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夜談(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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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室的偶人,一個接一個的站了起來。
密密麻麻的,很快就使得房間變得擁擠起來。青行燈點著人頭,優先的報數:“一、二、三……十三、十四。”
“澤田君,妾身請教一下,十四加上五,再乘以五輪,再加上‘狐女’、‘青行燈’、‘神隱’以及‘溺亡’,是多少個故事?”
澤田綱吉,一片空白。
劍拔弩張的氣氛,被這道突如其來的數學題衝散了,少年手忙腳亂的計算著:十九、乘五九十五、剛剛她報了幾個故事來著……
a抿著嘴微微笑起來。九十九。她在心裏報數,偷偷伸出手指在狐狸大人的背上寫了起來。那通詛咒對她來說毫無影響,甚至還有些莫名其妙,狐狸大人偶然的庇護了她,她感激不盡,又怎麽會對狐狸大人做什麽呢?
沒能辨出內容,倒被撓的發癢,小狐丸側頭望了她一眼,無奈的握住她的指尖。
他來的最遲,根本不知道之前有過幾輪,也以為朝利雨月說了第一百個。少女心情放鬆之下還敢撓他手心,野狐對著指尖毫不客氣的輕咬了下去。
“哎呀。”
猝不及防,她叫出聲來。澤田綱吉被她嚇了一跳,忘了剛才算到哪裏了。但毋庸置疑,青行燈不會問一個絕對等於一百的題目,他呆頭呆腦的答道:“是……九十九嗎?”
“怎麽可能?!”
這一次氣急敗壞的人換做理子。她尖叫著撲向偶人,青行燈揮了揮手,偶人們紛紛跌在地上,化作隻有手指大小的布偶,被青色火焰燒成灰燼。
“人偶有多少,是妾身自己說了算,中途多一個少一個,你不可能每次都數。不過妾身上一次就是這麽騙了你,沒想到你這一次還會上當。理子呀,你真可愛。”
上一次,青行燈遇見了結伴的人類與幽靈。真是不可思議,他們的心裏藏著濃厚的怪談氣息。而當她發現理子試圖想讓朝利雨月說出第一百個時,喜愛怪談的妖怪做了個惡作劇。
她是個好妖怪,不會隨便讓誰說出最後那個故事,調整人偶的數量、玩弄聽眾的認知是她的長項。所以理子根本沒發現自己其實隻是第九十九罷了。
一開始真的隻是惡作劇而已。對一個幽靈來說無關緊要的玩笑。青行燈想讓理子聽幾天怪談長長記性,害人可以,隨便帶到山頭推下去好了,何必要借他人之手呢,青行燈可是個不殺生的好妖怪。
怪談之中,常有人類因自己的惡反倒成為妖怪。青行燈並非沒有見過,隻是她沒想到自己的惡作劇會導致這樣的惡果。
理子相信了自己會在永夜中輪回,那麽她就真的隻能無數次回顧這個夜晚。她悔恨自己未能殺掉朝利雨月,於是朝利雨月在夢境中一次次的回到這裏。
青行燈也一次又一次的在一百個故事到來前,結束這場百物語。
就算告訴理子真相也沒用,在“那個時刻”到來之前她是什麽也聽不見的。扯著她的耳朵大喊也隻是微風拂過,幽靈木然的等著下一次的夜談。
青行燈親手締造的妖怪,終於徹底失控。不僅僅是朝利雨月,還有其他不幸通過媒介被召喚而來的人。理子的惡意瘋長,就連青行燈也受到了影響。滑向惡的邊緣。
糟糕呀、真糟糕。妾身可不想被陰陽師之流除去。
那麽就,除去理子吧——
事態又一次的翻轉了。
澤田綱吉理應是高興的,朝利雨月什麽事情都不會有。可是武士並沒有露出輕鬆愉快的神情,他凝視著跌在地上的理子,仿佛在對她的絕望感同身受。
對了。理子這次沒達成目標,之後還會繼續的。澤田綱吉想到,直到現在他都始終無法理解幽靈的動機,那是更複雜更毫無常理的醜惡,他隻是覺得——
“既然之前就沒有說出那個故事,以後、以後理子你就自由啦。不用再在這個夜晚徘徊了。”
他絞盡腦汁的安慰道。理子冷笑了一聲,無比尖銳而又憎恨:“這算什麽?這算什麽!結果從頭到尾,隻有我一個蠢貨!”
武士就站在那裏。看著她,痛惜、憐憫、疏離。對啊,她把心裏話都說出來了,剝除華麗的外衣,她就是一個肮髒扭曲的幽靈而已。
他為什麽不能同等的怨恨著她呢?理子歇斯底裏的叫道:“自由?我怎麽可能自由!為什麽我不能成佛?憑什麽我總是在被拋棄!”
“我不甘心!朝利雨月,我會纏著你,直到你親手殺了我,或者我——”
她忽然從腳開始虛化,最後變成了一縷輕飄飄的青煙,呼嘯著絕望的哀嚎,鑽進了青行燈的燈籠裏。
“但是,這一次,你自己就是那第一百個怪談呀。”
青行燈溫柔地說道。
啊——那個故事。關於青行燈的故事。
第九十九個後,理子的自述,竟成為了最後的怪談了嗎?
a有些不知所措,猶豫著問道:“這次,不是惡作劇嗎……”
“才不是,就是真的。妾身可是千辛萬苦才影響她敞開心靈的。真沒想到她是這麽想的啊。”
信譽早就破產的妖怪強調著。
“那這一次她真的會永遠停留在這個夜晚嗎?”澤田綱吉問。
青行燈美麗的臉龐上漾開點點笑意,她輕點少年的臉龐,人類肌膚散發著溫暖的熱意,世界上如果有不灼手的火焰,那麽這就是了。
“你是在同情她嗎?”她曖昧的細語著。
澤田綱吉臉龐漲紅,躲閃著拉開距離,他結結巴巴道:“這樣的話,理子豈不是……”
太可憐了。
但他又難以說出口。
直到最後,理子都是滿心怨恨著的。想要糾纏不休,直到將朝利雨月拉進地獄。隻是她的行事雖稱得上可憎,但是被青行燈反複戲弄……
矛盾的心情在拉回拉扯著。他唯有求助的看向朝利雨月。說完那個故事後,他便顯得沉默寡言,讓人很是擔心。
a也在看著朝利雨月,他是真的想要救理子的吧?隻是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以人之力完全不可能再去填補什麽。
青行燈幽怨的歎息著。
“啊呀,真是輸給你們了。妾身就這麽像故事裏的大反派嗎?妾身說了好幾次了,妾身可是好妖怪。”
她是個愛戲弄人的妖怪,但確實沒有太多惡意。朝利雨月思索了片刻,忽而低聲說道:“在下記得,青行燈的百物語中,說出第一百個故事會遭遇很可怕的事情。但究竟是哪種可怕,卻眾說紛紜。”
“其中有一條是,青行燈能借此機會,打開地獄之門——”
“是喲是喲。看來還是有個見多識廣的人。”青行燈含笑道:“理子那種惡靈,妾身留在身邊有什麽用呢?讓她繼續汙染妾身嗎?妾身記性可是很好的,聽過的故事無需再重複一遍。”
“妾身當然是讓她去往地獄,趕緊排隊輪回啦。”
塵埃終於落定。
朝利雨月如釋重負的笑了起來:“萬分感謝,您確實是個好妖怪。”
雖然最後理子也是一個人去走上橋,但是來世,一定會幸福的吧——
武士身形竟也漸漸虛幻起來。
“是夢醒了呀……”
還有澤田綱吉,也變得模糊,a去碰他的肩膀,像是戳碎氣泡,眨眼間,室內隻剩下她、狐狸大人與青行燈。
“他們……”她深吸一口氣,讓自己鎮定下來,“是回去了嗎?那麽我……”
他們都是理子召喚而來,現在理子被青行燈送去投胎,那麽他們也沒有理由繼續呆在這裏了吧?
一分鍾、兩分鍾、三分鍾……少女漸漸慌張起來。
自那位野狐冒出來,青行燈就不能太接近這位她很感興趣的人類。此刻人又走了大半,她於是故意逗她:“妾身也不知道呢,總不能再去把理子帶回來讓她送你吧。”
“留在這裏又有什麽不好的呢?妾身會說很多很有趣的故事,來與妾身一起參加數不完的百物語——”
她忽而啞然無聲。
燭火搖曳,颯颯風聲之中,還有另一個聲音,那是鋒銳之物悄然出鞘的嗡鳴——
“您是在恐嚇我嗎?”青衣妖怪問道。
野狐十分坦然的頷首,他的拇指抵在腰間的太刀上,紫色繩鈴微微晃動著。青行燈苦惱的搔了搔長發。
“狐狸不應該是用幻術對決才對嗎?您的樹葉呢?再不濟您的利爪?和人一樣使用利器,真是特立獨行的狐狸大人呀。”
說起來這隻狐狸之前也沒有見過,新來的?不會和這個人類小姑娘有什麽關係吧?
青行燈努力維持著自己最後的倔強。
“但是,就算您這麽說,妾身也沒辦法把她送回去呢?這裏可不是現世,而是妖怪們的夾縫,獨立於時間之外的地方,您就是將她送下山,她也會再次回到這——”
半截刀身明晃晃的反著燭光,狐狸大人筆挺的身軀十分高壯,完全不似青行燈以往遇見的那些狐狸們。就連那氣息,都比其他妖怪們要清淨凜然許多。
啪嘰。倔強摔碎了。
妖怪恨恨的甩開廣袖:“真是的,妾身不管啦,要走快走啦不要在妾身的屋子裏呆著……”
說讓別人走,但是第一個消失的反倒是她自己,不知道是不是氣狠了,身影如煙一般消散。
半晌,小狐丸收刀入鞘,看向有些忍俊不禁的少女。
“不害怕嗎?”
“有點。不過應該會回去的。”她誠實的說。沒道理澤田君都走了她還會困在這裏。
這麽想離開呀……小狐丸一彎腰,輕輕鬆鬆將她扛上肩頭。
好輕。越發有種她馬上就會消失掉的錯覺。他正有些出神,感到後背被少女輕輕錘了一下。
“狐狸大人……肩甲。”
雖然綁在手臂上,但是也險險的硌在腰際,a頭朝下晃悠,隻覺得十分難受。正想說放她下來自己走時,小狐丸把她往上一拋,調整了下姿勢,重又牢牢地接住了她。
“原來是說,想要被公主抱嗎。”
一隻手穿過她腋下,一隻手勾住腿窩,他了悟般的喃喃自語。
才不是公主抱啊!
全身上下隻被狐狸大人的雙臂支撐,好像一個不注意就會被他扔下去。a心驚膽戰的想去抓住什麽作為依靠,隻是野狐此刻穿著無袖的襯襖,鬆鬆散散露出一部分胸膛,她根本不敢冒犯,最後揪住了自己身上那件法披綴著的絨球。
“我我我自己可以……”
“山裏妖怪可是很多的。而且你在發熱。”
是哦,她還在發燒。她暈乎乎的想到,那麽狐狸大人也是被她傳染了嗎?他的胸膛裏傳來了有些加快的心髒跳動聲。
“那麽,我們走吧!”
小狐丸躬身踩著窗戶跳了出去。
作者有話要說: 青行燈:我可能遇到一隻假狐。
神隱√溺亡√理子√怪談x8……其實感覺計數不太對=。=這三個可以合作理子完整的經曆來著
我選擇死亡(掏陸奧守的槍
寫這章時我還掏出計算機來算……如有bug請當做青行燈在說故事中隨時調整了數量。
不要問我1000-7等於多少。
好想寫真·神隱啊,@小狐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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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因為是存稿箱,所以昨天心存僥幸沒有在有話說裏立flag。
然而我最後還是……沒有撈到小酒鬼和明懶癌(二度掏槍
今天(昨天)開了聯隊戰,心疼的摸了摸自己反射出非酋光芒的吳克發型,我要帶著所有的刀撿垃圾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