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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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止勤勤懇懇地在廚房忙活了大半個月,剛同兩位廚娘打好關係,建立深厚友誼,即使光明正大偷懶都不會被說什麽,還沒享受兩天,阿九又來了。
阿九笑嘻嘻的:“沈公子,恭賀你。”
沈止麵露警惕之色。
阿九是知道他這半個月都忙活了些什麽的,憋笑憋得臉色通紅,學著沈某人有時故意端著的一本正經架子,道:“殿下看你辛苦,特意將你調去了書房,以後就負責打掃書房,給殿下磨磨墨,清閑多了。”
沈止道:“……”
從掃茅廁的變掃後院的,再從廚房打下手的變書房小廝,偷懶的機會越來越少,沈止恨不得以頭搶地表明自個兒並不需要這種“升遷”。
蔫蔫的沈止半死不活地踏進書房,抬頭看了眼反複無常的公主殿下。
在府中公主殿下大多時候都隻鬆鬆挽著發髻,穿著深色便服,神色清冷淡靜,氣勢非常人可比擬,隻是在那兒那麽一坐,看人時都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威嚴感。
沈止不止一次覺得薑珩是生錯了性別。
除去昭王,聖上膝下還有三位皇子,如今的太子是聖上未繼承皇位前,早逝的正妻生下的,剛開始是杜皇後撫養,四年前杜皇後**後,便交由常貴妃撫養。
太子性格懦弱,若不是四年前出了那些事,太子也應當是昭王來當。
其他二王早已離開京城,沈止依稀記得其中一位是常貴妃所生,年紀最小,聖上似乎頗為喜愛他,另一位卻是沒什麽印象。
若公主殿下是男兒身,太子之位怎麽說也該是他的。
沈止盯了薑珩一會兒,驚覺自己想得太多,略一肅容,朝薑珩一揖:“殿下。”
薑珩“嗯”了一聲,隻抬頭掃了他一眼,揚揚下頷:“磨墨。”
沈止不情不願地踱步過去,挽起袖子認命地磨墨。
他垂下頭,神色看似認真,其實早已魂飛天外。
薑珩瞥他一眼,看出他在走神,微一蹙眉,目光往下看到他的手腕和那根紅繩,擰著的眉頭又舒展開來。
沈某人小時候也算是嬌生慣養,大來更是懶成一派,輕易不肯出門,幾乎沒曬過太陽,肌膚細嫩白皙得能掐出水,白生生的一截小臂就在薑珩麵前晃來晃去,引得他心神不定,頻頻側目。
細白的手腕被那條紅繩一襯,好似美玉琢成。
薑珩喉頭發緊,默然片刻,怕沈止發現異樣,無聲地靠書案近了些。
他突然有點後悔自己太過心急,就這樣將沈止放在書房裏,實在不能靜下心。
偏生沈止毫無自覺,還在慢悠悠地磨著墨,白得晃眼的手腕在他眼前動來動去。
薑珩再也看不下書,闔眼深吸一口氣,驀地伸手抓向沈止的手腕。
沈止眉毛一挑,泥鰍似的一躲,成功脫離公主殿下金貴的魔爪,往後退了退,有些疑惑:“怎麽了?”
“昨日宮中來了人。”薑珩的手一僵,隨即裝作什麽也沒發生,慢慢收回手,語氣平淡,“父皇覺得我整日待在府中不好。”
沈止心道:天下的爹都是這樣。
他爹也覺得他整日在府裏晃著礙眼,這不,急不可耐地找了個差事就把他塞過來了。
薑珩繼續道:“京中有一些名媛成立了一個詩館,每逢月末便會在百花園一聚,吟詩作對。”
“唔,下官略有耳聞。”
薑珩麵無表情:“父皇讓我去,學習融入她們。”
沈止並不覺得聖上這話有什麽毛病,薑珩確實太過孤僻,能在詩會上交到幾個閨中密友也不錯,怎麽他的表情有點……扭曲?
琢磨了一會兒,沈止微笑道:“屆時會邀一些青年才俊去湊湊熱鬧,殿下去了,說不定會遇到意中人。”
薑珩的長睫微顫,沉默片刻,繼續麵無表情:“聽說你每次都會被邀請?”
沈止懶得問公主殿下這又是打哪兒聽來的說,誠懇道:“下官對這些沒興趣,就去過一次。”
“……你的紅顏知己此次也會去。”薑珩估計也不太好意思再聽說些什麽,咽下開頭的聽說,語氣依舊平淡,視線卻在往沈止臉上瞄。
沈止茫然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誰,正猶豫該怎麽解釋,薑珩便雲淡風輕地拍板定下了:“明日你陪我去,你應當也很想見見你的紅顏知己。”
沈止被他聽著平淡卻讓人後背發涼的語氣弄得毛骨悚然。
喜怒無常的殿下這是……生哪門子的氣?
薑珩卻不再盯著沈止,重新垂下雙眸,修長的手指撚起一頁書翻過,雙手十指不自覺地交叉了一下,緩聲道:“知道你每日午時會犯困,去榻上睡會兒吧。”
沈止遲疑了一下。
“還要我命令你?”
沈止就是再遲鈍也能察覺出薑珩和他說了半天,用的都是“我”,頓時一陣牙酸,不敢多想,趕緊湊到軟榻上躺下裝死。
隻是平時一沾枕頭閉眼就能睡著,今日卻有些詭異,沈止愣愣地睜著眼看著薑珩的背影,死活就是睡不著。
腦中還在回蕩著薑珩偶爾的怪異舉止。
沈止想著想著,秀致的長眉挑了挑。
容他再自作多情一下,公主殿下不會真的對他有好感吧?
沈止眯了眯眼,低聲開口:“殿下可有意中人?”
薑珩的背影明顯僵了僵,隨即坦然地“嗯”了一聲。
“……您既然喜歡那個人,怎麽不向陛下說說,請陛下賜婚?”
薑珩沉默許久,淡淡道:“遠在天邊……觸不可及。”
沈止立刻放心。
果然是他想多了。
他放心了,卻還是睡不著,呆呆地看著薑珩,薑珩呆呆地看著書,也看不進去,不知道過了多久,薑珩低聲叫:“沈靜鶴。”
沈止剛有了點睡意,不願意開口應答,幹脆裝作自己睡著了沒聽到。
薑珩叫了兩聲,見沒回應,這才起身走到榻邊,拿起薄被給他蓋上,盯著他又發了會兒呆,直至聽到外頭的腳步聲,這才悄無聲息地回到書案旁。
在房門被敲響前,薑珩已經壓低了聲音道:“進來。”
裝睡的沈止心情複雜,頗有種詭異的負罪感。
殿下還真是……體貼啊。
外麵的人依言直接推門而入,彎了彎腰正要說話,又被薑珩冷冷暼了眼,聲音依舊壓得低低的,有種男人才有的低沉磁性:“聲音小點。”
飛卿一愣,飛快瞄了眼躺在軟榻上的人,臉色頓時不太好看,又被他強壓下去,聲音低低的:“屬下見過殿下。”
薑珩“嗯”了聲:“查到了嗎。”
“查到了。”飛卿忍不住又多看了榻上的沈止兩眼,神色有些猶豫。
薑珩道:“無妨。”
飛卿隻好道:“果然北鎮撫司有奸細,不出意外應當是南鎮撫司從外頭找去的人。聖上此次似乎真的準備徹查一番,隻是線索斷得幹淨利落,縱然知道有問題,也查不出什麽了。”
或者說,皇帝暫時還不想為了自己的這個倒黴女兒真正動手去查一查。
飛卿自然不敢說出來。
“人呢?”
“查到他出了京城,屬下一路跟去,追了幾日才追到他,隻是……”飛卿眉間籠上不安,頭埋得更低,“他已經死在一個破廟裏,身邊散落著一些銀子,貼身帶著幾萬兩的銀票。屬下拿回來同流羽對了一下票號,是假的。”
薑珩頓了頓,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桌子,重點卻不在死人身上:“假銀票?”
飛卿見他注意力轉移,從懷中摸出銀票遞上書案。
早在宣和十五年,朝廷便流出了官家銀票,比錢莊印行的銀票麵額普遍要大,都蓋有戶部官印,隻是印發得少,大多也是用在諸如添置糧草等公事上,一般都是大商賈或者官家人在用,年底會進行回收。
薑珩拿起那張朝廷銀票反複看了片刻,冷笑一聲:“他們還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飛卿垂頭不語。
薑珩卻不再多說什麽,點點頭道:“辛苦了,下去歇著吧。”
飛卿欲言又止,薑珩猜出他想說什麽,淡淡道:“就是他,下去吧。”
事不過三,薑珩說了兩遍下去,飛卿不敢再違背,退出書房前還輕手輕腳地關了房門。
猝不及防聽到這些事的沈止內心複雜。
他安安靜靜地躺著,要死不活地反思:我到底為什麽要躺在這兒裝死。
阿九啊阿九,你們出去跑跑腿,買買家用,跑得真夠遠,買得真不一般,值得這禦前一等帶刀侍衛的職位了。
亂七八糟的想了一通,沈止依舊處於知道了大秘密的不安之中,好容易逼自己快睡著時,臉頰忽然被什麽溫涼的東西戳了一下。
沈止:“……”
他盡量放鬆著肢體不敢動彈,隨即又覺得自己的臉被捏了一下,公主殿下似乎覺得挺好玩,又捏又掐地折騰了會兒,沈止忍無可忍地睜開眼。
薑珩收回手:“肯睜眼了?”
沈止驚出一身冷汗,麵上好脾氣地笑笑,溫聲道:“被您這樣搓揉,下官睡得再實都得醒了。”
薑珩從鼻腔裏輕哼出一聲,盯了他一會兒,轉身回去坐下:“醒了就來磨墨。”
作者有話要說: 薑珩:其實我就是想捏捏他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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_(:3」∠)_瞎瘠薄扯真爽,不要在意這些,乖。
謝謝喬司奇的手榴彈和果凍拌果醬的地雷=3=
謝謝湘君雲昭的營養液=w=