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字數:12022   加入書籤

A+A-




    沈止倒不覺得常家會在這當口做這種事。

    畢竟無論刺客是哪一方派出的, 現在薑珩張張嘴扣個帽子就成了。常軻一門被翻出來的罪行累累, 無論是流放是斬立決,都不再缺罪名, 隻不過需要一根稻草壓垮這駱駝。

    好好的端午晚宴弄得一片狼藉,舞女全被壓了下去,剛緩過來口氣的皇上卻又暈倒了。薑珩跟著禦醫離開,剩下的大臣的麵麵相覷片刻, 陛下身旁的內侍來宣講了幾句話, 眾人便紛紛散了。

    有人憂心忡忡有人幸災樂禍,沈止屬於後者。他故意走慢了兩步,等沈尚書同人交談完過來,衝他笑:“爹,怎麽樣?”

    旁人不知他問的到底是什麽玩意兒,沈唯風的臉色依舊不好看, 暼了眼大兒子,沒說話。

    沈止一向能從沈大尚書裝模作樣的臉色下看出他的心思, 登時笑彎了眼,也不再問。他回頭看了眼衛適之, 漫不經心地垂下眸子, 琢磨著怎麽讓這個隱患不具威脅。

    不過說起來……既然衛指揮使同薑珩有協議,對方知道薑珩的身份, 那是不是說明,衛適之會安分點?

    他剛想到這兒,就被人叫住。

    一聽聲音, 沈止就不想回頭。身後的人似乎是以為他沒聽到,又喊了聲“沈公子”,沈止幾乎想拉著他爹拔腿就跑,就怕反過來被他爹一臉踹翻。

    直至身後的人孜孜不倦地又叫了一聲,沈止才無奈歎了口氣,衝沈尚書拱拱手:“爹,您先回去吧,兒子不會夜不歸宿,盡管放心。”

    沈尚書淡淡看他一眼,點頭先行離開。沈止這才轉過身,行了一禮,微微一笑:“抱歉,晉王殿下,下官耳背。”

    薑洲跑出來跟著他做甚?

    追出來的正是恍惚離魂般過了一夜的薑洲,他追出來,看著沈止,想說什麽,卻又說不出口,神色無措,有點慌亂恐懼,仿佛眼前是望不到盡頭的黑暗。

    沈止安靜地站著,並不開腔。

    過了好一會兒,薑洲才像是回了神,結結巴巴地開口道:“沈公子……沈堯還好嗎?”

    沈止默了默,頷首道:“家弟一切都好,勞煩殿下掛念。”

    薑洲低下頭,揪緊了袖口,道:“上次,我說要送他一個蛐蛐兒罐,他沒有來拿。”

    沈止感覺自己不太笑得出來,盯著薑洲,微微一歎:“家弟忘性大,再則明日便起身回書院,帶著那物,恐怕不妥。下官代家弟向殿下賠罪。”

    薑洲怔了會兒,抬頭看沈止,眼睛紅紅的,想哭又不敢哭的樣子。

    十七歲的少年,從小被常貴妃護得嚴嚴實實,不知世事險惡艱阻,純白得像是一片雪花。

    沈止閉了閉眼,在心裏提醒自己,當年的薑珩也是一片雪花,卻終究被親人的血玷汙了。一切的源頭都是常貴妃,薑洲不算無辜,他這些年享受的太子般的待遇,他母親及舅舅這些年……都是踩著屍骨踏著血上來的。

    杜皇後的魂魄還在被燒毀的冷宮中飄零。

    含寧公主還在那場大火裏掙紮。

    杜家上下百口人命……

    還有薑珩,就算他在他身邊,那個噩夢還是會伴隨他終生。

    誰不是被血染紅的。

    不該對薑洲動惻隱之心。

    即使在心中一遍遍提醒了自己,沈止心裏還是不太舒服。薑洲和以前的薑珩太像了,讓他又恨又憐,連他自己都控製不住這種詭異的心情。

    兩人無言相對片刻,沈止扭頭看了看,發覺四周的人都散光了,他也該離開了。告辭的話還沒出口,薑洲抬袖擦了擦眼睛,道:“本王知道了……請沈公子給沈堯說一下,來年若是還能再見,再陪本王去打獵吧。就一次,一次就行了。”

    沈止看著麵前極度不安的少年,無聲點頭。

    薑洲很想對沈止再說些什麽,例如他舅舅會不會死,他娘會不會被打入冷宮,常家會怎麽樣,他會怎麽樣,薑珩……會不會放過他們。

    話到嘴邊,卻一句都說不出去,他又狠狠擦了擦眼睛,強迫自己收回眼淚,向沈止露出這個晚上的第一個笑容——雖然笑得比哭還難看,嘴角往下一癟就能直接哭出聲了,他道:“謝謝你,沈公子……快回去吧,待會兒宮門該關了。我該去看看母妃了。”

    沈止道了聲“保重”,便轉身離開。不久前還稍微輕鬆起來點的心情,又被攪弄得一團糟。

    在宮裏被薑洲拉著耽擱了會兒,出來時已是深夜。沈止腦中裝滿了問題,皇室的自己的,還有衛適之的,想得有點頭疼。

    不想剛出來,路過一條暗巷時,被人一把拽了進去。他條件反射地要拔匕首,卻被圈住了腰,身後的人在他耳邊輕輕一蹭,他僵了一下,就鬆下身子,無奈道:“嚇我做什麽?”

    “忙了幾日,想抱抱你。”薑珩低低說著,把他往暗處又拖了拖,借著微微的一點光線看他。

    雖然看不清彼此,沈止還是覺得有一道灼熱的視線釘在自己臉上,臉上有點熱意,幸好薑珩看不見。他抬手摸了摸薑珩的下頷,像逗弄小動物似的搔了搔,壓低聲音問:“怎麽出來了?陛下呢?”

    “醒了一會兒,說了兩句話,又昏了過去。”薑珩語氣平淡,不像在說自己的親生父親,更像是在說個素未謀麵的陌生人。

    沈止想想薑洲的模樣,實在心疼薑珩,眨了眨眼,問:“名單上的人都招了嗎?”

    薑珩“嗯”了聲,輕柔地撫了撫他的鬢角,道:“辛苦了——有時候我不知道該怎麽做才能讓你安心。”

    沈止無奈笑笑。

    他這性子,自己也沒辦法,沒個著落。

    薑珩道:“安心點了嗎?”

    沈止正在走神,沒聽清他在說什麽,疑惑地“嗯”了聲,嘴唇被咬了咬,薑珩耐心地問:“安心點了嗎?”

    沈止頓了頓,點頭,又搖了搖頭:“你不必如此的,凡事以大局為重。”

    薑珩淡淡道:“若是你離開了,我報了仇就沒活頭了。”

    沈止忙道:“別瞎說。”

    薑珩不置可否,又親了親他,道:“回去歇著吧,過段時間會有點忙。”

    沈止沒忍住:“陛下的身子……”

    “是不大好了,不過還撐得住。”薑珩麵無表情,“大概還能再撐一年半載。”

    等陛下一駕崩,那就熱鬧了。

    沈止眨眨眼,忽然覺得皇帝仿佛隻是個稱呼,不是條人命。不知有多少眼睛都在盯著呢。

    薑珩還沒忙完,常家的一屁股債不是他杜撰的,這些年常家仗勢欺人囂張跋扈,做過不少惡,等人全部審完定罪了,又有得忙。

    薑珩說得不錯,過了幾日再上朝時,沈止偷偷看了看皇帝的臉色,發覺並無異樣。

    大臣們心照不宣,看薑洲的眼神也怪異得很。

    此事陛下全權交由薑珩處理,等薑珩將常軻的罪一定,失了最大的靠山,薑洲就算得陛下寵愛,恐怕也做不了什麽了。

    何況陛下看起來並非真的那麽寵愛晉王……這幾日聽聞常貴妃帶著薑洲跪在陛下寢殿前,跪暈了陛下都沒看一眼,直直離開。

    以往的千般溺愛似乎都是虛幻,薑洲近來看起來恍惚茫然,隨時會倒下不起的樣子。

    沈止暗裏搖頭,不經意看到國子祭酒時,又愣了愣。

    齊律說到做到,過去大半個月了,現在都不知到了哪兒,那幾日國子祭酒連連告病,可見也是憂心不已的。

    把人逼得那麽狠,何苦來哉。

    沈止覺得自己的境界真是提高了。

    先感謝一下他爹。

    月底時,常家這樁大案終於有了了結,判決是陛下下的。

    怎麽說也同皇家沾親帶故,不好誅九族,隻能勉勉強強抄斬滿門。

    承蒼對這等罪臣從不講究秋後問斬,判了死罪,隔日便能行刑。聽說常貴妃也被打入冷宮了,都說報應不爽,這番境遇,同當年百口莫辯家族被滅的杜皇後,隻差一場火了。

    沈止沒去刑場湊熱鬧,戶部又被一個接一個地拉出去砍了一片,跟被狗啃過似的,參差不齊,淒清得很。

    現在逮個主事都能當跑腿的,沈止簡直哭笑不得,也跟著忙得團團轉。

    戶部眾人現在見了薑珩就怕,隻覺他是煞神,每次一出來盯著戶部,戶部就得遭回罪,像個活閻羅。

    好容易到了休沐,還帶了一摞公文回去,沈止唉唉直歎,官真是不好當。

    到了晚上,薑珩卻來了。

    翻牆翻窗進來的,見到沈止還在挑燈夜戰,體貼地給他磨墨遞水,等沈止放下了筆,才默不作聲地把他抱起來,直接往房間裏去。

    沈止有些疲倦,看薑珩也是一臉倦色,含笑捏捏他的臉:“殿下,你毀約了。”

    薑珩忙了一個月,就想同他待一塊兒,沉聲道:“沒人發現我來了,阿九代我回了府。”

    沈止閉上眼抱住他,也力氣再調侃。

    薑珩看他累得不行,想起他那能躺著就不坐著的懶性子,覺得近來真是太為難他了,便親自服侍著他洗漱沐浴。

    沈止看他也累,禮尚往來地也跟著幫他更衣,上了床閉上眼就想睡,又被直接親得醒過來。

    沈止道:“殿下,要節製。”

    薑珩麵無表情:“我快兩個月沒碰你了。”

    沈止撲哧笑出聲,把薑珩的脖子勾下來,在他頸側蹭了蹭:“辛苦了,需要我犒勞犒勞嗎?”

    結果因為精神不濟,沈止差點睡過去,被進入時才抽著涼氣醒了神,抬眸對上薑珩有點黑的臉,努力轉了轉腦筋,想到一件事,開口道:“對了,衛適之……”

    薑珩眼皮一跳,不準備再留情,沈止被狠狠折騰了一輪,這回是真的清醒了,軟聲哀求了一下,反而又被折騰得夠嗆。

    薑珩看他眼淚都出來了,才勉強放過他,把人緊緊抱住了,才道:“常家完了。”

    沈止趴在他胸前,頗有興致地把玩著他的頭發,點點頭。

    薑珩其實很開心,監斬時看到常軻灰敗的樣子,他心中生出無限快意,隱忍四年多,終於也算報得大仇,滿心欣喜,隻想同沈止分享。

    所以毫不猶豫地就來了。

    懷裏的人溫順乖巧,他撫著沈止有點濕潤的發,過了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道:“常妍在宮中,一時半會兒動不了她。”

    常妍,就是常貴妃的名諱了。

    沈止親親他的唇角:“會有機會的。”

    薑珩道:“靜鶴,我說過,我要他們全部償命。一個都不會放過。”

    沈止溫聲重複他的話:“嗯,一個也不會放過。”

    薑珩扣緊他的腰,像是小孩在抱緊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有點不安,滿是依戀:“靜鶴,陪著我。”

    沈止輕聲應了,低下頭去主動親吻薑珩,感覺快擦槍走火了,想到自個兒明日還要辦公,連忙打住,把之前沒說完的話說了出來:“衛適之知道此前你假借公主殿下身份的事了。”

    薑珩皺了皺眉,他對衛適之實在提不起好感,無論是以前還是現在。以前在國子監時,他就覺得衛適之是個愣頭青,還算聰明,但做事莽撞,時常不計後果。現在這愣頭青還看上了他的沈止,當真惱人。

    想了一會兒,薑珩道:“安心,衛商同我有約,不會讓他亂說話。縱然傳出去了又如何,無憑無據,不會有人相信。”

    更重要的是,陛下本來就知道那個“含寧公主”就是他,這種毫無證據的事傳出去了,至多有點閑言碎語,陛下不表態,什麽影響也不會有。

    沈止心道你放心得太早,輕咳一聲,道:“他還知道我們的關係了。”

    薑珩一頓:“什麽時候?”

    沈止道:“一個多月前。”

    雖然沈止沒說清楚,薑珩焉能猜不出是怎麽回事。他眼中浮出了殺意,道:“他找你說話了?”

    沒等沈止開口,繼續道:“同你說了與我一起的害處,勸你離開我?”

    沈止看他臉上籠著層寒意,撫了撫他的臉,輕輕應了聲。

    薑珩坐起身,看著沈止,眼中仿佛燃燒著眸中恐怖熾烈的情緒,一字一頓,臉色森然:“他活膩了。”

    那段時間沈止忽然躲避他,哭得雙眼通紅,嗓子喑啞,哀求他以後他們離遠點好不好。

    他差點以為沈止不要他了。

    卻沒想到居然是受了衛適之的影響。

    沈止看薑珩隨時一副會暴起去殺人的模樣,連忙按住他,低聲解釋道:“衛適之還影響不了我,是因為……那日陛下宣我見麵,言語間,似乎察覺了我們的關係……我一直不想讓你也跟著擔憂,免得想太多,抱歉。”

    薑珩深吸一口氣,壓下胸口翻騰的殺意,把沈止抱住了,歎氣道:“靜鶴,我不會想太多,我隻怕你憂慮太多。”

    有時候他抱著沈止,卻覺得沈止隨時會消失無蹤,棄他而去。沈止是他心底傷痛之外最深的烙印,衛適之那樣做,無異於觸犯他的逆鱗。

    沈止道:“衛適之……所言也不假,不能讓人發現……”

    薑珩咬牙道:“他敢泄露,我先殺他。誰敢再多說一句,我殺了誰。”

    沈止無奈:“殺不完的。若是陛下知道我們……那恐怕不會有什麽好結果。”

    薑珩聽了這句,卻笑了笑。他不常笑,笑起來便極為灼目引人,語氣平靜地道:“他若是想對你做什麽,我便讓大軍圍京,殺進宮中。我說過,誰也不能讓我們分開。”

    沈止的呼吸滯了滯,莫名覺得眼眶發熱,把頭埋進薑珩懷裏,啞聲道:“你啊……”

    薑珩輕輕道:“我隻有你了,靜鶴。”

    沈止心裏又酸又澀,還有陣說不清的歡喜,飽脹的情緒讓他有點不知所措,隔了會兒,跨坐到薑珩身上,湊到他耳邊道:“給你個獎勵。”

    ***

    七月初時,沈止收到了不知打哪兒寄來的信,顯然曆經多番波折,到手時有點皺巴巴的,險險地尚存一命。

    上書“靜鶴親啟”,有點厚實,看來裏頭不止一封信。沈止拆開一看,是齊律的筆跡。

    他到了北邊,北方牧遊民族時常騷擾邊境,獲戰功的機會頗多。齊律先是大大感歎了一番小兵難做,隨即就說他獲了戰功,上頭賞識他,提拔他當了千戶,再過不久可能又要升遷,因為前不久他砍了個牧族頭領,救回了一隊人。

    沈止沒料到齊律還真這麽適合戰場,含笑看下去,信最後請他把另一封信交給他爹。至於為何不直接請人遞給他爹?怕老頭看了信當即氣得暴跳,直接把信撕了,枉費千裏迢迢送來的金貴家書。

    沈止看得好笑,剛好是休沐日,戶部也清閑了點,他便帶著信去了趟齊府,把信交給了國子祭酒。

    老大人的眼圈登時有點紅,齊律留了封信就跑了,到底是親生兒子,如何能不擔憂。沈止掩唇替齊律說了兩句好話,看齊祭酒隻是沉默不語,想到刀子嘴豆腐心的沈大尚書,隻覺得老一輩的都挺可愛,寬慰了齊祭酒幾句,先告辭離開。

    七月天氣炎熱,沈止懨懨地離開了齊府,出門走了會兒,察覺到有人跟在他身後,回頭一看,那人卻沒避開。

    是流羽。

    流羽衝他一拱手,示意他跟上。沈止有點疑惑地跟上去,到了個僻靜的地方,流羽才停下來,等沈止跟來了,開口道:“殿下請您回府。”

    沈止疑惑地揚揚眉。

    流羽簡明地提醒了一句:“今日是七月初七。”

    沈止恍悟:“還說今日怎麽放了我們。”

    既是如此,沈止便跟著流羽偷偷去了昭王府。豈料一進大廳,就見到了薑梧。

    旁邊還坐著雖然笑眯眯的、眼神卻嗖嗖冒著寒氣的淡月。

    薑梧的臉色也不太好,明顯是因為淡月。沈止不想觸這兩位的黴頭,拱了拱手見了禮就想直接去找薑珩,卻被淡月叫住了:“沈止啊,喝了那麽久的藥,感覺怎麽樣了?”

    沈止隻得停下腳步,微微一笑:“效果不錯,現在不會時時犯困了。多謝淡月姑娘。”

    淡月卻冷哼一聲,不要命地踹了腳沒什麽存在感的尊貴的太子殿下,道:“聽到沒?說我是妖女?妖女會救人?姑奶奶是懸壺濟世的神醫!”

    沈止:“……”

    薑梧:“……”

    給薑珩喂了蠱,還忘記怎麽解的淡月姑娘,也好意思稱自己是懸壺濟世的神醫。

    薑梧額上有青筋隱隱,忍了好一會兒,才冷冷道:“你是妖女是神醫都同孤沒關係,上回派人去刺殺你的事孤也道歉了,別再糾纏不休。”

    淡月道:“你就說完就完?不幹!惹急了姑奶奶給你下個蠱,把你帶回去生孩子!”

    沈止差點笑出聲,同情地看了看像是想殺人的薑梧,三兩步離開了這不宜久留之地,往裏頭走,然後就撞上了飛卿。

    飛卿卻一反常態,隻是麵無表情地看他一眼,便錯身離開。

    大概……是那次打擊比較大?

    沈止想著,直直走到薑珩的書房,才見書房門關著,阿九守在外頭,見沈止來了,衝他擠眉弄眼。

    猜到薑珩大概是在同人談事,沈止收回腳步,同阿九站到一起。

    阿九笑嘻嘻地道:“沈公子,你陪我在這兒吹熱風做甚?直接推門進去,殿下也不會怪你。”

    沈止眨眨眼:“我爹不喜歡沒規矩的人。”

    阿九頓時垮了臉色:“我錯了,沈公子,您可千萬嘴下留情。”

    沈止含笑看他不語。

    阿九立刻道:“殿下有聽您的,沒再喝冷茶,飯菜吃得也多了,夜裏不會熬到醜時,出去同人宴賓客,逢場作戲時也沒讓什麽花娘兔爺近了身。”

    沈止摸著下頷,笑盈盈地點點頭,想了會兒,道:“對了,飛卿怎麽像變了個人?”

    阿九頓了頓。他同飛卿流羽也是小時候就認識,過命的交情,雖不同他倆血濃於水,卻也差不多算是親兄弟了,歎了口氣,道:“他那個性子改不了……隻是被殿下喊進書房說過一次話,也不知說了什麽,出來就像變了個人,除了聽令辦事,對誰都不太理會。”

    沈止點點頭,心裏生不出太多同情。飛卿性子太偏執,若是願意放棄薑珩了,那倒是皆大歡喜的好事一樁。

    他在門口站了會兒,聽屋內似乎一時半會談不完,便踱步去了後花園。想到前年此時他似乎正在後花園掃地,頓時有些想笑,撿起一朵不知為何落地的花兒,又撿了片大大的葉子,抱著花躺到草叢間,用葉子蓋著眼睛,哼著小調。

    過了許久,他聽到熟悉的腳步聲傳來,停在了他身前。

    沈止笑了笑,正想拿開葉子起身,卻被壓了回去。

    如同兩年前那時,薑珩在他耳邊低聲道:“沈靜鶴,又偷懶,知道本王府上怎麽處理偷懶的人嗎?”

    沈止笑容愈盛,也不管看得見看不見,抬起頭胡亂親了一下,正好親到薑珩唇角,懶懶道:“還請殿下饒下官一命——喏,這樣的賠罪夠了嗎?”

    薑珩拿開葉子,親了下他闔著的眼,道:“不夠。”

    沈止睜開眼,道:“殿下,您可真是個大流氓。”

    作者有話要說:  六千字!

    _(:3」∠)_我死了。

    調整好狀態了,開始回評賣萌【不

    之前沒回的評論就挑著回了……有點多_(:3」∠)_