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封閉(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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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轉身,不能回頭。也不能送走satoru君。篠崎步美陷入了兩難境地。

    她有點後悔自己作死玩遊戲了。隻是每一次,她又總是懷著一絲僥幸想去觸碰這些“日常”之外的異狀。satoru君還在身後靜靜等待,她遲疑了片刻,忽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satoru君,玩遊戲的隻是我。七月可以回頭嗎?”

    satoru君答道:“可以。”

    這就好。篠崎步美鬆了口氣。她捏了下友人的手心,勸她:“既然這樣,七月你趕緊回家吧,這裏我自己解決就好啦……”

    “畢竟隻要我不回頭,satoru君就不能拿我怎麽樣呀。”

    這個時候,satoru君竟然還認認真真的回了一句“是的”。

    篠崎步美忍了又忍,終還是忍不住逸出一絲笑聲。

    “所以你看啦,放心放心,趕緊回家吧,明天見呀。”

    a也是頭一次碰到這麽好講話的怪談存在,如果不是satoru君身上的“氣”太過陰冷,她真要以為和篠崎步美玩遊戲的隻是一個普通男孩子了。

    ——但那確實是怪談。

    “您無論如何都不肯離開嗎?”

    她問道,也許是因為玩遊戲的人不是她,satoru君沒有回答。她掙開篠崎步美緊緊握著她的手,轉過身來。

    一如在玻璃裏看到的那樣,什麽都沒有。

    可是似乎又不僅僅如此。

    集中精神,仔細看去,仿佛有一個輪廓,在慢慢、慢慢的浮現……

    “所·以·說!不要隨便去碰界限啊!”

    有誰從天空中跳了下來。衣角被風吹的烈烈作響,頸間紮著方巾的青年手握著短刀,重重的切入那個輪廓之中——

    不·淨·消·除。

    “七月?七月?”轉過身去的少女很久都沒有聲音動作。篠崎步美不安的叫道,沒得到回應的同時,她隱約察覺到有什麽聯係被切斷了。

    “……satoru君?”

    有人重重的拍了下她的肩膀,篠崎步美一個激靈,她下意識去轉頭,卻又在半途意識到這是忌諱,強行又擰回來——嚶,好像扭到了……

    不過那一瞬間,她還是看到了。穿著看起來很就沒洗、髒兮兮運動服的青年就在身後,那不會就是satoru君的正體吧?

    糟糕她看到了satoru君馬上就要被帶到魔界了!

    然而她隻是聽到一個和satoru君不一樣的聲線冷冰冰斥道:

    “喂你你你你!說的就是你!打電話給別人卻連話都沒聽完的丫頭!”

    “……哈?”

    這聲音好熟啊。

    她忽然想起:“哇啊那個垃圾廣告!”

    “不是垃圾廣告!是神!我可是貨真價實八百萬神明之一的夜鬥神!”

    喂喂警//察叔叔嗎這裏有人在說胡話啊!

    隻有親眼目睹他的到來的審神者毫不懷疑這點:“神明大人現在都是靠電話接收祈願了嗎?”看來真像陸奧守吉行說的那樣,時代不一樣了。

    自稱是神明的青年支吾了一下:“嘛,因為業務才起步啊。怎麽樣,有沒有興趣來一單?隻要五元哦!夜鬥大人保證解決你所有的煩惱!”

    篠崎步美按住了雀雀欲試的a。這姑娘太好騙了。她語重心長的告訴這個傻孩子:“神明大人才不會是這個樣子。你去參拜過神社嗎?沒有?下次臨考前我陪你去天神神社吧,很靈驗的哦。”

    被當麵搶業務的夜鬥嘁了一聲。他手中短刀一拋落地,流光化作短發的年輕女子,不停地嗅著自己的衣服。

    是付喪神嗎?女性的刀劍付喪神哎!a目不轉睛的望著她,女子朝她和氣的笑了笑。

    而夜鬥見篠崎步美不肯回頭,一邊說著話,放在她肩膀上的手啪嗒啪嗒拍個不停。

    “放開啦。”篠崎步美嫌惡的打掉他,拍自己肩上衣服時臉更黑了:“潮了?你把手汗擦到我身上?”

    那位短發女性露出感同身受的表情,同樣嫌棄的眼神嗖嗖的掃向自己的神明。青年僵立在一旁,手停在半空中收也不是放也不是。

    看起來有點可憐。a猶豫著從口袋裏掏出手帕遞了過去:“那個……您擦擦手?”

    不知為何他好像更心塞了。

    篠崎步美還在輕聲叫著:“satoru君?satoru君?”

    “不用找了。那家夥已經回到自己的世界了……概念性的東西真討厭,隻要被召喚就會重新出現,永遠都無法根除。你啊以後別亂玩這種遊戲了,不是每次都有我這麽勤勞的神明來幫忙的。”

    夜鬥撇著嘴說道,他按住篠崎步美的肩膀把她用力一轉,怪談社社長一把捂住眼睛,好一會兒才戰戰兢兢的睜開眼。

    什麽也沒有。沒有satoru君。也沒有魔界入口。

    “真的消失了?”她實在很難相信自己瞎打了一個電話就叫來了神明……神明大人不應該是氣質超然的嗎?眼前這個人說是都有人信啊!

    “你真的是神明?多快好省安全放心送貨上門……開玩笑的吧?”

    “這廣告我想了好久的!”夜鬥不高興的說,他手機又響了起來,神明大人馬上換上了愉快的口吻,“喂喂你好!感謝你的惠顧……”

    他掛斷電話後馬上朝篠崎步美伸出了手:“好了好了我還要趕工作,剛才替你解決了那個妖怪,也算結緣了,五元五元~快點。”

    怎麽會有神明大人自己主動伸手向人要錢啊。而且……

    “女廁所的號碼是你自己留的?”

    “為了擴展業務啊。”他理所當然的說。

    神明大人的形象在一點點崩塌。不,這個人根本就毫無“神明大人”的特質可言啊。篠崎步美沉默了幾秒幹脆掏出五元遞給他。

    ——反正召喚satoru君也要十元。

    “那麽,下次還有什麽需求請務必聯係我哦。”

    神明留下了這一句,便瞬間消失了。目睹了這一幕的篠崎步美呆了一陣,夢囈般:“現在的神明怎麽是這個樣子啦……”

    篠崎步美離開時的腳步十分飄忽。當天晚上,a看到她在社交賬號上公布了這次的遊戲經曆——這是社團的公共賬號,一並還記載了之前幾次活動記錄——除了吐槽satoru君的呆萌之外,重點闡述了這位特立獨行的神明大人,還留下了號碼。

    在一大堆“真的假的啊”、“我根本看不到號碼啊”等等留言下,有一條引起了a的注意力。

    “神明大人可以幫我殺人嗎?”

    a凝視了一會這個留言。她撥通了夜鬥的號碼:“您好,可以麻煩您過來一下嗎?我有一些事情想谘詢您,恩恩,費用我會付的。麻煩您了。”

    最後一句是對著突然出現的運動服青年說的。他的出現方式和小狐丸有些類似,但要更加輕鬆,盤著腿靠在桌邊撚起點心就往嘴裏送。

    和他一起來的短發女子忍不住以袖遮麵,對a細細說道:“失禮之處,還請見諒……我是伴音。”

    “沒關係沒關係,是我太怠慢才對。”a連忙道,“那個伴音小姐,恕我冒昧,可以請問一下您是什麽時期的刀呢?”

    伴音愣了一下。a連忙補充道:“那個,我是審神者,家裏也有幾位從刀劍中誕生的付喪神,不過都是男性。我還沒見過女性的刀呢,所以有點好奇……如果您不方便說也沒關係。”

    “審神者?”夜鬥把最後一口囫圇咽下,他審視著這個纖弱的女孩子,雖然身上確實有不弱的靈力,但也僅僅是不弱而已。距離分辨神靈、安撫勸解發狂的降神——那還遠遠不夠。

    “你是哪個道場的?侍奉的又是哪位神靈呢?”

    少女一怔,搖了搖頭:“您誤會了,我雖然是審神者,但並非傳統意義上的。”她思量了一下還是沒把兩百年後對抗曆史修正主義者的事情說出來,避重就輕解釋道,“我隻是能喚醒沉睡的器物心靈思念……這樣。”

    夜鬥想了一會也搞不清這是什麽。他放棄追究這個問題,倒是對她口中“家裏也有幾位付喪神”很感興趣:“你有付喪神跟隨?是什麽樣的?”

    提到這個,a神情變得溫柔起來:“有兩位下午您已經見過了,白發長得很高大的那位是太刀小狐丸,橘發少年則是短刀後藤藤四郎,家裏還有……”

    門被輕輕敲響了。香檳金發色的少年端著點心盤子走了進來,他對房間裏多出了兩個人毫不意外,跪坐在審神者的身旁。

    “這是我學著做的點心,給你嚐嚐看。”他朝a眨了下眼睛:“日本號說讓我來監督主公大人不要老是玩電腦。”

    “我沒有玩電腦啦。”a歎氣,果然他們還是發覺了……雖說從一開始她就沒想瞞,不過是物吉上來,說明他們也還是放心的吧?

    其實之前到家後她就和付喪神們聊起過這件事,出乎意料的是,大家都沒有見過傳說中的神明大人。

    就算是小狐丸,也僅僅是有著“曾在稻荷明神的援助下鍛出”的概念而已。這真是太微妙了。

    她介紹道:“這是響應我的請求的夜鬥神,這位是伴音小姐。”

    脅差微微一笑:“我是物吉貞宗,是為主公大人帶來幸運的刀。”

    夜鬥的眼睛,一下亮了:“帶來幸運?是轉運道具嗎?靈驗嗎?有沒有第二把賣給我啊?哎喲!”

    他一下子腦門砸到地上,伴音把按住他的手收回,吹了吹手掌:“不好意思,實在是太失禮了。物吉貞宗,是說曆史上德川家康攜帶出出陣必勝的那把刀嗎?”

    “是喲,伴音小姐知道我呀。”物吉貞宗高興地說道,“不過我現在是主公大人的刀,除了主公大人的身邊,我是哪兒都不會去的。”

    a也認真地說道:“物吉是我珍視的刀,也是我重要的家人。承蒙神明大人厚愛,但隻有他們,我是不會讓出的。”

    “不要說得好像我會搶似的……我隻是隨口一問而已。”夜鬥在地上癱成一團,又蹭到了點心盤子旁邊,“不過不是我說啊,伴音,你看人家的刀,還會做點心……”

    “人家的主人,至少不會流手汗。”

    夜鬥,hp清零。

    “閑話少敘吧,那麽七月小姐究竟想拜托什麽呢?我實在想不出擁有數位付喪神服侍的你會有什麽做不到、而需要夜鬥這種小神去做的事情。”

    伴音說道,無視了她的神明“我怎麽了我也是很能幹的”的呼聲。審神者有些緊張的深呼吸幾口,臉頰浮現出淡淡紅暈。

    “是這樣的,因為一些意外,我失去以前的記憶,很多事情都不記得了。包括怎麽喚醒刀。”她說出心中長久以來的煩惱,“我現在就有一位無法喚醒的同伴,所以想請教一下夜鬥大人,該怎麽才能……”

    夜鬥若有所思的望了一眼伴音:“原來如此。你是以為伴音也是付喪神嗎?”

    a呆了一下:“難、難道不是嗎?”

    幾分鍾後,被科普了“神明的神器是不被汙染的死靈所化”的審神者羞愧的快要鑽進地裏:“對不起,是我太想當然了……”

    還問人家是什麽刀,伴音當然答不出來了。她沮喪的縮成小小的一團,物吉貞宗輕輕拍了拍她的肩頭,少年細白的手指捏著一塊自烤的小餅幹,抵在審神者淺紅的唇邊。

    “果然還是因為一期一振閣下的事情。”他也有些憂愁,“主公大人,請不要勉強自己,你的笑容是最重要的。一期一振閣下都已經到來了,蘇醒過來,一定是遲早的事情。”

    “我沒有勉強自己。”她小聲的說,就著他的手叼住餅幹,一點點哢嚓哢嚓咬碎餅幹,濃鬱的香氣在口腔化開,那是甜美而滿足的味道。

    她隻是……有點害怕而已。

    自己真的是合格的審神者嗎?失憶,廢柴,還連累他們要在現世拘束的生活著。然而至今為止遇到的付喪神們從未有過怨言,無微不至的照顧著她,好到讓她這個沒作為的家夥受寵若驚。

    她沒有辦法回報,還總是忍不住把他們視作最重要的家人,可以撒嬌耍賴,於是忘記過去的缺陷也就不重要了。她像個貪婪的藤蔓,把他們當做支撐自己的支柱。

    有的時候,她竊喜他們的存在,忍不住渴望這樣的日子長長久久,有的時候,她也會心生羞愧,她不僅是個總在出事故的廢柴,還對神明大人如此僭越。

    這些話是不能說出口的。所以她隻能抓緊每一次能用得上的機會。無論是早日完成b子小姐的任務,還是提升自己的能力不再拖後腿,亦或者是……

    召喚一期一振。

    “可以讓我看一看那把無法召喚的刀嗎?”夜鬥提議道,a連忙站了起來,“我去帶他過來。”

    言辭裏儼然是把一期一振視作鮮活的人的。足以見得她的重視。夜鬥注視著她走出房間,在拉門被輕輕關上的一瞬,神明布下蹩腳的結界——沒關係,反正審神者在這方麵同樣蹩腳。

    “那麽,你想單獨對我說什麽?又有什麽是你不能當著你的主人的麵去說的呢?”

    神明盈藍的眼瞳變得幽深起來。被詰問的物吉貞宗歪了下頭,臉上是一貫天真無邪的笑靨,他輕快的答道。

    “一期一振閣下無法被召喚並非是主公大人的緣故,而是因為他的狀況很特殊,我隻能說他還需要時間。夜鬥大人是武神吧?因此就算您是神明,也是沒辦法讓一期一振閣下提前出現的。”

    夜鬥語氣變得冷漠:“那你為什麽不去直接告訴她?”

    “我不能說。”物吉貞宗的胸膛起伏了一下,“但是主公大人為一期一振閣下煩惱太久了,所以我希望夜鬥大人可以勸說她讓她別著急就好。”

    “這並非是讓您撒謊,而是完全善意的勸解。我隻是希望……主公大人可以無憂無慮的笑起來而已。”

    夜鬥銳利的視線毫不動搖。脅差有些苦惱,隻有使出了最後一招。

    “這是五元,拜托您了。”

    在審神者拉開門前,神明將硬幣拋了一下又接住。

    “那麽,委托我接受了。”

    作者有話要說:  _(:3」∠)_久等了!如無意外,以後都會是晚上到淩晨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