這些付喪神會越來越多,審神者小姐原來可是和我住的。現在我還要為你們額外提供住所,經費在燃燒你知道嗎?”

    “這就是你選擇鬼屋的原因?”

    “好歹它便宜。”

    說什麽“斬殺怪談之刻”,鶴丸國永還以為要打架了。結果卻是和審神者抽簽分工,給這個幾年沒人入住的屋子打掃衛生。

    連家政都不願意請,難怪部門人手緊張。鶴丸國永提起抹布嫌棄的撕下上麵黏著的頭發。明明地板上隻有灰塵,真是鬼才知道這東西從哪裏冒出來的。

    如果是成型的、能撲出來打架的鬼怪,鶴丸國永早就拎刀上陣了,然而這座鬼屋似乎未成氣候,隻是小家子氣的在各種細節上添絆子。

    他分神注意了下屋子裏的審神者,少女拿著毛撣子去撣屋頂角落的蜘蛛網,一大片灰塵劈頭蓋臉的落了下來,她慌忙躲開,啪嘰一下背撞在牆上,落下更大一片灰塵把她罩在其中。

    ……怎麽說呢,有點心疼她的機動。

    忙忙碌碌了大半天,才艱難的清理出了走廊、臥室與衛生間。不管怎麽說今天晚上是可以住下來了,b子總算展現了一把其人性的光輝,買了新的生活用具送過來,另附一張預存了生活費的卡。

    “夾在日記本裏,密碼也記好了,還有我的電話,有問題聯係我,等再過段時間,我再過來告訴你接下來的事宜。”

    她對著鶴丸國永總有些橫眉冷對,對a卻很不錯,又交代了一些事情,才翩然離去。她在的時候a沒什麽感覺,離開了,諾大的屋子裏就她和鶴丸國永兩個,總覺得有些淒清。

    “水放好啦,你先去洗一洗?”鶴丸國永伸了個懶腰,“嗚哇——好久沒做這麽多家務了,真想把歌仙叫過來。”

    “歌仙?也是那個、本丸裏的?”a小心翼翼的托著換洗的睡衣,因為幾次被灰塵當頭籠罩,她身上比鶴丸國永還要髒。

    鶴丸國永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是喲,嘛,別擔心,你又不是第一次失憶。大不了重新認識好了。”

    熱騰騰的熱水澡是幹完活後最大的犒勞,等少女鑽進被窩時,已經累的完全不想動了。她濕潤的黑發刻意的撩到一旁,像是蜿蜒的藤蔓,將一部分布料暈染出暗色。

    完、完全不想動!擦頭發也好、記日記也好……無心幹活隻想睡覺_(:3」∠)_

    鶴丸國永穿著幹淨的浴衣出來時,審神者已經闔上雙眼,仿佛隨時都可以進入夢鄉。他撿起一旁攤開的日記,上麵潦草的記了幾筆,好在她時刻都喜歡記事,也沒落下多少。

    明天醒來後,她就會忘掉今天了。他惆悵的想,每天醒來時的少女看著日記,究竟能感覺到多少昨日自己的感受呢?

    他撿了塊毛巾,卷起她的發梢擦拭著,發絲柔軟,被吸走水分後變得蓬鬆起來。他的動作很輕,少女一點兒都沒有醒,睡得熟了肢體舒展開,右手搭在臉側,顯出幾分天真可愛。

    已經入夜了。

    鶴丸國永卻沒有絲毫困意。

    擦幹了少女的頭發後,他握著她頰邊的手放回到被子裏,指尖有點冷了,難怪她蜷成拳頭。他心裏不知為何忽然有許多的話想對她說,就好像再不說就來不及了……隻是她呼吸悠長,眼睫微微顫動著,不是是否已經做夢。

    還是,不要喊醒了吧。

    他思索片刻,從那位白發女性送來的東西中翻到一個新的日記本,開始抄寫審神者日記。

    就當做是給那些眼巴巴苦等主公的同伴們的禮物吧——

    希望他們不要太過驚訝。

    a是被凍醒的,腳尖不知何時探出了被子,已經有些發僵。她迷迷糊糊的看著黑暗的室內,比鄰的被褥沒有入睡痕跡——沒有,那位純白的鶴的身影。

    原來失憶和睡覺沒關係。她支起身體,窗戶是磨砂的,月光朦朧,此夜尚未過去。走廊裏匆匆掠過吧嗒吧嗒的腳步聲,像是小孩子在跑,隱約的還有其他的聲音。

    “鶴丸先生?”

    她分辨不出外麵的情形,隻有小聲叫著,猶豫是否需要出去看看。那跑步聲又一連串的過來了,停在門口片刻,既不進來也不遠離,好像佇立在那裏傾聽著裏麵的動靜。

    想到這裏,a緊張的握緊了被子。是小偷嗎?可她腦海裏首先蹦出來的,分明是下午b子對她說的話。

    “這個屋子是相當有名氣的鬼屋,發生在裏麵的靈異事件數不勝數,資料我已經打印好了,你有空記得看。今夜如果發生什麽,你乖乖呆著別亂跑,讓你的付喪神去解決。一定要跟緊他,知道嗎?”

    可是現在鶴丸先生不知道在哪呀……

    資料被摞在牆角,臨時抱佛腳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少女眼神渴望的凝視著那打紙張,終還是沒敢擺脫溫暖的被窩,就這麽裹著,慢慢向那邊蹭去。

    沙、沙……布料摩挲,亦有門外的雜音。手指頭終於能夠著資料了。就這昏暗的月光,她一目十行,第一個記錄的是數十年前屋宅發生的慘案,丈夫懷疑妻子出軌,殺死妻兒,後被妻子怨靈殺死。後來進入屋子的人,都會被妻子的怨氣標記,然後遇害……

    她看的匆忙,記錄又十分詳細,一時半會也難以分辨現在遇到的是不是那個“妻子”。就在這時——

    門被拉開了。

    如同月光一樣的銀發在黑暗中熠熠生輝,走進來的少年穿著一身軍裝,渾身繚繞著“生人勿進”的氣勢,在他的身後,仿佛有什麽探了出來,又馬上被驚嚇著縮回黑暗之中。

    少年徑直向著角落裏假裝是個被子的少女走去。

    鶴、鶴丸先生你再不出現我可能又要死一次了!

    蠶寶寶磨磨蹭蹭的貼到了牆邊上去。退無可退,她開始沿著牆壁往門口蹭,務必要和少年保持直線上的距離。

    她躲避的姿態毫無疑問,少年頓住了腳步,似乎在思考,又似乎在放空,表情有些茫然。另一位當事人無心觀察,腳尖蹬到門壁,她把被子一扔,拔腿就跑——

    啪嘰。撞到了一個又高又硬的柱子上。

    這個不知從哪來的“柱子”扶住了她的肩膀,胸膛前的穗子蹭的她臉上發癢。她畏懼的抬起頭,這個男人穿著類似的軍裝,年紀比少年稍長,肩膀上還扣著白披風,青色的發絲垂落下來,正好遮住了一隻眼睛。

    露在外麵的眼睛,有著和鶴丸國永相似的純粹金色,正饒有興致的望著她。

    “鶴丸先生……”

    前有狼後有虎,a隻有破罐子破摔大喊召喚獸了。扶著她的人噗嗤一下笑出了聲,手上一轉,將她夾到臂彎之下。

    “你找鶴丸?他應該是回去了。哦呀,很慌張呢,這麽依賴他?”

    被發絲遮蔽的眼眸散發著鮮紅的色澤,在夜晚中令人毛骨悚然。

    “真是冷淡的人呢,明明是自己把人召喚過來,翻臉又一副害怕的樣子……我說呀,就這麽不想觸碰我嗎?”

    作者有話要說:  鶴球下線,明天是他的番外,你們還能看到他一章。

    雖說是番外,但是銜接了正文劇情……本章新刀兩把,非常好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